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災情十萬火急,兩位侍郎商議,,由右侍郎周仲康帶部分賑災銀兩先行,。周仲康帶人輕裝簡騎,,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終于趕到江陵縣。徐太守早已在城門口等候,。兩人寒暄幾句便前往縣衙商議救災一事,。
進城的路上,周仲康便看到滿地的尸體,,和身著破衣爛衫,,拄著木棍,拿著破碗沿路乞討的災民,。城內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些災民見身穿官府的周仲康一行人,又看到身后抬著的幾口裝銀的大箱子,,便知是皇上派來賑災的欽差大臣,,步履踉蹌的跑到周仲康身邊,嘴里不停地喊著救命,。
“大人,,救救孩子吧,,孩子已經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
“大人,您是不是皇上派來救我們的,?我們都快餓死了,,您行行好,給我們點吃的吧”
“大人,,您救救我們吧”
......
周圍的災民不斷的圍上來,,徐太守忙下令把他們驅散,災民的反抗聲,、喊叫聲越來越大,,引來了更多的災民,一行人前進不得后退也無路,。周仲康皺眉,,就算他此時有心救助,可賑災的事情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徐太守見狀,,便示意衙役下狠手,一些災民被打怕了,,忙退開讓路,。周仲康心里更是不舒服,不悅的看著徐太守,,定是他先前沒做好安撫和賑災工作,,才有今日狀況,竟然還命衙役毆打災民,,他心里頓時覺得此人靠不住,,根本無心為災民做事。
好不容易到了縣衙,,徐太守提出讓他先休息一會兒,,稍后再議事,周仲康出言拒絕,。
“徐太守,,本官來江陵是奉旨賑災,不是來江陵休息的,。我們還是商議一下賑災事宜吧”
好心沒好報,,徐太守內心腹誹著,面上笑著說道:“是本官失言,,江陵的各位同僚都已在前廳等候,周大人請隨我來”
周仲康隨徐太守來到前廳,,見過當地的官員,,又傳達了皇上的旨意,,便坐下議事。
“各位同僚,,旨意你們也知道了,,本官先行一步就是要了解江陵各縣的災情,以及各州府衙賑災的情況,,可依本官看,,有些差強人意”
被人當面指責不是,誰心里都會不舒服,,猶如骨鯁在喉,,吞吐不得。個個臉色變得難看,,一時沉默,。
徐太守見場面變得尷尬,急忙出言緩和氣氛,,“周大人有所不知,,各州府衙早已散盡糧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們也無計可施啊,。所幸周大人已經來了,我們也不必再苦惱銀糧之事”
聞言,,周仲康嘆氣,,道:“徐太守,本官之所以這么早到達江陵,,是因為押送銀兩的不是本官而是左侍郎徐大人,。再則,此次賑災銀也只有五十萬兩,,朝廷一時半會也拿不出更多的錢,,所以銀糧一事我們還要再討論”
眾人的表情更加陰郁,沒錢,?沒錢來干什么,。
徐太守也面露難色,咂嘴弄唇,,“周大人,,江陵縣周邊數十個村子被淹,災民餓殍遍地,,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這您是看到的。更何況,這還只是江陵縣,,周圍幾個縣的情況也相差無幾,。目前最緊缺的便是銀子,沒錢我們也是無可奈何啊”
“盡力而為吧,。徐太守,,本官帶來的十萬兩,還煩請您分發(fā)到災民手中,。剩下的事等徐大人來了再商議吧”
“本官立即命人著手去辦,。周大人您是要歇息,還是要去視察村子的情況,?”
