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姬和冬兒為明天做客的事忙碌著,出于對阿姬身體的考慮,,我讓她停下手中的事出去采辦東西,,其實(shí)也只是想讓她出去走走,透透氣,。
最近瞧著她發(fā)呆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向來敏捷度很高的她,最近老是心不在焉,,有時獨(dú)自坐在長廊上一呆就是一個午后,,手中的針線扎進(jìn)血肉里,她也不曉,,反應(yīng)過來,,只盯著血跡出神;有時咀嚼一半的飯她便停止了吞咽,,眼神死寂一般,,如干涸的枯井,空空的滿載著凄涼,。
昨天夜里,,自她房里傳來一聲悲號,,我赤腳急促地推開門,走近她床榻,,發(fā)現(xiàn)她無神地盯著床頂,,雙眼猩紅沒有眼淚,嘴唇狠狠地咬合鮮血直流,,讓人看了忍不住地心疼,,我和衣與她并肩而臥,她絲毫沒有因?yàn)槲业目拷剡^神來,,依舊呆滯無物地望著頭頂,,眼睛一眨不眨。
我用手抱住她,,“阿姬是想家了嗎,?”
聽到“家”字,她終于有了動容,,眼睛疲倦地閉上了,。
我隔著如意滑絲錦被輕輕地拍打著她,見她睡去,,自己困意也來襲了,。
直到黃昏,阿姬還未歸,,我披上斗篷匆匆地趕往江邊,,在一處蘆葦悠悠的渡口,她獨(dú)自一人盤腿坐在木板搭起的岸邊,,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她的身形孤寂卻倔傲,水上一排排荷花燈,,如螢火一般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飄蕩去,。
她的心緒也隨著它們浮浮沉沉地去了。
剎時風(fēng)起,,蘆葦蕭蕭,,大片葦絮往前蕩去,她渺小的人影在其中,,仿佛就要淹沒,,我的阿姬似乎就要消失,我害怕地向前奔去,,發(fā)絲凌亂地?fù)浯蛭业哪橆a,,周遭蘆葦?shù)暮魢[如呼呼的風(fēng)雪。
我一把拉住她投向江中的身子,,“阿姬,,回家,,咱們回家!”我的淚抑制不住的往下流,,驚魂的這一幕讓我難忘,,倘若,我晚一步就真的失去她了,。
她回頭呆滯地看著我,,喃喃道“回家?回家,?琰兒已經(jīng)沒有家了,。”我聽見江水在嘆息,。
“爹爹走了,,阿娘病死了,衛(wèi)哥哥走了,,我還成了個寡婦,!”她聲音細(xì)碎,幾近被晚風(fēng)吹過蘆葦而蓋過,。
我輕拭她的臉,,她的發(fā)絲正打亂她清秀的容顏,讓我恍然間覺得她在哭泣,,然而并沒有,,“阿姬,你哭出來就好了,?!?p> 我揉動著她的眼睛,里面除了我自己凌亂的倒影什么也沒有,。
今天是阿姬爹爹的死祭,對岸飄來蕭聲,,她倒在我懷里,,靜靜地聽著這一切。
薤上露,,
和易晞,。
露晞明朝更復(fù)落,
人死一去何時歸,?
……
憂惋的曲子,,不知滌進(jìn)在悠悠蘆葦蕩里還是消散在清波的江水上,好似都不是,,它的歌聲是隨著一葉扁舟悠然而去的,,江上白衣凌云,,是我無意間驚鴻一瞥。
月亮已經(jīng)升起,,掛在高高的山上,,笙歌的蘆葦映襯著寧靜的江面,月光灑落,,江水蕩漾,,波光粼粼,心也好似波瀾不驚了,。
阿姬的腳被蘆葦割破了皮,,她一瘸一拐地走在我前面,我輕盈地跑上前,,按住她還欲上前的身子,,“來,我背你,?!?p> 自我口中說出來,她頗有些意外,,我出生大戶人家,,因富有傳奇的身世奉為家中的掌上明珠,向來都是別人伺候的,,哪有自己伺候人的時候,。
“你是小姐!”她聲音微弱,。
“我們是姐妹,!”我眼神灼灼地看著她。
“我是習(xí)武之人,。身子硬朗著呢!”
“你也是個女兒家,。”
我彎下腰,,她脫去鞋襪,,一手提鞋,一手輕輕地搭在我肩上,,她很瘦,,所以我背起來也不是很費(fèi)勁。
夜風(fēng)和蘆葦好似就要把我倆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抹去,,我們逃出了那片沉重的蘆葦蕩,,眼前豁然開朗的是月光下白色的坦途,它從眼前的亮光延伸到很遠(yuǎn)的漆黑的天邊,。
“姑娘,,我給你唱首歌,。”
“好,?!?p> “容我想想,唱什么好呢,?”
“就唱那首《蒹葭》吧,!”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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