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凹陷,自然是徐云趴在祠堂屋頂時壓出來的,。他見狗王帶著一大群狗沖到祠堂前,,便立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因為他知道狗鼻子的厲害,若是還留在屋頂上的話,,遲早會被這些畜生嗅出異樣來,。
“后天耶律隆慶會來易水閣……”徐云邊走在回別院的路上邊暗自琢磨著,“河北乃是久經戰(zhàn)亂之地,,飽受契丹騎兵鐵蹄踐踏,,若是有人得知契丹皇帝的弟弟要到大名府來,必是欲除之而后快,。聽那李大話語之意,,知道耶律隆慶要來易水閣的,似乎不僅僅只有丐幫,。眾多豪杰齊聚易水閣,,看來耶律隆慶是要有來無回了。不過,,若是耶律隆慶真的死在大名府的話……”
“云哥兒,這還下著雪呢,,你跑哪玩兒去了,?”徐云剛到別院外,華謙便從大門里迎了出來,。
“原來是小謙啊,,我閑來無事,就出去轉了轉,,看了看咱們小時候常去玩耍的那條小河,。”徐云沖華謙笑了笑,,并沒有提起自己在廢舊祠堂所見之事,。
“那條河啊,,哈哈,,現在應該還結著冰吧!”華謙伸了個懶腰,,也笑了起來,。
“嗯?!毙煸泣c點頭,,大步走進別院,“華爺爺呢?昨晚他喝了三大碗忘情酒,,也不知現在怎么樣了,。”
“我剛才去看了,,還睡著呢,。”華謙想起華太公昨晚喝酒的模樣便笑道,,“爺爺都好久沒喝這么多了,,看來他昨晚真的是喝得很痛快啊,!”
“那是自然,,他最愛的孫兒給他買的酒,就算是劣酒他也能喝得很痛快,?!毙煸撇[著雙眼道,“對了,,敬仁有消息傳過來嗎,,他找到龍師弟沒有?”
“沒呢,,他前天晚上才走的,,哪能這么快就找到那個龍一文啊,你也太心急了些,?!比A謙道,“你放心,,一有消息,,立刻就告訴你,畢竟我也很想知道殺害張叔叔的兇手究竟是誰,?!?p> “那多謝你了,小謙,?!毙煸破届o地說道。
回到屋內,,徐云緊鎖雙眉坐于桌旁,,不斷忖度著后日即將在易水閣發(fā)生之事。
“云少爺,,我回來了,。”忽然,門外有一人低聲向徐云道,,聽起來似乎是毛耗子的聲音,。
“是毛耗子么?快進來吧,?!毙煸频馈?p> 只見毛耗子摸著唇邊髭須,,笑嘻嘻地走進屋道:“云少爺,。”
“怎么樣,,都打聽到了什么消息,,說來給我聽聽?!毙煸浦噶酥缸雷优缘囊巫?,示意毛耗子坐下。
“好,,好,。”毛耗子搓著雙手坐下道,,“其實我也就在附近的賭坊轉了轉,,沒打聽到多少有用的?!?p> “說吧,。”
“這幾年由于一直在打仗,,河北群豪都忙著應對契丹人南下,,江湖上其實也沒出什么大事。唯一值得一提的事,,就是幾個月前丐幫幫主張大虎帶領幫眾抵抗契丹人時,,死在了戰(zhàn)場上,由于事發(fā)突然,,現在的丐幫亂得就跟一鍋粥似的,。”
“你是說丐幫現在沒了幫主,?”徐云見毛耗子說起丐幫的事,,便來了精神,。
“唉,,是啊。這丐幫群丐本就各自獨立行事,互不統(tǒng)屬,,那張大虎幫主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這些乞丐聚到一塊兒,,壯大了丐幫聲勢。如今張大虎一死,,估計丐幫又要成為一堆散沙了,。”毛耗子感慨道,。
“我看未必,,張大虎前輩苦心經營丐幫也有十幾年了,丐幫內部應該早就立了規(guī)矩,,丐幫弟子絕對不會因為張前輩辭世便把這些規(guī)矩拋諸腦后,。”徐云正襟危坐道,,“不過丐幫為何至今還沒有確立新幫主,?難道眾弟子中就沒有合適的人選嗎?”
“合適的人選是有的,,不過是有兩個,。”毛耗子答道,,“一個是大名府的乞丐團頭,,名叫宋來;另一個是真定府的乞丐團頭,,名叫鄒苦,。這兩個人是張大虎生前的左膀右臂,在幫中威望很高?,F在他倆都有意坐幫主的位子,,所以互不相讓,丐幫弟子也因支持的幫主人選不同而化作兩派,,天天為了新幫主到底該是誰鬧得沒完沒了,。”
“原來如此,,那你可曾打聽到丐幫中有個叫‘狗王’的人,?”徐云繼續(xù)問道。
“你是說瞿狗王嗎,?這個人我也聽人提起過,,他是宋來的親信,很受宋來器重,,是丐幫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云少爺,,你怎么會知道他的?”
“偶然聽人提起罷了,,我養(yǎng)貓,,他養(yǎng)狗,我自然會對他好奇些,?!毙煸莆⑿Φ溃澳氵€打聽到什么事了,?”
毛耗子用手不斷摸著桌角道:“有,,有,除了丐幫的事情外,,我還打聽到一件事,。我就是因為聽到了這件事才決定先趕回來的?!?p> “什么事,?”
