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鳶來到杳娘房里,,看到一個火盆置在桌前,,火燒得正旺,紅赤赤格外醒目,。
杳娘正襟危坐于桌旁,,候著婉鳶的到來,。
“娘?!蓖聒S行了個禮,,杳娘點點頭算是應(yīng)禮。
“娘親這次找你來,,是想跟你商量些緊要事,。”
婉鳶不知杳娘的意思,,靜靜等杳娘說下去,,“如果娘親沒記錯,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婉鳶點點頭,,越發(fā)不安。
“女子十五及笄,,二十歲還未尋了好人家嫁去,,落在外人眼里,該背地里說你的不是了,?!辫媚镆馕渡铋L。
婉鳶剛要開口,話頭卻又被杳娘搶去,,“你先聽娘親說,,昨兒個年大人來書院為他兒子求親事,想要討尋安第一才女做他年家媳婦兒,?!?p> 婉鳶一驚,“外人都當這第一才女是婉儀……那他想討的是婉儀,?”
杳娘點點頭,,“不錯,可是,,當時是你替婉儀參加的比試,,按理說,這第一才女應(yīng)當是你呀,?!?p> 婉鳶只覺又可氣又可笑,當初只杳娘尋死覓活說自己的二女兒本該參加比試奪得魁首,,婉鳶才順了她的意,,替婉儀爭了名,可如今大禍上門,,卻又拿她婉鳶擋禍,。
“那么娘親的意思……”婉鳶艱難地問出口。
“你奪得魁首時,,已在世人面前宣你是淳于婉儀,,若如今再澄清第一才女其實是淳于婉鳶,那世人會說咱們錦竹書院欺世盜名,,愚弄百姓,,如今之計,只能是你和你妹妹調(diào)換身份,,嫁進年家,。”
話音剛落,,婉鳶是在不敢相信這是杳娘的決定,,腳下一軟,雙膝砸到地上,,跪了下來,,婉鳶哀切道:“婉鳶不能從?!?p> 杳娘似料到她會如此,,苦口婆心,,幾近哀求,“你可知那年舜是個怎樣一個陰狠詭詐之人,?他明著說是求親,,但其實就是跟你爹逼婚,,我們給他一個不如意,,他就還咱們十倍苦痛,你爹爹心疼你們,,執(zhí)意不允,,我才出此下策,娘親讓你嫁給那年武之,,也是萬分不舍,,可這關(guān)系到整個錦竹書院和你爹爹的安危,孩子,,其間利弊權(quán)衡,,我想你不會不懂?!辫媚镎f著又嘆,,“幸福如鏡中影水中月,不能奢望,,女人這一輩子,,浮萍在世,總要有犧牲,?!?p> 總要有人犧牲,可為何每次犧牲的都是她婉鳶,?
枝條在火盆里燒得劈啪作響,,紅烈烈的火光花了婉鳶的眼,因為跪在地上,,臉靠近火盆,,火舌似瘋狂叫囂的魔鬼放肆跳躍,火光映在婉鳶臉龐上,,升起熾熱的溫度,。
“當初才學(xué)比試,是因為娘親希望妹妹奪第一,,我才替妹妹將第一奪了,,可如今卻以這個理由讓我替妹妹嫁入年家,娘,,您不覺得很可笑嗎,?”婉鳶如垂身茫茫大海,,為自己做最后的掙扎。
杳娘被她說得理虧,,又苦口婆心道:“婉儀和子辰兩情相悅,,我不忍破壞了他們一對佳偶,你身為姐姐,,也該成全妹妹,。”
“我也答應(yīng)了羌樹……”婉鳶望著火盆失聲低喃,。
“什么,?”杳娘唯恐自己聽錯。
婉鳶理了理心神,,提起勇氣,,盯著杳娘,“女兒已經(jīng)和羌樹私定終身,?!?p> 杳娘慟怒,“成何體統(tǒng),!婚姻乃終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黃口小兒說定就定,?,!”罵完后心頭的氣還來不及順,又恨鐵不成鋼道:“我只當是羌樹對你有情,,沒想到竟偷偷背著我私定終身,!”
婉鳶不顧杳娘的雷霆之怒,頂撞道:“為什么婉儀和溫子辰就是金玉良緣,,就該被成全,,那么我的幸福呢?又有誰來成全我,?”