“那麻煩您給我找個帶路的,,本官想去看看村子被淹的情況”周仲康毫不猶豫的說道。
徐太守點頭,,立即招呼師爺帶著周仲康前往被淹沒的村莊,。恭送周仲康后,他們又坐回座位,,開始議論,。
“太守大人,十萬兩還不夠江陵縣周邊百姓分發(fā)的,,更何況此次洪災是有史以來情況最嚴重的,,下官怕這次事情要鬧大了啊”江陵知府說道。
其余人也都紛紛點頭,,他們心里清楚的很,,江陵堤壩修筑不到五年,卻花費數百萬兩,,若非有人貪贓枉法,,只怕也不會發(fā)生此次洪災。而那些貪污的銀子最后可全落到他們手里,,皇上若是治罪,,最先人頭落地就是他們。
徐太守忿然作色,,拍桌而起,,怒喊道:“看你們一個個膽小怕事的樣子,成得了什么事,!履霜堅冰至,,既然做了就別后悔,也要像個男人,,承擔得起后果,。事情還沒那么糟糕,現在皇上也沒心思想別的,當下最要緊的便是救災,,若是連這件事都辦不好,,你們就等著掉腦袋吧,!”
“下官也深諳其中道理,,只是這次災情尤為嚴重,下官們都快把家底都掏出來了,,也沒見災情緩解,,是以心中焦急啊”
徐太守也犯難,他已經盡力號召鄉(xiāng)紳捐款捐銀,,禁止不良米商囤積居奇,、坐地起價,可是沒有銀子什么事都辦不成,。
“你們先去安排吧,,十萬兩雖然不多,也能解江陵縣的燃眉之急,,別的我們也顧不上”
一路視察下來,,情況大都一樣,只是嚴重程度不同,。田地被淹,,莊稼澇死,房屋也被洪水沖塌,。數十萬的災民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又沒有謀生的出路,,只能沿街乞討,,每日靠官府施粥過活。即便是糧山也會有吃完的一天,,更何況江陵數年來因澇災之患,,糧倉早就空空如也,哪里還有富余的可供災民吃食,。當官的又只忙著撈銀子,、吃喝享樂,哪里顧得上百姓的死活,??烧鎽四蔷洌褐扉T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周仲康感慨良多,,奈何無良策。
徐太守底下那幫官員倒也有些本事,半天的工夫,,就已安排妥當,,大部分的銀子都用來購買糧食,剩余幾萬兩,,則是直接分發(fā)到災民手中,。因怕災民鬧事,買來的糧食大都放在米商的倉庫里,,派衙役看守,。待周仲康回來,見萬事準備妥當,,他一聲令下,,便開始發(fā)放錢糧。
災民看到告示,,急忙去離自己最近的米鋪,,領取錢糧。一開始還是井然有序,,后來消息越傳越廣,,災民越聚越多,幾乎失控,,幸好徐太守有經驗,,及時控制住場面??杉Z食,、銀子漸漸見底,沒有領到的災民便開始蠢蠢欲動,,直到有人大聲喊叫“快搶啊,,糧食快沒有了!銀子也沒有了,!”
場面徹底失控,,災民不管不顧直接往上沖,衙役直忙護住在場的官員,,全然不顧發(fā)生暴動的災民,,任他們搶奪。很快便傳出有人喊叫的聲音,,周仲康站在高處看的清楚,,前面的人被后面一擁而上的人擠倒,緊接著被踩到腳下,,可后面的人還不斷的涌上來,。沒搶到東西的便動手去搶奪他人的,,搶到的又不滿足自己得到的,也動手開始爭奪,。喊叫聲,、哭聲不絕于耳,很快便見了血,。更糟糕的事,,發(fā)生暴動的不止一處。
徐太守急忙讓身邊的親信去向鎮(zhèn)國公報信,。鎮(zhèn)國公正好有事不在軍營,,軍內只有徐有敬坐鎮(zhèn),聽后急忙帶著大隊人馬前往江陵縣城,。城內百姓四處躲跑,災民見人便搶,,見物便掠,,亂糟糟一片。眼見情況比聽聞的還要糟糕,,急忙下令平亂,。
“把那些生事的暴民抓起來,不要傷及百姓”
那些當兵的可不像那些衙役,,拿著刀棍嚇唬人,。手持真刀真槍,遇到反抗的自然會真的動手,,一時死傷無數,,其中不乏一些無辜百姓。
災民發(fā)生暴動,,很快便被徐有敬帶來的官兵鎮(zhèn)壓了,。周仲康等人無虞,災民卻死傷大半,,而死在那些當兵手中的則為大多數,。周仲康心痛不忍。見徐有敬帶兵出現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事情已經變得不可控,。這下子皇上指不定怎么發(fā)落他呢。
徐太守見徐有敬帶著官兵前來,,心里一下子鎮(zhèn)定了,,忙笑著歡迎:“有敬你來了”
“昭勇將軍,你怎么來了,?”周仲康問道,。
徐有敬輕蔑一笑,,道:“本將軍若不來,你們豈不是要被這群暴民活吃了,?嘖嘖嘖,,還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發(fā)個錢也能出事,,你們就這點本事嗎,?”
