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懸于兩河口村子邊緣地帶的屋子里,,火塘有火,,燈盞有燈,不缺光亮,所以并不黑暗,。但光明并不意味著溫暖,光明只是將一切都擺上了臺面,恰如此刻,油燈冒著黑氣的火光照在兩人臉上,,也照出了沉默而緊張的氣氛。
真名叫做蕭自遠的青年看著徐以柔,,問道:“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徐以柔平靜說道:“你跟著不放,不就是想讓我知道嗎,?既然我已經(jīng)替你說了,,你還有什么好問的?!?p> 蕭自遠凝視著她,,沉聲說道:“我問的是……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p> 如果重復去說一句話,,說明這句話很重要。如果重復問一個問題,,大概說明被問的人理解錯了意思,。徐以柔目光微凜,警惕與戒備的意味油然而生,。她能感覺到蕭自遠語氣中的壓迫感,雖然暫時沒有感受到敵意,,但也只是暫時,。
“從北海到南周,要走多久,?”
蕭自遠突然這樣問了一句,,說完之后,不等徐以柔回答,,他緩緩轉(zhuǎn)向門外,,看著深邃黑暗的夜色,,黑暗也映入他的眼中,這不是在等待答案,,而是在醞釀言辭,。
“荒原、雪原,、北境,、北邊的舊玄商……這些都是很大的地名,所以這段路很遠,。再加上一路上的各種情況,,這段路不僅遠,而且兇險,。據(jù)我所知,,灰咒者南下尋火,一般要走好幾年才能到南周吧,?更多的人好像死在了路上,,能真正抵達南周的人似乎并不多?!?p> 徐以柔微微蹙眉,,北海到南周的路她親自走過,當然不會陌生,,也不需要別人來幫她回憶,。但她不知道蕭自遠故意提起這個是不是因為路上發(fā)生了什么,而且這種打啞謎試探的交流方式,,實在讓人厭煩,。
“你到底想說什么?”
“那就長話短說吧,?!?p> 蕭自遠轉(zhuǎn)向徐以柔,抬起一只手掌,,五指張開,,掌心立即冒出了一團明亮的火焰。
雖無風,,這火卻在不斷跳動著,。
作為一個祭拜燧人氏、信仰火焰的北海人,,徐以柔立刻就感受到了這團火焰的跳動所蘊含的意味,,這并非歡欣雀躍,而是像被困在籠中的鳥雀一樣,,在掙扎,,在渴求自由,。
蕭自遠說道:“幾年之前,我來到巴川,,為的是找一個人,。”
徐以柔沉默片刻后說道:“應該不是在找我,?!?p> 蕭自遠看著她說道:“但是或許與你有關?!?p> 徐以柔目光微凜,,問道:“你想問什么?”
蕭自遠說道:“事實上……這是一件很大,,并且牽扯很廣的事情,。天下有很多人都在找那個人,我也只是其中很渺小的一個而已,?!?p> 徐以柔厭煩說道:“你這個人說話很喜歡繞?!?p> “那我盡量長話短說,,”蕭自遠笑了笑,“灰咒者足跡遍及整個天下,,是消息最廣的一群人,,為了打探消息,我用這團火捏造了袁子驍?shù)纳矸?,混了進去,。”
徐以柔眨了眨眼,,這和她猜的差不多,。
“但是雖然如此,可這幾年下來,,我都混成巴川的火主,,變成一個地方的頭目了,也調(diào)查了很久,,卻還是一直沒有找到真正有用的線索,。”
蕭自遠的語氣滿是自嘲,。
如果張之葦醒著,一定會忍不住笑出聲,。這確實是個很滑稽的故事模板:臥底警察變成了黑幫大佬,,最后收網(wǎng)時,,不得不逮捕自己全家。一切很的荒誕感,,恰如“人活著就是為了櫻島麻衣”擊殺了“櫻島麻衣”,。
徐以柔聽到這個消息,卻立刻起了精神,,神情變得嚴肅又凝重,,顯然是知道些什么,但她保持著冷靜,,只是戒備著蕭自遠,,懷疑問道:“你要找誰?”
蕭自遠看著她,,答道:“一個會飛劍的人,。”
徐以柔深吸一口氣,,“你覺得我遇到了那個人,。”
“不錯,?!?p> 蕭自遠接著說道:“神霄劍門孤懸于世外,與世間聯(lián)系極少,,基本都是些只喜歡悶在山里練劍的家伙,,蕭家……算是少有的和他們有交集的人吧……”
“雖然我已經(jīng)離開了蕭家,但是大概消息也聽說了一些,,某人曾經(jīng)在神霄劍門學得一手精湛的劍術,,之后卻又卷走了山門中最好的那把仿劍,離開了山門,。世人口中的劍門棄徒大多只是樂子,,但這個人是真的?!?p> “那把仿劍據(jù)說有天造無工之三的六成神韻,,堪稱九段匠造之物,世間罕見,?!?p> “不管是神霄劍門自己,還是無塵道和長生道這氣宗的南北兩派,,又或者北邊舊玄商,、現(xiàn)在的皇室、南周新派、北境萬妖……想弄到那把劍或者招攬那個人的不在少數(shù),,我們西北當然也不例外,。”
蕭自遠說完,,將目光牢牢鎖定在徐以柔身上,,意思已經(jīng)不言自明。
“……所以你就懷疑到了我身上,?!?p> 徐以柔微微蹙眉,她的語氣說明了她的不悅,。沒有誰喜歡被懷疑,,她也并不例外。
“恕我冒犯,,但這是合理的推測,。”
雖然這么說,,但是蕭自遠臉上沒有絲毫歉意,,依然審視著徐以柔,說道:“你在北海的情況我大概知道一些,,母親是北?;抑湔撸赣H是巴川的小修行者,,都不是會用劍的人,。你離開北海之后就被篡火眾偷襲了,但是那伙人卻都死了,,之后篡火眾再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用了現(xiàn)在這一身劍法……還有飛劍?!?p> 徐以柔沉默下來,,有些無言以對。
因為這確實是合理的推測,。
這世上只有神霄劍門擁有飛劍的傳承,,但他們幾乎從來不與世間來往,飛劍之術成了世人只聽說過,,但從來不曾見過的傳說,。
某人從神霄劍門叛逃了出去,不知所蹤,,然后世間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會飛劍的姑娘,,她來自北海,,和神霄劍門八竿子打不著,那么她的劍術是從哪學的,?