杳娘從未見過這樣違逆自己意思的婉鳶,,一雙眼睛瞪得出奇的大,“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子辰和婉儀的緣分是人家當朝臣子金口玉言許諾下的,,可你和羌樹有什么,就憑他一個無名小卒和這堆爛木頭,?”說著將一個木匣子擲到桌上,,匣蓋子被摔開,露出草編的蜻蜓和紅豆手鏈,,還有一雙木雕的人偶,,“他走了這么多年音訊全無,,恐怕早就將你拋到九霄云外,你又何必一個人苦苦空等,,紅顏詎幾,,玉貌須臾,女人家的好年華耗不起,?!?p> 婉鳶看著摔壞的木匣子和年少時羌樹送的物什,忽然覺得這些東西因為主人的無能變得格外可憐,,她慘聲道:“女兒答應(yīng)了羌樹要等他,,女兒決不食言,?!?p> “婉鳶,你不要怪娘親,,這火盆我本不想讓它派上用場,,可現(xiàn)在是你逼娘親!”杳娘說著,,一把抓過那些物什,,一拋就拋進那燒得烈烈的熊熊大火中,草編的蜻蜓,,木雕的簪子,,被火舌吞食,轉(zhuǎn)瞬被燒得焦黑,。
婉鳶失聲喚道:“不要,!”上前就要奪過木匣子,卻被杳娘一把推開,,“來人啊,,把小姐拉住,!”
兩個侍女上前一左一右扯住了婉鳶,,又怕大小姐失控讓火傷了她,便把她拉得遠遠地,,婉鳶掙扎不過,,這才凄厲哭起來,“別燒……這是羌樹留給我的,,燒了就沒了,,什么都沒了……”
“我今日就是要斷了你的念想!”杳娘說著又抓起一把往火盆里擲,。
婉鳶心頭剜痛,,淚雨磅礴,,又朝杳娘跪下,凄楚哀婉,,“娘……求你了娘……”
杳娘卻對婉鳶的哭喊哀求充耳不聞,,匣子的東西都被扔進了火盆,只剩下一雙木雕的人偶,,婉鳶看到杳娘將目光落在那雙木雕人偶上,,止了哭喊,呆呆瞪著娘親,,仿佛將要發(fā)生這世間最恐怖絕望的事,。
“鳶?”杳娘將那女子木偶返過身,,一個刻著的鳶字落入眼簾,,眉眼間透出一股嫌惡,手一揮,,那人偶飛擲進了火盆里,,火苗竄動,裹噬著木偶,。
婉鳶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只嚶嚶哭著,,眼淚一顆又一顆,,無聲地往下掉。
杳娘又拿起男子的木偶,,婉鳶卻忽然歇斯底里地要掙開拉著自己的兩個侍女,,聲嘶力竭,“不可以燒,!”
就好像在承受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兩個侍女看著嬌弱的大小姐滿臉淚水縱橫,格外地楚楚可憐,,都心生惻隱,。
“你改變心意了嗎?”杳娘無力地問,,畢竟是娘,,她此刻也于心不忍起來。
婉鳶看杳娘停止了動作,,想都不想便連連匆遽點頭,,“我嫁,我嫁,!”
杳娘嘆了口氣,,渾身都松下來,,拿起茶壺,將火盆里的火澆滅,,“木偶可以還給你,,可你就要做年家的新娘子了,木偶身上的字必須抹掉,?!?p> 此刻婉鳶也耗盡了力氣,渾身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兩個侍女將她扶起,卻見她眼神空洞,,像是被抽空了靈魂,。
“你們送大小姐回房,再回來拾掇拾掇這些東西,?!辫媚锓愿馈?p> 這時婉鳶眼里卻有了生氣,,她呆呆望向一灘焦黑的火盆,叫囂的魔鬼沒有了,,卻是生靈涂炭的敗勢,。
“我自己來?!蓖聒S輕輕說著,,抽掉扶著自己的手,走過去在火盆旁蹲下,,腳上卻綿麻無力,,索性坐在火盆旁把里面燒得焦黑的東西掏出來,未被澆滅的木炭上閃爍著赤色的火星,,燙到了手,,婉鳶也沒反應(yīng),把面目可辨的東西一樣一樣揀出來,,她寸紅不染的纖指早已染上了又濕又糊的焦炭,,杳娘看她滿指污穢,埋頭認真地翻著一個連下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火盆的樣子,,心下一酸,,偏過頭不看她。
送走了婉鳶,,杳娘關(guān)上門坐在房里,,陽光透過房門射進來,,門上的雕花變成陰影落在杳娘的臉上,她怔忡良久,,忽然開口問:“我這是做了什么,?”
一旁的侍女被夫人突如其來地發(fā)問嚇了一跳,望望夫人,,卻見她兩眼放空,,呆望地上的火盆,不像是問人的樣子,,復(fù)又默然低頭,。
以雅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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