在場的人都知道徐有敬是個火爆性子,嘴下無德,,也都不計較,,周仲康被他這么一罵,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甚是難堪,。
周仲康畢竟是欽差大臣,又不是徐家的人,,不好得罪,,出言維護,“有敬,,別亂說話,!此事多虧了你,后面的事還需要你多幫忙,,你先帶著他們去清點一下傷亡人數吧”
輕哼一聲,,轉身便走。周仲康更覺得下不來臺,,無奈人家是來幫忙的,,他也不好駁斥他。只得忍下這口窩囊氣,。
回到縣衙的周仲康,,正在思索此事該如何向皇上稟報,徐太守便急匆匆趕進來,。
“周大人,,傷亡人數已經統計出來了,您看一下”說著將記錄傷亡人數的紙遞給周仲康,。
看過后,,周仲康只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傷亡人數加起來竟達萬數之多,?!靶焯兀舜问录?,依你之見該如何呈報皇上,?”
徐太守也犯難,,他也沒想到此次暴亂竟會死傷這么多人,“往年也都有暴民搶糧事件發(fā)生,,此次較之以往,,是嚴重了些。但當務之急是賑災,,此事,,依本官之見,還是不要上奏的好”
“這件事未必瞞得住,,若是圣上得知,,你我的罪只怕就更重了”周仲康擔憂的說道。
“周大人此言差矣,,江陵離京都數百里,,我們若是隱瞞不報,別人如何知曉”見他猶豫,,接著勸道:“周大人若拿不定主意,,不妨等等徐大人,若他也主張隱瞞,,可知此事無虞”
周仲康思考片刻,點了點頭,?!昂茫刃齑笕说搅酥笤偕塘看耸掳伞?p>十日之后,,徐堯帶著剩余的四十萬兩到達江陵縣城,。周仲康將此事前后因果告知于他,他也同意徐太守的意見,。因此他們決定將此事瞞下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他們有心隱瞞,,奈何當日之事過于嚴重,,他們堵不了所有人的口。暴民一事終歸傳到皇帝的耳朵里,?;实郛敿凑鹋铝蠲饬怂藲J差之職,,特派安丞相主持江陵賑災事宜,,并調查災民暴動一事。
江陵之事遲遲解決不了,,后宮行事倒是利落干脆,。立夏宴后,,安歡顏回到明德宮,因心力交瘁,,總是感到渾身疲憊,,便讓青蘭服侍自己歇息。醒來時已是未時,。剛睜開眼睛,,便看到杜鵑站在床尾無聲的笑著,笑容是那么明媚,??啥霹N正好背對著光,明媚的笑容染上了一層氤氳之氣,,在她看來有些陰森,。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你站在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照顧凌煙,?”安歡顏開口問道。
杜鵑卻還是笑呵呵的看著她,,不回話,,也不動。她不禁懷疑杜鵑是不是被點了笑穴,。不理會她的發(fā)瘋,,徑自下床穿衣,杜鵑忙上前服侍,。
“主子,,您真厲害!”杜鵑笑著夸贊她,。
安歡顏無語,,不想理她,“你還是去照顧凌煙吧,,去把丁香,、小月叫來”
“是”仍舊笑著跑出去叫人。
安歡顏一臉茫然,,不一會兒兩人進來,,表情卻是與杜鵑截然相反,兩人的臉上寫滿了陰郁二字,,她有些無所適從,,她是還沒從夢里醒過來么?
