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有城,,城不大,,卻也養(yǎng)活了幾萬人的一世繁華。所謂的邊陲重鎮(zhèn),,伴著百年無戰(zhàn)事,,逐漸演變成一座極度清閑的悠然小鎮(zhèn),。
深秋的東萊城,,落葉不蕭瑟,秋風(fēng)不煞人,,就連城西的脫毛老狗都悠然自得,。東萊城并沒有因為深秋而悲傷,在云澤其他城眼中,,這座城,,一年四季都如深秋,沒有朝氣,,沒有快意,。
老人墻根下喝茶下棋,悔棋是常事,;中年人坐在肉鋪前,,哈氣連天,并不理會買肉的大嬸自己動手剔了最好的肥膘五花,;店小二離了酒樓,,去對面的紅燭苑探頭觀望無所事事的姑娘們;三個熊孩子肩并著肩,,背著木棍,,一臉肅穆地看著緩慢而行的老馬,而那馬夫,,不知有意無意,,就將馬車停在孩子面前,不理會三人一馬有可能發(fā)生的戰(zhàn)斗,。
東萊城就是這個樣子,,溫暖而緩慢,活脫一副世外桃源之感,。唯一能讓人記住這城是在云澤南部國境上,,恐怕就是那面朝南方,哨崗佇立的南城門了,。
既然是“國門”,,必然會有士兵。士兵們衣著簡練,,武器精良,,如果沒有那一張張昏昏欲睡的臉,這一副景象也能稱之為肅然,??上У氖牵情T卒們的心思還是在賭局上,,昨天誰贏誰輸放一邊,,今晚贏錢了去哪逍遙才是正事,。
“鐵子,精神點,,我去城里辦些事情,,你把眼睛睜開?!币或镑讐褲h似乎并不喜歡這樣,對打瞌睡的一位門卒說道,。
“許爺您放心就成,,別看哥幾個老是困乏的樣子,這眼可尖著呢,,閑雜人等我們可是會仔細(xì)盤查的,。”被壯漢喊醒的門卒頭子很迅速地弓著腰,,低頭諂媚起來,。他并沒有聽清壯漢說的什么,但這種事情最近經(jīng)常發(fā)生,,這么說準(zhǔn)是不會出錯的,。
“那就行,打起精神來,。我就先去了,。”壯漢并不想多說,,扔下一句話就往城里走去,。鐵子弓著腰低著頭,直到壯漢消失在視線中才打一個哈欠,,轉(zhuǎn)身對剩下的兩個門卒說道,,“既然許大爺說道精神些,那咱今天就好好地照顧下進(jìn)城之人,。先說好,,我六你倆四,今晚的酒我管了,!”
許姓壯漢并不知道城門卒們已經(jīng)在籌集今晚的賭資,,也不想管。他快步走向城東最大的一座宅子,,對門口的士兵點頭示意,,毫無阻攔地進(jìn)入其中,哪怕門頭金匾上書著“城主府”三個大字,。
壯漢輕車熟路地繞到了別院一處幽靜閣樓前,。閣樓情調(diào)頗高,,院中的落葉也拾掇的干干凈凈。除了門上那兩個其丑無比的“愧文”二字,,這里找不出什么缺點來,。
壯漢緊了緊衣服,稍微躬身,,對門中喊道,,“少爺,許多愁有事求見,?!?p> “胖子,進(jìn)來吧,?!睆拈T中傳出一聲女子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只是有些慵懶,。
許多愁輕提衣擺,步子緩慢而有力地走了進(jìn)去,。
門分左右,,入眼即是一扇屏風(fēng)。平日里這屏風(fēng)雖在,,卻不展開,。今天既然展開了,又有位女子在里面,,許多愁也懶得多想,,只是在屏風(fēng)外九尺之地站定,并不言語,。
許多愁候了片刻,,一懶散的男聲終于響起,“胖子,,有什么事情啊…”
“少爺,,我是來申請一個調(diào)令的。這個破城門官兒當(dāng)?shù)奶岵黄饎艁?。我聽說城西軍時不時地會對南蠻子進(jìn)行幾次突襲,,我想著參軍。就算是沒有架可以打,,有地方切磋訓(xùn)練也是好的…”
“別鬧,,”屏風(fēng)里的男子說道,“你跟著許叔進(jìn)山修煉十年,,剛回來四天,,咱就不能過過清閑日子?調(diào)令這個沒得談,,先不說我有沒有資格給你調(diào)軍營里,就算有,,我也是不會的,。來,進(jìn)來吃些水果,。九蘇姐姐也在,。”
許多愁似乎早就料到結(jié)果一般,,并沒有多少失落的感覺,。而得知屏風(fēng)里的女子是九蘇姐,他也想明白了少爺拉著屏風(fēng)并不是在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許多愁不再計較禮儀,先去墻下書案上拿起一壇好酒,,隨后閃身進(jìn)入了屏風(fēng),。
