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陽棘草回到房中時,沐蘇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復。
未曾想過這樣突兀的就跟周燮再次見面了,,仿佛上一刻兩人還在戰(zhàn)場上生死離別,,回頭卻有人將她從夢中叫醒,告訴她一切都是噩夢,。
可是她不能麻痹自己,,也不會逃避,,發(fā)生過的事一定是發(fā)生過,,并不會因為她的重生,,而抹去事實。
但是,,周燮來沐家做什么,?
沐蘇前一世為了求周燮救沐家,她想了很多辦法才見到他一面,。
誰知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周燮在沐家出事之前就跟父親有聯(lián)系,,那沐家在朝政漩渦中所扮演的角色,一定比她前世了解的要深很多,!
以前很多線索都隨著沐家被抄而斷掉,,她當時也無暇去翻舊賬,只想輔助著周燮在宮闈朝堂上站穩(wěn)腳跟,,從而重整沐家,。
而現(xiàn)在,周燮不合時宜的出現(xiàn)在沐家,,不得不引起她的注意,。
上一世,沐家因明王嫁禍而被抄家,,這就是一切真相了嗎,?曾經(jīng)她十分篤定的事,竟然在她重生第一天,,就產(chǎn)生了動搖,。
沐蘇情不自禁的扶住額頭。
活了幾輩子,,她越來越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并不是那么簡單,,誰若敢篤定的表示掌握了一切,那就是犯錯的開始,。
宛如前世的她一般,。
沐蘇揉了揉太陽穴,打算先把這件事放一放,,眼前最要緊的事就是阻止南宮家的提親,,她必須把眼前這一關給過了。
剛剛耽擱太多時間,,吉時將至,。沐蘇直接將陽棘草放在嘴里嚼了,然后用茶吞服,。果然,,片刻之后,,她的手心里就開始出汗。
在吉時前半個時辰,,風荷帶著六名丫鬟到房中請沐蘇去家廟,。
風荷推門進入時,便看見沐蘇滿頭大汗的扶著雕花圓桌坐在房中,,一副快要虛脫的樣子,。
風荷大驚,趕緊上前問道:“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沐蘇喘息著說:“好熱,?!?p> 風荷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燙的嚇人:“這可怎生是好……我去告訴夫人,!”
沐蘇一把拉住風荷,搖頭道:“別……現(xiàn)在客人都到了,,不能在這個時候給母親添亂,。你扶著我去前堂,行完笄禮之后再說……”
耽誤吉時是非常不好的事,,而賓客都來了,,也不能隨意取消笄禮。
風荷思量著,,也只能委屈小姐,,先撐著把笄禮做了再看病。
她扶起沐蘇,,一面給她擦汗,,一面往家廟走去。
沐家的家廟建在沐府的正西位置,,為了行笄禮,,在東側搭了東房。
沐蘇來到東房時,,賓客還沒有到家廟,,都在前院喝茶,只有為她行禮的正賓,、贊者,、有司等人在東房里做著準備。
沐蘇一一給各位長輩行禮問好,。
榮伯夫人拉起她的手,,一臉疼愛的對沐夫人蘭氏說:“看看,孩子長大了就是不一樣,這才幾個月不見,,比以前更知禮,,做派也比以往端莊穩(wěn)重多了,這以后誰家要是娶了回去,,不知道多大的福氣,。”
沐夫人客氣笑道:“您可別這樣夸她,,這孩子最是沉不住氣,,今天恐怕知道是自己的大日子,才這樣乖巧,,別的時候,,一樣淘氣?!?p> 幾位夫人說說笑笑,,又教沐蘇行禮之時該怎樣做。
沐蘇服了藥身體非常難受,,無心與旁人應酬,,便一概裝作用心聽的樣子,并不多話,,倒顯出幾分認真的樣子,,讓沐夫人特別滿意。
沐夫人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讓丫鬟們?nèi)デ霸赫堎e客過來觀禮,。
不一會兒,沐大人就領著眾人來到家廟,。
沐家共有三個房頭,。
長房是沐蘇這一房,她父親沐釗是長房長子,,上面有一位三叔公,,下面有一位小叔。整體人員結構相對簡單,。
長房做著沐家最根本的醫(yī)藥生意,,哪怕入仕,也是在藥監(jiān)局,、太醫(yī)院這類機構,。
沐家前世因藥材出了問題被抄家,長房受害最嚴重,,主仆幾十口人,,男的處死,,女的流放,十分慘烈,。
二房的家主是沐蘇的二叔公沐堅,,時任五城兵馬司司長,皇帝特封“太康伯”,,是沐家仕途的頂梁柱,。沐堅有四個親兄弟,子侄輩多達幾十人,,大大小小有數(shù)十人在朝中做官,,但因為受沐堅的影響,多數(shù)入了軍伍,。
后來沐家出事,,二房雖然在太康伯的庇佑下保住了性命,但仕途因此中斷,,家產(chǎn)亦被沒收,。大廈傾塌之時,榮極一時的二房暴露出的問題也最多,,當初給沐蘇帶來了不少麻煩,。
三房則是沐蘇前世最熟悉的一房。因三房的家主是庶出子,,所以很早就分家出去,后來生意南遷,,不住在京城,。他們前世受沐家抄家影響最小,沐蘇當初重振沐家,,也多虧了三房各位堂親的相助,。
東房外熙熙攘攘,長房和二房來了許多人觀禮,,聽見父親迎賓的聲音,,沐蘇突然一驚。
周夑之前告訴她,,說他是來找她父親的,,可是今天父親忙著接待賓客,待會兒行禮時更是一刻也不能離開,,哪有時間去見周夑,?
周夑絕對不是來找父親的,他騙了她,!
