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一直在下雨，我將手從伸向窗外,，雨水落在掌心,，慢慢從指縫中滴落。小和尚還是走了,，帶著白胡子贈給他的袈裟和一句“天子腳下事事小心”便走了,，我站在那些送別的和尚身后從看著他離開，他去了離閑云寺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京都,，聽說那是繁華如許的人間仙境,，聽說那是可以聞名天下的抱負(fù)之地，聽說那是離天子最近的地方,。
這些聽說都在說,，他是真的同你沒緣分了。
他離開前我去找過他,，那時他就站在門外望天,，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許是想著他的心上人,，或許是舍不得這個待了十多年的地方,。
我最終還是退卻，有些時候故作瀟灑也是件為難的事,。
門被輕輕叩響,，我回過神來去開門，正是白桐,，自小和尚離開的這一個月里他便時不時來找我說說話,，他發(fā)上還有雨水，我從袖中取了塊方帕遞給他,，他笑著接下擦了擦發(fā)際,，又在門外抖了抖衣裳上的水才進(jìn)來坐下，我倒了杯熱茶放在桌上,，他喝了一口才道:“我要走了,。”
我滯了一下才緩緩笑道:“嗯,?！?p> “甄府小姐要回去了，我便要隨著她一起走,?！彼€留了個解釋，我點點頭,，算是理解,。
“我今日來是同你說個事?！彼@一停頓,，就把這個事半晌也沒告訴我。
“什么事,？”我忍不住反問,，他像才回神道:“你愿不愿意同我一塊走？”
這句話聽了讓我很安心,，至少我倒不像想的那樣孤單,，可我并不歡喜，我最想聽的話,，卻不是由我心上人口中說出來的,。
“你不愿意？”
“少時我就喜歡將你氣得說不出話來,，現(xiàn)在你成了個正牌檔子的天師,，難不成想在路上被個女子氣死不成？唔,，傳出去當(dāng)真很有故事,，可以出本書了?！蔽覍⒉璞踉谑掷?，燙意傳在指尖，我卻握得更緊,。
“若是我說……”
“萬萬莫說你喜歡我,?！蔽医刈∷脑挼?“聽了怪慎人的?！?p> “你成日都想些什么東西,。”他搖搖頭有些無可奈何的笑,，忽然有沉下臉道:“我從他身上能感受到封印,。”
“封??？”我有些反應(yīng)遲鈍了，只見他說道:“許是這封印,，才會讓他對你半分情緒都不能有,。”
“我曾聽師父說過這種封印,，叫束心劫,，一旦下了這封印，便會將原先愛著的人給漸漸淡忘,，連著那感情,，給忘的一點都不剩?！卑淄┹p敲著木桌又道:“原先云霄神君就對自己下了這個封印,。”
我不知該喜該悲,，原來他不是不喜歡我了,，而且他對我的喜歡已經(jīng)被那封印給磨得一干二凈了。
“如何可以破解封??？”我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可是他卻搖搖頭道:“這封印之所以叫這么個名字,，便是因為它就是一道劫,，需要靠自己去渡，若毀了這封印,，怕是心死人亡,。”
“你將這些事告訴我,，是想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將我忘了,？”我不知為何發(fā)笑，沉眸又道:“其實他若對我有一分好，我都可以將它當(dāng)作十分來珍惜,，可偏生他連那一分也不愿給我了,。”
“你現(xiàn)在難過得明明白白不也是好事么,？”白桐還是一向不會安慰人,，我學(xué)著他的模樣叩著桌面莞爾:“我最近總是夢到他同我說執(zhí)念兩個字,，我若再纏著他不放,，怕是夢里他都要將我厭惡了去?！?p> “甄嬋原先有門親事,，你可知道？”他這話里有話,，我自嘲道:“你莫不是要我將這親事早些促成,？”
