一八六,、罵上門來
朱勔的府邸外,,此時(shí)聚攏了一些閑人。
原本朱勔的命令,,是不準(zhǔn)閑雜人等從他府前經(jīng)過的,,但是卻擋不住別人隔著孫老橋往這邊觀望,。
畢竟這是難得一見的事情,有人竟然跑到朱府門前,,將他門都打破了,。
周銓鮮衣怒馬,滿臉傲氣,,只差沒有鼻孔長在天上了,。
他這是十足的紈绔形象,讓所有人看了都知道:這廝不是好人,,也不好惹,。
在他旁邊,紀(jì)春抖著鞭子,,也是十足的狗腿形象,,抓住朱府的一個(gè)銀帶管事狠狠抽著:“不長眼睛的東西,,連我們衙內(nèi)都敢阻攔,若你不是朱應(yīng)奉府上的人,,早剝了你的皮,!”
旁邊朱府的下人,一個(gè)個(gè)想要上來,,卻面對周銓身邊一群如狼似虎的隨從不敢前進(jìn),。
這些隨從可是刀劍出鞘,就在剛才,,還當(dāng)街劈翻了兩個(gè)上來的兵丁,,雖然用的是刀背,沒有真正傷人,,但可以看得出這些家伙是真敢殺人的,。
“把朱勔喚出來,本官來此,,還不快快出來相迎,?”周銓用下巴哼了一聲,傲慢地喊道,。
“哪來的野狗,,敢到蘇州應(yīng)奉局來撒野!”
里面突然傳來這聲音,,緊接著,,一群家丁各執(zhí)刀兵棍棒沖了出來,數(shù)量足足有兩三百人之眾,。
這些人將周銓等包圍起來,,然后才中間散開,數(shù)十名高大健壯的漢子擁著朱勔,,出現(xiàn)在周銓面前,。
隔著小河溝望這邊的圍觀者,這個(gè)時(shí)候興奮起來,。
“會不會打起來,,幾百人對幾十人,幾十人那邊看上去也都是些狠角色,,會不會打起來,?”
“你蠢了,這如何打得起來,,幾十人怎么敢和幾百人對抗,?”
“可人家?guī)资说倪@邊,就是敢打上門,,這可是找朱應(yīng)奉的麻煩,,嘖嘖,,莫非是京師來的哪位皇親國戚,除了這身份之外,,世上還有人敢找朱應(yīng)奉麻煩,?”
“聽說是徐州來的,叫什么周衙內(nèi)……”
議論紛紛中,,朱勔抬眼看著周銓,。
他心中有些不解,周銓來找他麻煩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這廝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打上門來了,。
剛才接到的口供,,他不是要來偷襲自己一下,把自己帶走么,?
“咦,,這莫非是天子出巡,官家南下,,要不然怎么這么大的聲勢,?”周銓用小拇指挑了挑耳朵,那紈绔氣質(zhì),,當(dāng)真是展露無遺,。
“你就是周銓?”有數(shù)十人護(hù)衛(wèi),,再加上幾百人將周銓一行圍住,,朱勔有了膽氣,便揚(yáng)聲問道,。
“本公子就是周銓,,你這賊眉鼠眼的,便是朱勔這殘害百姓的奸賊,?”
朱勔聽了頓時(shí)氣壞了,。
就算是朝中政爭的兩派,在外邊見面時(shí)互相還要留點(diǎn)體面,,哪有如同市井無賴一般當(dāng)街大罵的,!
“你……”
“什么你你我我的,你這狗賊,,好端端的扣下我要的船匠,,是何用意?還有,,你這些狗腿,,私造兵甲,,暗藏弓弩,蓄留亡命,,莫非是圖謀不軌,?”
周銓一連串的罪名拋了過來,朱勔當(dāng)真是氣急,。
他囂張跋扈是有的,,在這蘇州當(dāng)土皇帝也是有的,甚至暗地里收留亡命縱容不法,,還是有的,,但是說起圖謀不軌,他卻是半點(diǎn)都沒有,。
原本言辭伶俐的他,,遇到周銓后,被完全壓制住了,。而且截下船匠之事,,確實(shí)是他理虧,真要和周銓辯起來,,他未必能占到上風(fēng),。
“把人帶出來?!崩淅涠⒘酥茔屢谎?,朱勔說道。
“笑話,,你能帶什么人出來,,今日除非你把官家?guī)С鰜恚駝t就乖乖交出船工,,或許我還會網(wǎng)開一面,!”周銓叫囂道。
不一會兒,,老祝與梅森二人被帶了出來,,梅森倒還罷了,當(dāng)光著身子的老祝被拖出來時(shí),,周圍全是哄笑,。
周銓身邊的武陽等人,神情非常難堪,,武陽更是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死死盯著老祝。
老祝羞慚欲死。
“周銓,,人證在此,,你有何話說?”
“什么人證,?”
“我乃朝廷命官,,你竟然敢千里迢迢趕來,欲將我擄走,,如此行徑,,與造反無二!”朱勔厲聲道:“這二人都已經(jīng)招了,,你還想要抵賴,?”
若換作別人,朱勔才不會客氣,,直接令手下去擒了人再說,。
可面對周銓,特別是光明正大打上門來的周銓,,朱勔有些心虛,。
朱勔可不是腦子一熱就忘乎所以的人,,周銓敢這樣,,必然有所倚仗,在弄清楚周銓倚仗為何之前,,他不能輕舉妄動,,要忍,最好忍到周銓無可抵賴之時(shí),,然后一舉發(fā)動,,斬草除根!
