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紅和強生跟著媽媽回到老家住，總算結(jié)束了這一段“苦”日子。

過了一個星期,，強生放學(xué)回來拿了二十塊錢，他沒有告訴媽媽,，而是把這些錢都交給了姐姐。

潤紅問：“你從哪兒得來這么多的錢？”

“得的？”強生自豪地說,。

“得的？怎么得的,？”潤紅還是不解。

“競賽的時候得的,！”

“真的,？”潤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說不考的不好嗎,？”

“我語文考的不好,，數(shù)學(xué)考了第五名?！睗櫦t聽到強生這么一說也高興極了,。她從兜里拿出以前的四塊錢放在一起，總共就是二十四塊錢了,。

潤紅把這二十四塊錢都給了強生：“這都是你的,。”

強生看著這些錢沒有接,，他說：“這些是你的錢,。”

“什么你的我的,？都是你的,。只要你好好學(xué)習(xí),，你要什么我都給你。語文不好沒有關(guān)系,，這是一個慢功夫,，以后慢慢就提上來了?！睗櫦t把錢又給了弟弟,。

強生一聽姐姐說到語文，心里就酸酸的,。競賽回來以后,，語文老師把校長的女兒還有強生叫到辦公室，問兩個人考的怎么樣,。

校長的女兒說考得還可以,，強生也跟著瞎點頭。老師說：“把你們的草稿紙拿過來我看看,，你們應(yīng)該帶回來了吧,！”

校長的女兒把草稿紙遞給班主任，強生也把自己的稿紙遞給他,。老師先看了女生的,，然后頻頻地點頭，又看看強生的,，一直皺著眉頭,。

看完后，老師開始給女生講：“國慶節(jié)種樹獻(xiàn)給‘母親’,，能想到這個點很好,，也突出了題目——《最有意義的一天》，但是你的感情還不夠深刻,，雖然你的文采很好,，描寫的也很到位，但是你要把你心中對于祖國的那片炙熱的情感描寫出來,。當(dāng)然可能你還小,，對于祖國，理解的還沒有大人透徹,，對于你這個年齡段的人來說,，文章能寫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簡單了。我建議你沒事兒的時候多讀讀毛主席的詩詞和他的概論,，這樣,，既能增加你的愛國情操，又能增加你對于祖國母親的深刻認(rèn)識?！?p> 老師又看看強生的作文：“你這個,，呵呵，對于你這個年齡段的人來說,，文章能寫成這樣也是很不簡單了,。”老師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怎么說你也是五年級的人了,，怎么還會寫這樣的文章？兒童節(jié)踢球……哼,，還真是‘有意義’啊,。我知道她是校長的女兒，平時家里的教育可能要好一點,，對于你來說,，可能對于國家的概念小一點，但是你如果不會寫這個,，你可以寫其他的,！你可以寫去敬老院，盡管咱這兒沒有敬老院,，你不會想象嗎,？你就是想不出來，你不是寫拾金不昧嗎,？你這前半輩子一定拾到過錢吧,，就是寫撿錢也比寫踢球好啊,！再換句話說,，假使你真的寫踢球，你要是有個好文采,，或者有個清晰的中心點,，我也不說什么了,，你自己看看你寫的這是什么?。」菲ú煌?！拿回去,，拿回去……”老師說完就把稿子扔過來。

強生沒有接到稿紙,，稿紙就飄下去了,，正好落在女生的腳下。強生彎下去的身體愣住了，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很卑微,，他想到底撿還是不撿,。女生往后退了一步，把稿紙撿起來,，遞給強生,，強生沒有說謝謝，因為強生覺得自己說任何一句話都會被人發(fā)現(xiàn),，都會被人數(shù)落,。他現(xiàn)在只想讓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他認(rèn)為自己不說話就可以覺得只是剩下自己了,。

出了辦公室的門,，女生說：“我數(shù)學(xué)不如你，但是我的作文稍微比你強一點點,，要不……”

強生沒有聽完,，就轉(zhuǎn)身走了。正如之前提到的那樣,，強生的臭毛病又上來了：別人越是夸他,，他越有干勁，別人越是貶低他,，他就越自暴自棄,。

現(xiàn)在強生也不問老師題目了，數(shù)學(xué)老師他也不去問了,，他怕在辦公室里看見語文老師,，語文老師該對著全辦公室的人說：“就是他，狗屁不通,，五年級了,，居然還寫兒童節(jié)踢什么破球……”