“你存不得這個心思?！彼褂X得我說了真心話:“你也不用存這個心思,，甄嬋回府，便是要成這個親事了,?！?p> “同我何干？她成了這個親事,，同玄機(jī)斷了緣分不就更好么,？”我覺得他既然已經(jīng)覺得我小心眼，我便要將這小心眼發(fā)揚(yáng)光大一會兒,，可他只是瞥了我一眼又道:“原本甄嬋是該一年前就嫁了人的,，可卻因府中妖魔作祟推遲到了現(xiàn)在，我去時卻發(fā)現(xiàn)并非如此,，是甄府有人下了你幽冥界的血誓,，用性命養(yǎng)著那群妖魔，我原先不確定是誰,，如今卻有七八分知曉了,。”
“那日,，你說原來如此,，是不是就想到是甄嬋？”
“卻也是猜測罷了,，我并未將那妖物捉住,。”白桐把自己無用說的這樣坦白，倒顯得我有些多嘴,。
血誓一下,，對誓主百害而無一利，若不及早破誓,，便有性命之憂,。若是她，若是她……
我微微垂睫,，心里有些難受——她是真真正正的喜歡他,。
“你也喜歡她？”我問道,，心下卻已經(jīng)掂量得很是清楚,。
“兩情相悅才會有喜歡可言?！彼环瘩g,，也不贊同:“既然是幽冥血誓，你便有法子破誓救人,?！?p> “你就如此肯定我會去救她？”
“你就不想當(dāng)著他的面將這些事問個清楚明白,？”
良久后才有個聲音在室內(nèi)響起,。
“好?！?p> “我同你走,。”
在我還未完全看清楚他的心之前,，的確是不該如此糊里糊涂的就難過的,。
第二日離開時我同白胡子老和尚告別，他似乎早就預(yù)料我會離開,，只道了句“隨緣”,，這兩個字很是奇妙，隨緣,，隨得是誰的緣,。
甄府的馬車停佛寺外，我戴著斗笠,，白紗將我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白桐見著我時忍了幾次才道:“你這樣，當(dāng)真不悶得慌,？”
“悶,，可你好說也是個天師,，我若不裝模作樣的高深莫測，到時候跟在你身邊少說會有些閑話,?！蔽倚÷暤幕貜?fù)又用手扇了扇，他笑了笑剛想說話,，便聽到身后有人輕聲道:“白桐天師,。”
我頓時收回剛才的姿態(tài)一本正經(jīng)的反身站在他的身后,，隔著白紗朦朦朧朧將一個女子的身形給顯露出來,，頗有些弱不禁風(fēng)。
“甄小姐,?！卑淄⑦@三個字說完后連帶著我發(fā)了個抖，我忍不住掀開白紗去看她到底是何模樣,，那掀開的動作有些大，顯然有些驚著她,，往后退了一步被丫鬟給扶住:“天師身旁這女子……”
“同門師妹,。”白桐伸手將白紗又給掀了下去,，我還是死死盯著甄嬋,，直到視線全部被白紗掩住我才眨眼。我?guī)状稳娭?，不是背影便是隔得許遠(yuǎn)的一個身影,，我一直猜想她會有著傾國傾城的容顏，卻原來不過是如此的平凡,?？伤敲寄客沂怯袔追窒嗨频模疑踔寥滩蛔∪ゲ孪?，或許小和尚喜歡她,，是同那幾分相似有關(guān)。
甄嬋被丫鬟扶上了最前頭的馬車,，我有感覺到她回首看了幾次,。
“上車了?！卑淄┩覀?cè)身時又有些不放心道:“你不會半途一個不順心就將這甄姑娘給……”
“給殺了,？這不失為一個好法子?！蔽易叩剿懊嬗滞Ｏ?“可殺了她,，小和尚這一生都不會忘了她,，還會恨著我?！?p> “有時我會覺得你比妖物還要可怕,。”白桐的聲音有些冷:“妖物無心,，只是求個茍活人間,，而你卻是有心貪戀凡塵?！?p> “若來日我貪戀過度迷失了自己,，你便親手了結(jié)了我好了?！蔽疫@話說的很認(rèn)真,，可他大抵會覺得我在說笑。
“我同你說過,，我會將你拖回正道,。”
我身子微僵,，不過一會兒便攬著斗紗上了馬車,，世間總會有這么些別扭的人，明明待你好的很,，卻還要時不時的將好聽的話變了個味道說出來,。
幼時的小道士是這樣，長大后成了天師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