周銓越是囂張跋扈,,他就越要隱忍,,借助朝廷官府的力量,來將周銓捉住,。
事實(shí)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大量的差役和兵卒趕來,在朱勔的私兵之外,,又圍了一層,。
但是幾位蘇州的主官,卻是一個(gè)都沒有出現(xiàn),。
哪怕他們都是朱勔薦舉,,此時(shí)情形還沒有明確,他們也不敢出來露臉。畢竟現(xiàn)在對上的二位,,都是天子近臣,,若一個(gè)不好,沒準(zhǔn)就會惹一身騷,。
在他們心中,,甚至在如今大宋大多數(shù)文官眼里,周銓與朱勔并無區(qū)別,,都是靠著官家的寵信,,這才得到官爵。至于周銓于遼國所立的功勛,,制造水泥所帶來的巨利,,對他們來說都比不上東華門外唱名。
“你們招什么了,?”周銓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老祝與梅森,。
老祝臉上擠出尷尬的笑:“銓哥兒,,對不住……他們嚴(yán)刑拷打,你看我身上這傷……”
“呸,,若是你老實(shí)呆在屋子,,怎么會被人擒了?”武陽身邊一個(gè)老兄弟吐了他一臉口水,。
其余老兄弟也都面露不恥之色,,這廝當(dāng)真是糞土不上墻,都再三警告了,,卻還是溜了出去,,被擒后又將眾人曝露出來。
“朱勔,,你說他們招了什么,?”周銓撇了撇嘴,有了這老祝,,父親的這些所謂老兄弟,,在自己面前就休想抬起頭來倚老賣老了。
他直呼朱勔之名,,可謂無禮之至,,朱勔也懶得與他應(yīng)答,有金帶管事出來,,將口供張開,,開始念了起來,。
聽得老祝、梅森二人真的毫無保留地招供了,,眾人都甚是羞惱,,更加鄙夷老祝。老祝蜷在地上,,以手遮面,,心里卻百般不服。
“就這個(gè),?”待那金帶管事念完,,周銓哈哈大笑,然后吐出三個(gè)字來,。
“這還不夠么,,周銓,我看你是想造反了,,私蓄兵甲,,遠(yuǎn)隔千里,來蘇州壞我應(yīng)奉局大事,,試圖謀害朝廷命官……周銓,,今日你還有何話可說?我必然要到官家面前去奏你一本,,讓你全家都不得好下場,!”
“屁話,我召集人手,,要來蘇州尋你算賬,,何錯(cuò)之有?至于所謂謀害朝廷命官,,你見過象我這樣,只帶著幾十人,,跑到你這幾百人當(dāng)中來謀害你的嗎,?這種蠢話,你在這里說說倒還罷了,,你還想把這話帶到官家面前,,以為官家和你一樣蠢?”
“你……你這是無賴,,狡辯,!”
朱勔勃然大怒,戟指周銓,,同時(shí)心中雪亮,,難怪方才自己覺得不對了。
老祝的口供,根本沒有什么用處,!
他的口供中,,周銓只是說要帶他們南下來找朱勔算賬,至于將朱勔捉去,,都是他們私下猜測之語,。就算不是猜測,只憑著老祝和梅森的口供,,官司打到趙佶面前,,趙佶最多也就是將周銓訓(xùn)斥一番,然后罰銅了事,。
“而且我倒是奇了,,我的伴當(dāng)來蘇州,既未曾作奸犯科,,也未曾得罪你朱勔這蘇州王,,憑什么被你捉去嚴(yán)刑拷打,屈打成招,?莫非你是想著構(gòu)陷大臣,?唉呀,我明白了,,你知道官家修建艮岳,,急需大量水泥,故意想要為難我,,實(shí)際上是要阻止官家修建艮岳,!”
比起扣帽子,周銓雖然不如那些以科舉為業(yè)的文官,,但也不遜于朱勔了,。兩人都是市井中出來的,但周銓的見識可比朱勔要強(qiáng)得多,,一連番的話,,罵得朱勔根本無法回嘴。
若在別的地方,,他還可以不理周銓,,可現(xiàn)在是在蘇州,在他的地盤之上,,更是在他家的大門口,,他若就此作罷,豈不顏面掃地,,今后他催逼花石綱之時(shí),,沒準(zhǔn)就有人起了心思想要反抗,,甚至玩出進(jìn)京告御狀的花樣來!
心念電轉(zhuǎn)之際,,朱勔冷笑:“好,,好,你牙尖舌利,,指鹿為馬的本領(lǐng)倒是十足,,這伙人鬼鬼祟祟來到蘇州,頗象匪類,,我既在此主持奉應(yīng)局,,自然要過問,現(xiàn)在既知是誤會,,我將這兩人交還你……要不要我再賠你一些湯藥費(fèi),?”
他看似讓步,實(shí)際上卻是以退為進(jìn),,周銓來蘇州的主要目的,,是從他這里弄回船工,只要這一點(diǎn)他不放手,,周銓現(xiàn)在氣焰再囂張,,終究還是要鎩羽而歸。
周銓看都不看老祝與梅森,,他只是擺了擺手,,自有人將這二位給拖走。
此時(shí)雖已經(jīng)是春日,,但是天氣還不是十分炎熱,,老祝給凍了半夜,回到自己人身邊之后,,顫聲道:“哪位哥哥借件衣裳給我穿用……這些狗賊當(dāng)真心狠……”
周圍的人,,卻都不接他的話茬,有個(gè)與他交好的,,見他可憐模樣,,將自己的外衣解下給他,卻也沒有說一句話,。
“唉呀唉呀這是怎么回事,都讓開都讓開,!”
就在這時(shí),,突然聽得外圍有人呼喝道,朱勔的那些家丁們看到來人儀仗,,面面相覷,,然后讓開了道路,。
只見幾名官員撩著官服下擺,小跑著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