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的早晨,,長平城又下起雨來,。雨落如絲,沖刷著城里的石板路,,將血跡也卷入兩側(cè)的水溝之中,。
今日東市街官道上凈街的,并非京兆尹衙門的衙役,,黑甲藍(lán)衣簪紅纓,,這乃是禁軍第一衛(wèi)羽林衛(wèi)的裝束,十步一崗,,面無表情,,在這細(xì)雨蒙蒙之中,顯得尤為嚴(yán)肅,。即使是住在京郊大興縣的官吏,,此刻也已隱約知悉昨夜里這京城已是改換天地,更不要說,,這消息靈通的京中官員,。
所有官員的馬車都被黑衣銀甲的神策軍,攔在了慶安門下,,竟不容得再走,,往日里官員皆是在宮中最后一道大門崇安門處才下馬步行入內(nèi)。約摸一盞茶過后,,仍著甲衣的玄汐才打馬從慶安門而出,,直到了蘇家的車馬前,,拱手行禮道:“勞國公爺久候,請入宮,?!?p> 下了馬車,才瞧到,,這慶安門直通到太和殿前,,滿眼看去,盡都是神策軍帽上的赭紅色簪纓,,才過了慶安門,,便隱隱聞見血腥之氣,越往前,,便越濃烈,。
近得崇安門,有些官員已是顫抖起來,,空氣中還夾著幾聲壓抑不住的驚呼和嘔吐聲,。地上尚有未清理的尸首,整個崇安門廣場上,,血跡斑斑,,初春時節(jié),廣場上一片空曠,,剛剛長出的草,,亦被染成暗紅一片。
行在后面的幾個文官,,頻頻看向自己的衣角,,只覺著,那血跡似乎仍在流著,,染在自個的衣角上,,心上。
前頭的幾個世家家主,,亦是神色各異,雖都是一副神色平和,,目不斜視又面無表情地走過崇安門,。朝堂之上的波光詭譎,生死相搏,,他們早已看慣,。昨夜里,亦是順應(yīng)時勢,,各自維持著京城安穩(wěn),??纱姷侥潜环胖迷谔偷钋皬V場上的納蘭瑜的尸首,還是不由得心中一震,。
這位新君的手段,,太狠辣了些啊。十二年的溫和外表,,在這一夜之間便被撕裂,。以如此殘忍地方式,在獲得勝利的第一個早晨,,就震懾群臣,。可就連蘇晉都必須承認(rèn),,這或許也是最仁慈的方式,,以最少的血挽回最大的利益或是穩(wěn)定。這不由得不稱贊為高超的政治智慧,,而蘇家寧可拋棄流淌著世家血液的納蘭瑜也要選擇納蘭瑞,,看重正是這所謂的政治智慧。
后面的驚呼聲中,,有人終于承受不住,,昏厥過去。但更多的人,,只是在短暫的震驚之后,,便恢復(fù)如常,低眉斂目,,更加快速地行走,。
李由瞧了那地上的尸首,一眼又一眼,,終是低下頭,,卻連嘆息都不敢發(fā)出,只慘白著面色,,踏入太和殿內(nèi),。
太和殿的御階之上,納蘭瑞早已負(fù)手而立,。前夜里染了血的白袍換成了重紫的錦緞長袍,,一百零八種龍紋盤旋其上,竟是顯出從未有的尊貴,。往日溫和的面孔,,此刻依舊帶著溫和笑意,只是,,往昔叫人覺著如沐春風(fēng)的模樣,,此刻只叫底下人隱隱懼怕,。
御階下此刻只站著一個人,蘇嵐亦脫了甲衣,,只一件大紅色袍子,,靜靜而立。大紅色錦袍上,,黑色線條勾勒出繁復(fù)的蘇氏圖騰,,被暗紅色的血跡灼的斑斑點(diǎn)點(diǎn),整個人身上似乎都散發(fā)著濃重的血腥之氣,,一身的肅殺之意,,彌漫在這太和殿中。昔年的蘇家公子,,琴棋書畫樣樣玩的風(fēng)雅,,楚京里的少年常掛在嘴邊的那句“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便是她醉時所說,??裳矍斑@人,風(fēng)華依舊,,卻再不是,,他們眼中的一等富貴閑人。
如今她站在那里,,展開明黃色的圣旨,,一字一句地讀出陛下的旨意。
“敕,。儲貳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貞萬國,。皇長子瑜,,矯詔行謀逆之舉,,罔顧人倫,不堪為君,。廢其太子位,,命自盡?;嗜尤?,器質(zhì)沖遠(yuǎn),,職兼內(nèi)外,,彝章載敘,,遐邇屬意,朝野具瞻,,宜乘鼎業(yè),,允膺守器??闪榛侍?。所司具禮,以時冊命,?!?p> “敕。朕君臨率土,,劬勞庶政,,昧旦求衣,思宏至道,。而萬機(jī)繁委,,成務(wù)殷積,實(shí)疲聽覽,?;侍尤穑矸A生知,,識量明允,。自今以后,軍機(jī)兵仗倉糧,,凡厥庶政,,事無大小,悉委皇太子斷決,,然后聞奏,。既溥天同慶,宜加惠澤,。文武官人,,節(jié)級頒賜,務(wù)存優(yōu)洽,,稱朕意焉,。”
納蘭瑞站在那里,,只聽著蘇嵐緩緩念出這兩道圣旨,,成為太子,監(jiān)國攝政的喜悅,不過是崇安門下那一瞬,,此刻也已消弭,。他卻依舊微微一笑,只覺著,,蘇嵐果然文采斐然,,不負(fù)大楚文壇宗主的風(fēng)流之名。
蘇嵐已將詔書念完,,轉(zhuǎn)身呈于納蘭瑞,,蘇晉率領(lǐng)百官跪于地上,高呼:“殿下千歲千千歲,?!?
滄離
詔書來自全唐書,是李淵在玄武之變后冊封太宗為太子時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