強生走到哪兒都覺得有人在他身后指指點點，說他沒有能耐,，寫的作文就像是三年級剛學(xué)習(xí)的時候一樣,。

強生的成績隨著他“會就會，不會就放棄”的思想下滑了,。

過年的時候潤紅也和媽媽說一件事兒：不上學(xué)了,。

放假前潤紅拿回來一張獎狀，上面寫著：優(yōu)秀團員,。玉林也回來了,，玉林把獎狀翻來覆去地看：“什么叫‘優(yōu)秀團員’？”

“首先要是團員,，還要在團員中起到帶頭作用,，什么都要做的最好！”潤紅解釋道。

“那學(xué)習(xí)也做得最好嗎,？”玉林斜著眼睛看著潤紅,。潤紅喊了一聲“爸”，羞得進(jìn)屋了,。

玉林把獎狀釘在左墻上,，自言自語道：“優(yōu)秀團員獎狀也是獎狀啊,！潤紅,，以后再努力一點，搞個優(yōu)秀黨員,，我馬上把強生那堵墻上的獎狀全部撕下來,。”

玉林看了看右墻上強生的獎狀,，滿滿的貼了一墻,。玉林看著看著，開心地笑了,。

玉林現(xiàn)在將近四十歲了,，雖然沒有多大的成就，不過家里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不是很富有，但是女兒和兒子都很爭氣,?？粗@右一墻，左一張的獎狀,，玉林都感覺自己很自豪,。

玉林合計著最近要拼命工作了，女兒要是上個高中,，兒子再去個縣里的中學(xué),，消費就大了。不過玉林覺得只要孩子們努力,，自己再累也無所謂,。他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自言自語道：“值,！”

吃過年夜飯,，一家人沒有什么事兒,，玉林就買了兩桌撲克，一家人玩起來。潤紅媽說：“不是玩錢的,，玩著沒意思,。”

玉林就說：“你要是想玩錢的,，我也可以奉陪?。　?p> 潤紅和強生就跪下來磕頭要壓歲錢,，潤紅媽給孩子們一個人二十塊錢,。四個人開始玩起來，強生和潤紅不會玩,，總是輸,。

潤紅媽說：“這樣吧，孩子們要是輸了,，就不掏錢,，咱倆要是輸了就要掏錢?！?p> 玉林“哼”地一聲：“原來你這話是和我說?。∧切?，誰怕誰,，待會別輸不起哭鼻子！”

“誰要是輸不起,，誰就是小狗,！”潤紅媽開始洗牌。

潤紅媽給潤紅和強生使眼色,，幾局下來,，玉林就已經(jīng)輸?shù)氖裁炊疾皇Ａ恕Ｓ窳謱擂蔚匦ζ饋恚骸靶辛?，我輸了,！?p> 大家都開始笑玉林是個小狗，當(dāng)然孩子們不敢叫,，只是笑,。

玉林笑了一會說：“咱們一家好久都沒有坐在一起了，今天有是新年,，大家都說說這一年有什么收獲,，明年有什么打算！”

玉林看了看大家：“我先說,，今年掙了多少呢,，我就不說了,，都在你媽那兒呢，她比我清楚,，我有多少錢都?xì)w她了,，明年一年還是掙錢，我希望強生和潤紅都考個好學(xué)校,，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玉林說完看看潤紅媽,，潤紅媽剛才玩的很高興,，臉都笑紅了，她現(xiàn)在坐在板凳上,，兩只手放在膝蓋上看著大家,。她想了想：“我也沒啥愿望，只要你爸別打我,，啥事兒都好說,。”潤紅媽說完就笑起來,，玉林還沒有說話,，潤紅媽又說了，“其實我和你爸一樣,，都是為了你們好,，你們都好好學(xué)習(xí)，考個好學(xué)校,，我和你爸累死累活也心甘了,！”

玉林看著潤紅媽點點頭，雖然有的時候兩個人經(jīng)常吵架,，但是真正了解自己的人還是對方,。玉林又看看潤紅，潤紅沒有說話,，而是強生先站起來：“我先說,，我先說！”

大家都看著強生,，強生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起來：“爸,，媽，我今年……”強生看著姐姐頓了頓,，“我今年競賽得來鄉(xiāng)里的第五名,。”強生說到這兒的時候想起來自己的語文,，但是他沒有說,。

大家聽到這兒都很興奮,，除了潤紅，潤紅有心事兒,。玉林看著潤紅媽：“我怎么沒有聽你說啊,？”