“最近,河北一帶出現了許多萬英堂的人,,據說就連萬英堂的二堂主公孫良璧都來到了河北,。”毛耗子道,,“那萬英堂本來是在巴蜀一帶活動,,這次沒緣由的在河北出現許多人,看來是想搞點什么大事出來,。我覺得他們可能會對華府不利,,所以就先跑回來告訴你一聲。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和華府商量商量,,讓他們防著點萬英堂呢,?”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先回屋歇息吧?!毙煸埔娒淖右荒樉肴?,心知他一路趕得甚急,柔聲說道,。
“那行,,云少爺,我先回屋了,?!泵淖悠鹕硐蛐煸票┒Y,,隨后便離開了屋子。
那萬英堂雖然早就在夔州開堂,,可是在武林中名聲大噪卻只是最近幾年的事,。那時候徐云早已隱居竹林小徑,,不問江湖之事,,所以他并不知萬英堂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幫派,也就沒把毛耗子的話放在心上,。
此刻徐云的心思全放在后天易水閣的花燈會上,,他在心里暗暗盤算道:“那狗王是大名府丐頭宋來的人,如此看來,,提議要在易水閣刺殺耶律隆慶的很有可能就是宋來了,。如果能夠殺了契丹皇帝的親弟弟,那么宋來在江湖上的威望就會陡然提升,,蓋過真定府的鄒苦,,因而那丐幫幫主的位子就極有可能是由他宋來來坐。不過那個鄒苦若是知道此事的話,,應該不會輕易讓宋來得手,。十五那天,鄒苦很有可能會從中作梗破壞計劃,,也可能會貿然出手搶宋來的功勞,,總之,這易水閣的花燈會可是越來越有趣了,?!?p> “不過那個耶律隆慶可是萬萬不能死在大名府的。大宋剛和契丹立了盟誓,,相約為兄弟之國,,那耶律隆慶如果死在大名府,這不是給契丹皇帝毀盟棄約的理由嗎,?為了不再起殺伐之苦,,后天我必須去一趟易水閣。若是那耶律隆慶現身,,我需保他性命無憂才是,。只不過此舉一出,丐幫必把我視作敵人,,如此一來,,恐怕是要拖累華府了?!毙煸菩牡?。
雖然可能會與丐幫為敵,,甚至將華家也牽扯進來,不過徐云既然已拿定了主意,,自然不會更改,,無論如何,這易水閣的事他是要去摻一腳了,。
兩日后的正月十五,,徐云依舊早早地起床在院中練功。
沒過多久,,華謙也起了床,,他披著件狐皮大氅,搖搖晃晃地走進院子,,見徐云正在練拳便問道:“云哥兒,,你每天到底什么時候起的啊,是不是天不亮你就出來了???”
“對啊,小謙,,一日之計在于晨?。 毙煸埔膊豢聪蛉A謙,,邊打拳邊說道,,“若是都像你一樣起得那么遲,那該浪費多少大好光陰??!”
“我今日已起得夠早啦,再說我起得遲也是有緣由的,,秉燭夜讀嘛,!”華謙辯解道。
“你讀那么多書,,也不曉得去考個功名,,光宗耀祖一番,還不如練武來得實在,,至少能強健體魄,。”徐云一套草木拳法練罷,,又拾起落在院中的枯枝作劍,,施展起蕩云劍法來。
華謙捏了捏自己軟綿綿的肚子,也不答話,。他緊盯著徐云手中的枯枝,,瞧了一陣,只覺得頭暈目眩,,便用力眨了幾下眼睛道:“云哥兒,,你這樹枝兒舞得太快了,我都快看不清了,?!毙煸扑α怂κ种械目葜Γ瑢⑵湫敝赶蛳?,站定道:“若是你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我這套劍法可就白練了,。你平常都是快到午時才起,,今日怎么起得這么早,是要跟我一起練功嗎,?”
華謙攏了攏大氅道:“誰說我要和你一起練功了,?”
“那你起這么早干嘛?總不可能是來看我打拳的吧,!”
“是啊,,我就是來看你打拳的啊,!”
“少在那貧嘴,,說吧,你找我什么事,?”
“嘿嘿,,我就是來提醒你一句,今天是十五,,你可別忘了咱們晚上是要去大名府看花燈的,。你今日要是出去閑逛的話,傍晚別忘了回來就行,?!比A謙笑著說道。
“嗯,,我記著的,,沒忘?!毙煸七呎f著邊將手中枯枝向前虛指,,忽地又向后劃了個半圓,重新練習起蕩云劍法來,。
華謙打著呵欠道:“你記得就好,!我就不給你添亂了,,接著練功吧,我還要回屋再躺一會兒,?!闭f罷便轉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可沒走幾步,,華謙忽然又回頭看了看徐云,,瞧著徐云手中的枯枝,不禁笑了起來,。
二十多年前,,每當華謙遭到其他孩子欺負后,都是徐云替他出頭,。
“云哥兒,,有人欺負我!”小謙抹著眼淚向云哥兒哭訴道,。
“是哪個敢這么對你,?行了,你別哭哭啼啼的,!走,,你帶我去找他!”那時的云哥兒在說完這番話后,,總會折一根樹枝在手,,領著小謙氣沖沖地走出門,把那些欺負小謙的孩子打得哭爹喊娘,。
如今,,華謙又見到了徐云手執(zhí)樹枝的模樣,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是暖的,,因為自己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那個能幫自己擺平一切問題的云哥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