沐蘇皺起眉頭,,努力回想著沐家剛出事那會兒,,周夑可能跟沐家的誰會有聯(lián)系?
一雙溫暖的手搭到沐蘇肩上,,將她從沉思中驚醒,。
沐夫人一臉關切的看著她,問道:“蘇兒,,你怎么了,,臉色這樣不好?”
沐蘇小聲道:“好像是受了風寒,,有些發(fā)熱,,不過不要緊,母親別擔心,?!?p> 沐夫人探了探她的額頭,手被燙的一顫,,臉色瞬間就有些不好了,。
但她看了看左右,馬上就要開始行禮,,她只好說:“再堅持一會兒,,行完禮就請人幫你看看?!?p> 沐蘇點了點頭,,聽著家廟里的奏樂響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就有執(zhí)事來請沐蘇入場,。
走出東房的那一瞬間,冷風鋪面而來,,恰是藥效最濃烈的時候,,沐蘇腦袋瞬間昏沉起來,呼吸也沉重起來,。
家廟外的院子里站滿了觀禮的客人,,里面坐了很多沐家的長輩,大多數(shù)人的面孔,,沐蘇都不太認識,,很多人前一世都死在了沐家被抄的大案當中。
但人群中,,她認出了一張熟悉的臉,,南宮夫人正熱情的看著她笑。
她來了,,那南宮奈何呢,?
她不自禁的轉(zhuǎn)頭去尋找,,果然看到了他。
俊郎清逸的少年挺拔的站在家廟的一角,,跟她的幾個堂兄扎堆小聲議論著什么,,但眼神卻放在她身上。
見她看來,,南宮奈何立即伸出手朝她揮動了一下,,臉上洋溢出雀躍的笑。
沐蘇心中一痛,,他的這種笑熟悉又陌生,。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陽光開朗的少年,,最后卻成了殺她子女,、毀她江山的劊子手!
她目光驟然變冷,,隨著身體的不適,,她皺著眉頭將目光移開。
南宮奈何錯愕不已,,不知為何沐蘇看他的眼神讓他如置冰窖,。
沐蘇走進家廟,向各位賓客行揖禮,,而后跪在笄者席上,。
南宮奈何臉色沉重的盯著沐蘇,一旁的堂兄沐蕭用手肘推了推他,,小聲說:“發(fā)現(xiàn)沒,,蘇妹妹像是突然長大了,這舉手投足之間,,都不像小姑娘了,你是不是很開心呀,?迫不及待想娶她回去了吧,?”
南宮奈何沒有說話,沐蕭提醒了他,,他再見到沐蘇,,是覺得有些不同。
若論往日,,沐蘇最是煩那些禮節(jié),,作揖時手不平,腰不直,,跪坐時兩只腳一定不老實的蹭來蹭去,,為此不知被姨媽罰了多少次,。
可今天,她的一舉一動四平八穩(wěn),,最是規(guī)范端莊,,那種氣度,他從未見過,,仿佛……他搖了搖頭,,那種感覺他說不出來。
此時,,城陽縣主正在為沐蘇加簪,。
城陽縣主是單郡王的女兒,也是沐蘇小姑姑的女兒,。在沐家的年輕女孩兒中,,城陽縣主就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永遠是沐夫人勒令沐蘇學習的對象,。
她貌美,、端莊、嫻靜,、大方,,從三歲起就有宮里的教養(yǎng)嬤嬤來訓練她的舉手投足和一顰一笑。
南宮奈何看著城陽縣主,,突然找到了他想表達的感覺,,沐蘇身上,也流露出跟城陽縣主十分相似的氣質(zhì),,甚至比她更有氣度,,這便是所謂的皇家氣派!
南宮奈何被自己的發(fā)現(xiàn)震驚了,,這還是他那個俏皮機靈的蘇蘇妹妹嗎,?
加簪過后,沐蘇回到東房換上相配的深衣,,然后向正賓行正規(guī)拜禮,。
沐蕭看著沐蘇標準的動作,忍不住偷笑起來:“天吶,,看來蘇妹妹被伯母關在家里一個多月,,還是有成效的,這動作倒真像那么回事了,,不知道她哭了多少鼻子喲,。”
南宮奈何緩緩點頭,是了,,沐蘇身上這種陌生的感覺,,一定是姨母逼出來的,笄禮是大事,,自然不能像往常那樣調(diào)皮了,。
她剛剛那么怨恨的看自己,一定是這一個月受了太多苦,,怨他沒有來找她玩吧,?回頭得好好哄哄她才行!
如此心緒紛雜的想著,,沐蘇已完成了笄禮中的三加,。
笄禮中的三次加簪和加衣,一次比一次華麗,,象征著女子不同的三個階段,。
此時的沐蘇已插上鳳簪與金冠,換上了與釵冠相配的大袖長裙禮服,。
四支單鳳釵分列金色高冠兩側,,長長的大紅綬帶從發(fā)釵上垂下落在兩肩,赤金的分心將她的長發(fā)高高隆起,,露出白皙的脖頸,。
拜父母所賜,沐蘇生了一副好面孔,,只因以前總是女童調(diào)皮古怪的樣子,,并沒有多少人發(fā)現(xiàn)她的美。
而今換上華服,,頃刻艷光四射,。
在她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刻,南宮奈何竟生出一種心悅誠服的感覺,,滿堂的賓客都發(fā)出驚嘆,,連坐在主賓席上的長者們都紛紛點頭,表示贊賞,。
堅持到現(xiàn)在,,沐蘇幾乎精疲力盡,汗水已浸透了褻衣,,她如置身火籠,熱到不能呼吸,。
在完成最后一步“父母聆訓”之后,,沐蘇終于可以軟下身子,一下子歪倒在坐席上,,繼而側倒在地,,驚起了滿堂的驚呼,。
羽外化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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