潤紅媽也很納悶：“他沒有告訴我啊,，啥時候的事兒啊,？”

強生沒有回答媽媽,，而是繼續(xù)說道：“我的新年愿望就是永遠(yuǎn)都有壓歲錢！”他又看了看爸爸媽媽,，補充道,，“還有考個好學(xué)校！”玉林和媳婦聽到這句話,，心里才安穩(wěn)下來,。

強生坐下來之后就看著潤紅，潤紅滿臉通紅,，強生捅捅潤紅,，潤紅就像是上課受罰一樣，緩緩地站起來,。玉林打趣說：“我知道,，你去年的收獲就是：優(yōu)秀團員！那你新一年的計劃呢,？說說看,。”

大家都望著潤紅,，潤紅站了好長時間,，沒有人說話，就聽見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地響,。

潤紅媽說：“潤紅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會說好話，行了,，也不為難你了,，坐下吧。想睡覺的睡覺,，不想睡覺的熬夜看電視也行,。”潤紅媽說完就站起來了,。

“媽,，我不想上學(xué)了,。”潤紅的聲音很小,，被外面的鞭炮聲淹沒了,。但是潤紅媽還是能從鞭炮聲中抽出潤紅的聲音。

“你說啥,？”潤紅媽看看同樣驚訝的強生,，又看了看玉林。

玉林沒有什么表情,，他好像之前就知道這件事情一樣,。

潤紅媽又問：“你說啥？為啥不去上學(xué)了,？”潤紅沒有說話,，潤紅媽又捅捅潤紅，“說話??！為啥不想上學(xué)？”

可能是因為玉林覺得看著這倆母女站著不舒服,，就拉拉潤紅媽：“有什么話坐下來說,。”

潤紅媽甩開玉林的手,，坐了下來：“你說,，今天你給個說法，到底為啥不想上課了,？你這不是還弄回來一張獎狀嗎,？我看你不是挺好的嗎？到底為啥,?！?p> 潤紅媽見潤紅還是不說話，就問道：“老師當(dāng)眾打你了,？罵你了,？”潤紅搖搖頭。

“和同學(xué)鬧別扭了,？”潤紅還是搖搖頭,。

“有男生欺負(fù)你？”潤紅搖搖頭哭了,。

潤紅媽一下子又站起來,，對著潤紅吼道：“你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想干嘛,？”

玉林終于說話了：“潤紅,，你是不是覺得你們上學(xué)我供不起啊,？你好下來讓你弟弟上學(xué)?。俊?p> 潤紅搖搖頭,，還是哭,。玉林繼續(xù)說：“你放心，我有錢,，我就是再沒有錢,，供你們兩個上學(xué)我還是能供得起的,?！?p> 潤紅沒有說話，潤紅媽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潤紅,，是不是成績跟不上?。俊睗櫦t本來還想搖搖頭,，可是她覺得這樣就不能阻止爸爸媽媽這樣無休止的問話,，潤紅就沒有動。

玉林認(rèn)為潤紅是因為自己的成績跟不上,，所以才不想上學(xué)了,，就勸潤紅：“潤紅，我知道你這快要中考了,，現(xiàn)在很緊張,。你別緊張，會就是會,，不會就不會了,。這不還有半年的時間嗎？你就靜下心來,，什么都不要考慮,，你就只管復(fù)習(xí)。到時候考上你就上,，真是考不上,，咱也沒有什么說的，自己努力就行,。你要是想復(fù)習(xí)了,，我還供你，你想上到什么時候,，我都供你,。不是說你是丫頭我就偏心,，和你小時候一樣，你爸我全力就是為了你們姐弟倆,，別的別想了,，啊,？”

潤紅抽噎著,，玉林心疼的說：“沒事兒，反正不就半年了嗎,？一轉(zhuǎn)眼就過去了,，你現(xiàn)在退學(xué)像什么樣子，還學(xué)你媽當(dāng)年上五年級啊,，好不容易交了學(xué)費又不上了,。”玉林說完笑了兩聲,。

潤紅媽瞪著玉林：“現(xiàn)在教育孩子呢,，你說的是啥話啊,？”

玉林?jǐn)[擺手,，讓潤紅早點睡覺吧，要是想看電視就看電視,。放假就要好好的玩,，上學(xué)就要刻苦地學(xué)。

玉林說完站了起來,，就要走出去的時候,，潤紅又哭著說：“我不上了?！?p> 潤紅媽本來已經(jīng)和玉林走出去了,，又轉(zhuǎn)過身往這邊走。玉林一把攔住她,，然后搖搖頭,，把潤紅媽拉出去了。