“你們又怎么了,?”安歡顏疑問道,。
丁香還在愣神,,沒有反應過來,小月開口回答道:“回主子的話,,奴婢剛剛聽說貴妃娘娘小產,,孩子沒了。德妃娘娘被皇上幽禁在暢和殿”
安歡顏頓時反應過來,,難怪她們會是這個表情,。心里冷笑一聲,看來事情很順利么,??伤顺鍪拢∠阍趺匆彩沁@個表情,?本想聽聽事情的具體細節(jié),,青蘭走了進來,她便讓丁香二人出去,,只留下青蘭伺候,。
不等安歡顏發(fā)問,青蘭主動說道:“主子,,德妃娘娘去找貴妃娘娘,,兩人爭執(zhí)過程中,貴妃娘娘不慎跌倒,,孩子便沒了,。皇上大發(fā)雷霆,,當即下令將德妃娘娘幽禁,容妃娘娘求情,,結果也被皇上當場斥責,,免了容妃娘娘治理后宮之權”
安歡顏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還有意外收獲,,不錯,。看來今天的事,,應該是激怒容妃了,,不然她不會犯如此愚蠢的錯誤。接下來么,,便要看父親的了”
青蘭笑著不答,,安歡顏又問道:“皇上現在在哪里?”
“奴婢聽見消息的時候,,說皇上在仁和殿陪著貴妃娘娘呢,,現在估計還在呢,,主子要過去嗎?”青蘭問道,。
微微一笑,,道:“去,姐姐孩子沒了,,心里指不定怎么傷心呢,,做妹妹的當然要去看她,你陪著我去吧”
來到仁和殿,,皇上正在外間坐著,,看到她來,急忙上前扶著她,,眾人行過禮,,才慢慢說道:“皇上,臣妾聽說姐姐出事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神色緊張,但語氣卻甚是平緩,,半點聽不出著急之意,。
扶著她坐在榻上,語氣有些低沉的說道:“你姐姐小產,,孩子沒了”
聞言,,安歡顏從榻上起身,想要走到內間去看看,,元辰熙攔住了她,,“你別去,她無事”
“怎么會無事,?孩子沒了,,對姐姐來說是多么大的打擊”語氣微微顫抖,語調也變高,,與剛才的態(tài)度大相徑庭,,似乎是要哭出來似的。
元辰熙溫言說道:“你去了也無濟于事,,太醫(yī)都在這里守著呢,,放心。朕也累了,,不如你陪朕一起回明德宮歇息”
她當然放心,,孩子沒了,正是她喜聞樂見的,何況害安歡馨流產的正是她自己,,她有什么不放心的,。當下點頭答應,陪著元辰熙一起回了明德宮,。
屏退眾人,,元辰熙攬著她一起躺在床上,頭靠在他的懷里,,右手抱著他健壯的腰,,輕聲問道:“姐姐的孩子沒了,您是不是很傷心,?”
“你覺得我應該傷心嗎,?”元辰熙沒有回答她,而是反問道,。
她不解,,那是你的親生子,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好了,,這幾日實在煩心的緊,,陪著我好好睡會兒可以嗎?”元辰熙語氣和緩,,聽不出悲喜,。不過這幾日卻是累著他了,江陵的事情還未解決,,后宮又出了問題,,他頭疼是肯定的。
“好,,我陪您,,睡吧”
她剛睡醒,毫無睡意,。為了元辰熙,她也得裝出困乏之意,,陪著他一起休息,。閉著眼睛,心里思量著江陵之事,。她必須出宮一趟,,否則依著安盛的性子,指不定事情會如何發(fā)展。她不能讓事情脫離她的掌控,,否則所有努力都付諸東流,,她不會看著自己的努力白費??磥淼谜覀€借口出宮,。思緒一轉,便有了主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因心中有事,元辰熙根本無心入眠,,強迫自己躺了半個時辰,,便起身準備回清秋閣。安歡顏也不阻攔,,親自為他更衣洗漱,。元辰熙的臉上方才露出笑容。
見他臉上有了笑意,,安歡顏趁機問道:“姐姐小產,,心中必定是痛不欲生、肝腸寸斷,。我想回趟安府,,接母親進宮,照顧姐姐幾日,,您同意嗎,?”
“好,都依你”元辰熙點了點她的額頭,,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