面對蕭自遠的懷疑,,徐以柔雖然能理解,但還是很不高興,。事實上她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冤枉了,因為她對于自己那位師兄……也并不是很了解,??涩F(xiàn)在難道要如實說嗎?直接告訴他,,自己和教自己劍術的人其實不熟——誰會信?。?p> 這種遭受欲加之罪,,卻又無可辯駁的感覺讓徐以柔有些惱火,,于是望著蕭自遠,冷聲問道:“那現(xiàn)在呢,,你又從我這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蕭自遠沉默了。
“如果我學的東西是那個人教的,,你打算怎么樣,?抓我走?送去去神霄劍門受審,,還是當誘餌吸引那個人來自投羅網(wǎng),?”
徐以柔拿出了劍,劍氣森然,,霎時間,,屋內(nèi)狂風四起,吹得旁邊那盞燈火瘋狂搖曳,,明滅不定,,殺意凜然如冰山在前,崩裂在即,。
她用劍指著蕭自遠,,說道:“不管你們想怎么樣,我都不打算老老實實受你們擺布,,如果你要抓我走,,那你可以試試,如果你覺得你能贏的話,?!?p> 面對著一觸即發(fā)的殺意,蕭自遠卻舉起雙手,微笑著說道:“徐姑娘何必這么急躁,,要是我打算脅迫你離開,,一開始就不會好好和你說這些話了?!?p> 徐以柔遲疑起來,。
經(jīng)過提醒,她這才反應過來,,蕭自遠剛剛救了張之葦,。而且他知道契約的事情,若是要脅迫自己,,張之葦顯然是一個好籌碼,。但是蕭自遠畢竟沒有這么做,只是老老實實把張之葦還給了自己,,全程也沒有展現(xiàn)出什么敵意,,只是在試探消息。
思慮半晌,,她放下了手里的劍,,說道:“看來你此行已經(jīng)有收獲了?!?p> 蕭自遠見她收起了劍,,放下了手,然后嘆了口氣,,苦笑說道:“只能說線索又斷了,。”
徐以柔猶豫了一下,,好奇問道:“你怎么確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蕭自遠說道:“你的劍氣和神霄劍門的不像?!?p> 徐以柔一臉錯愕說道:“單憑這一點你就能確定,?世間不是只有神霄劍門一家掌握了飛劍之術,你親眼見過我會飛劍,,現(xiàn)在居然就這么解除了懷疑,?”
蕭自遠怔怔看著她,說道:“現(xiàn)在我確定了,?!?p> 徐以柔一愣,面色驟然一冷,,瞬間又拿起了劍,,指著蕭自遠,,怒道:“你還在試探!”
蕭自遠搖了搖頭,,一臉無所謂地轉(zhuǎn)身離開,。
徐以柔怒氣更盛:“還在這里欲擒故縱?”
蕭自遠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臉上滿是疲憊,說道:“你的劍確實和神霄劍門沒有關系,。神霄劍門的劍術和劍氣渾然一體,,一出手就要打雷,你連這么基礎的東西都不知道,,怎么看也不像是學的神霄劍門?!?p> 徐以柔將信將疑,。
蕭自遠無奈,說道:“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你確實是一個北海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徐以柔不悅,,微微蹙眉,。
蕭自遠笑了笑了,說道:“我知道你想問我為什么不懷疑你的飛劍從何學來,,因為你自己也不知道,,也想知道教你劍術的人到底是誰,對此恕我無法回答,?!?p> “……你也不用瞪我,我是真不知道,?!?p> “此前有人考據(jù)出世間有三大古傳承,但如今只剩氣宗一家獨大,。其二名為全宗,,傳承早已殘缺,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淪為了西北外道,。其三名為劍宗,,傳承更是早就斷了,只有神霄劍門勉強復原了斷壁殘垣的幾分樣貌,?!?p> “你的劍氣太過古樸,,甚至簡單得堪稱簡陋,在當今時代的修行界里,,顯得很格格不入,,大概教你的人是古時候劍宗的某位隱世高人吧!”
“雪原,,傳說那地方確實很特別,,據(jù)說有仙人出現(xiàn)過,有古傳承的人也不奇怪,?!?p> “徐姑娘,我言盡于此,,就算你再問,,我也是真不知道了,告辭,?!?p> 說完,蕭自遠走出了房門,,很快便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