晚上潤紅沒有看電視,，強生也沒有看電視?，F(xiàn)在兩個人已經(jīng)分開睡了，中間用一個簾子拉著,。

強生問：“姐,，你睡了嗎？”

潤紅翻了一下身子，強身知道姐姐還沒有睡,，就問：“姐,，你告訴我，你為啥不想上學(xué)了,？”

過了好久,，潤紅那邊才說出一句話：“強生，我胃疼,！”

強生一下子就坐起來：“姐,，你現(xiàn)在胃疼嗎？我告訴咱媽一聲,，咱去看醫(yī)生,！”

潤紅忙說：“現(xiàn)在不疼，你也別告訴咱媽,，要不我就不和你說了,。”

強生覺得自己好難辦,，好不容易得到姐姐的認(rèn)可,，把她的心里話告訴自己,，卻讓強生陷入了進(jìn)退維谷的地步,。

潤紅說：“強生，你還記得你之前吃我拿回來的包子嗎,？那個時候我看你吃包子的樣子,，我心都碎了。小的時候咱媽一直偏向你,，你也不用否認(rèn),，但是我不怪你，我也不怪咱媽,，我誰都不怪,！我要變得要強起來，我不恨你,，并不代表我會喜歡你們,。有一天，你哭了,，我哄你,，你就不哭了，盯著眼睛看著我,，那個時候我也心碎過,，我想要自己對你好點，可是你太頑皮，總是惹我生氣,。那天你吃我剩下的包子,，我剛給你的時候，心里還是很高興,，你居然要吃我剩下的,。可是當(dāng)你蹲在灶屋門口吃包子的時候,，我都要哭了,，我發(fā)誓以后自己可以不吃飽，也要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你,。

“那天在咱姥家,，是咱姥的錯讓咱倆沒有接到媽媽的電話。我那個時候可恨她了,，我沒有吃飯就去上學(xué),，其實我不用吃飯的，我沒有胃口,?？墒钱?dāng)你把你的儲蓄罐遞給我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那個時候我恨所有的人,，尤其是對我好的人。所以我才把你的儲蓄罐打翻在地,，看著你難過,，我也很心痛。

“在咱三姨家那天,，咱媽打我,，你擋在我面前，對著咱媽喊‘不許打我姐,，不許打我姐’,，強生你知道嗎？我當(dāng)時真的很開心,，我把你推倒,，罵你‘滾’，都不是我有意的,。從小到大,，都是咱姐弟倆在一起，就你最了解我,，最懂我,。我也就只有對你吼,，對你兇！但那不是我恨你,，是我真的找不到發(fā)泄點,，只有你和我最親了，你明白嗎,？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段時間的饑餓,，還是以后的種種情況，讓我的胃越來越受不了了,。我常常不能吃飯,，吃多了胃就會很痛，但是半中午又餓了,，餓的時候胃還是痛,。那種痛你不知道，我受不了,?！睗櫦t說完就嗚嗚地哭起來。

強生不知道怎么說,，他也沒有說話,。潤紅哭了一會說：“我問過人家了，人家都說‘十人九胃’,，就是十個人有九個都有胃病,，所以也不是什么大病，你別告訴咱媽了,?！?p> 周圍都是沉默,，潤紅說：“時間不早了,，早點睡覺吧！”

但是兩個人眼睛都睜著,，誰都沒有說話,。過了好長時間，強生也不知道姐姐睡覺沒有,，就隨便說了一句：“那個惹你生氣的男孩還在上學(xué)嗎,？他還惹你生氣嗎？他變好了沒有,？他還搶你的東西嗎,？”

強生聽著姐姐的床響了一下，知道姐姐又翻了一個身,，姐姐沒有睡著,，她聽見自己在說什么，但是姐姐沒有回答他，是因為他走了嗎,？還是他還惹姐姐生氣,？強生想起來國秀，國秀到哪兒去了呢,？正德一家過年就沒有回來,，會不會有人問國秀，是否之前有個男生欺負(fù)她,。強生想了想,，哭了。

潤紅翻了個身,，把被子蒙在頭上,，躲在被子里哭起來。

過了年,，潤紅還是她的想法,，她確定不上學(xué)了，就像當(dāng)年的潤紅媽一樣,，說不上就不上了,，誰也沒有勸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