許多愁印象中覺得少爺和九蘇姐不會如何,但這個印象是停留著十年前,,一位十歲的少年自然不會對一位十三歲的丫鬟做出什么事情…可他進(jìn)入屏風(fēng)后才想起來,,這位少爺已經(jīng)二十了,而這位九蘇姐也已經(jīng)可以用絕色來形容了,。
萬幸,,屏風(fēng)中還真沒有些污濁之事。雖然一位少年斜躺在書桌上也很不雅,,但至少許多愁能接受,。
男子看到許多愁手中的酒壇,盤腿坐在了書桌上,,轉(zhuǎn)頭對坐在不遠(yuǎn)處看書的女子說道,,“九蘇姐姐,這酒可不是我自己要喝的,,是胖子拿進(jìn)來的,,你要是去和我娘告狀,一定要說是胖子的錯,?!?p> 洛九蘇并沒有理會男子的話,只是抬頭看了一眼許多愁,,“胖子,,我不是和你說了既然回來了就把胡子刮了嗎?這不是深山老林里,,這一副野人的模樣,,對城主府的形象不算是好事,。”
“懶得收拾是一方面,,最主要的還是我年紀(jì)小,,資歷淺,想要鎮(zhèn)住那群老油條的城門卒子,,只能在外型上下些功夫,。畢竟他們還不知道我和少爺是撒尿和泥的交情…”許多愁隨意說道。臉上沒什么表情,,眸子里卻多了許多親切,。
“是許叔說的讓你自己在這小小的東萊城混日子的,按照我的意思,,直接給你下一任城主當(dāng)當(dāng)?shù)昧?,畢竟亂世境界的高手,看城門也太屈才了,?!弊跁干系哪凶诱f道。
“劉夕陽,,你以后少說這些話,,從兩年前你就開始想著離家出走,要不夫人能讓我整天看著你,?今年許胖子剛回來,,你又要不老實了?”洛九蘇把手中的書扔向書案上的人,,插腰佯怒道,。
“九蘇姐姐,你先別著急生氣,,”劉夕陽將飛來的書放好,,從書桌上躍下說道,“我和胖子雖不是親兄弟,,可這過命的交情不輸任何人的,,許叔和我爹也是拜把子兄弟,許叔他爹和我爺爺也是生死之交,,胖子他祖宗和我的祖宗也是哥們……這么有淵源的兩家人,,這小破城主誰當(dāng)不是當(dāng)?”
“過命的交情,?”洛九蘇冷哼道,,“你倆最過命的一次就是七歲那年你掉化糞池子里,許胖子拉你也掉進(jìn)去了而已……剩下的都是一起淘氣胡鬧的日子,要不是許叔受不了將胖子領(lǐng)出去修行……現(xiàn)在這世上少一個亂世境界的高手也無所謂,,但是多出一個惡劣的紈绔卻是極惡心人的……”
許多愁不言不語地喝著酒,,一臉笑意;劉夕陽想說卻說不出來話,,一臉憋屈,。洛九蘇還在沒完沒了地數(shù)落他倆過去的種種惡行。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再次重逢,,一切溫馨而歡樂,。
當(dāng)許多愁聽到少爺十五歲偷看洛九蘇洗澡,被城主得知后一頓海揍,,當(dāng)他知道少爺?shù)谝淮稳ゼt燭苑是拉著易裝的洛九蘇一起的時候,,當(dāng)他講述著在山中被老虎追殺的日子,劉夕陽卻大笑的時候……三壇酒已經(jīng)見底,,夕陽已然西落,。
不知不覺間,三人嬉鬧到華燈初上,;不知不覺間,,許叔端著兩碟下酒菜走了進(jìn)來,城主也拿著酒杯斜倚在屏風(fēng)前,;不知不覺間,,城主夫人將晚宴設(shè)在了劉夕陽的書房之中……不知不覺間,,劉夕陽和許多愁終于醉醺醺地發(fā)現(xiàn)了屋子里不光多了些吃食,,也多了許多人。
“許多愁拜見城主,?!甭氏确磻?yīng)過來的許多愁一個激靈,酒醒大半,,對在那里不知道小酌多久的城主說道,。而喪失神智的劉夕陽卻依舊在摟著許叔的肩膀,對許叔喊著“九蘇姐今晚就從了我吧,,反正是早晚的事情……”
許叔一臉嚴(yán)肅地喝著酒,,不做理會;洛九蘇站在城主夫人身邊,,臉上也沒有羞澀之感,。城主夫人笑著問許多愁外出的日子苦不苦……一切很正常。
直到劉夕陽一灘爛泥不省人事后,,城主才對許多愁說道,,“多愁,明天你跟著夕陽在城里走走,。仔細(xì)地看看東萊城,,看看將來夕陽要管理的地方,,看看咱劉許兩家一輩子也逃不開的地方吧?!?p> “明白,。”
“唉,,老許啊,。”城主對許叔舉杯示意,,“下個月十七就是夕陽二十歲的生日了,。到時候咱倆老家伙就可以窩在后院下棋喝酒咯!哈哈,,東萊有城,,城守一方,南蠻豈敢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