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久居一個地方，身邊總是那些人,，說的總是那些話,，操心的總是那樣一些問題,，很難想象自己生命中會從無到有閃現(xiàn)那么一個人,，然后從有到無歸于永遠(yuǎn)的陌路,，只給你留下一截愿望是夢卻又明知非夢的記憶,。
木沙已經(jīng)回想不出一向節(jié)儉的自己怎么會坐上一輛三輪車,，莫非是走得太遠(yuǎn),，返回時怕誤了時間,？
當(dāng)她在陰暗的橋洞下任由車夫停下車子，和他談?wù)撟约旱拿悦r,，她沒有嗅到危險的氣息,。也或者，在那時的她看來,，即使死了也不冤屈,，還有什么所謂的風(fēng)險。
“你要是不肯回去,，我就幫你去把車票退掉,。然后送你去一個朋友家,，他會幫你找工作。至于身份證嘛,，好說,，沒準(zhǔn)兒陰溝里都能淘出一張來。假證件到處都是,，沒人較真兒,。”男人說,。
現(xiàn)在,，木沙又有了選擇。這選擇讓她再次陷入躊躇,。剛剛一心想著回家,，去沒有細(xì)想回家后的結(jié)果。她在外面做出這樣的事情,，要是萬一讓村里人知道,，讓小姨知道，那么母親要是沒死,，也會被自己真的逼死,。畢竟她犯的錯誤和木牙、木扁都不是一個性質(zhì),。到時候就不止母親,，一家人都會卷入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深淵，永遠(yuǎn)不得安寧,。
就是死在外面也比回家要好,。木沙最后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
“好吧,，你幫我去退票吧,。”
男人退票回來,，把退回的錢給她,，說扣了一點(diǎn)手續(xù)費(fèi)。然后就載著她向他朋友家走去,。
這條路并不長,，似乎拐個彎就到。
在巷子轉(zhuǎn)角,，一個男人正巧走出來,，他看了木沙一眼，帶她來的男人跟他說了幾句話，男人點(diǎn)點(diǎn)頭,，走開去,。
他們進(jìn)了一間小屋。一間小屋,，就在樹底下,。屋里只有一張不是床的床，一個不當(dāng)柜用的柜,。床的上面,，橫著一塊木板，上面放著些衣物和包裹,。
木沙剛進(jìn)屋站定,，就被一把推到床上……
當(dāng)男人別好腰帶離開后，木沙也拉好褲子,，一股寒意席卷全身,，使她慢慢地抱緊膝蓋。她呆呆愣愣地空置了好一會兒,，終于流下了眼淚,。
為什么哭泣？原來,，面對命運(yùn)的挫折,，一向自以為堅(jiān)強(qiáng)的她別說反抗，就連反應(yīng)也來不及,。是啊,，反應(yīng)呢，有那么遲鈍嗎,？反抗呢,，有那么懦弱嗎？你之渺小怯弱竟如此,，只會交付嚶嚶哭泣,。
這時，有人推門進(jìn)來,，問她：“你沒事吧,？”這正是之前在路上看她一眼的人，也是這間小屋的主人,。
從某個意義上說，木沙沒有被完全欺騙,，人確實(shí)給她找了一份工作,，那就是當(dāng)屋主人的女朋友。
她抬起頭,，看著對方,。該走了,，這里是她的傷心地，卻不是她能夠傷心的地方,。她動了動身子,，向床邊移來，準(zhǔn)備離開時,，他去告訴她：“你要是愿意的話,，你就留下來吧，不用走了,?！?p> 接二連三的始料未及讓木沙驚得目瞪口呆。他怎么會接受她,？難道他不知道剛才小屋里發(fā)生的事情,？如果一開始他就準(zhǔn)備留下她，又怎會允許她在他的小屋里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然而木沙什么都沒說,，只直勾勾地看著他，內(nèi)心深處涌起一片感激之情,。是的,，還有什么可問的呢？也許一開口,，就會驚走這最后的出路,。
屋主阿龍，和木扁同歲,，比木沙大九歲,，河南人，離異,，在BJ以蹬三輪車?yán)蜑樯?p> 當(dāng)晚,，阿龍伸出胳膊，指著上面一溜傷疤對她說：“我是離過婚的人,。我很愛我以前的老婆,，在她和我離婚的當(dāng)晚，我用煙頭在胳膊上燙出這些傷疤,。不過你放心,，你要是誠心跟我，我會對你好的,?！?p> 這就是答案。他的愛情已經(jīng)如那根香煙燃盡，只留下這永遠(yuǎn)的疤痕?，F(xiàn)在跟她在一起,，她是怎樣的人，又有什么所謂呢,？
然而這無所謂恰恰是木沙需要的有所謂,，只有在這樣的無所謂里，她才能獲得身心的解脫,。
他們一起過上了日子,。早上起來，刷牙洗臉,，一起出去吃早餐,。BJ的東西，哪怕一碗粥,、一個茶葉蛋,、一根油條，都比老家做的更有滋味些,。這就是大城市的生存本領(lǐng)嗎,？
他們來到他攬客的地方，沒人的時候就坐在一起聊聊天,，有人來了,，他就去載客，而她,，要么在原地等著,，要么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
有一天,，他們路過一個書攤,。攤主是生物課本上提到的那種侏儒。他小小的身上挎著一個小包,，走前走后,，勸阻那些只看不買的人，和買書的人討價還價,。
“你別小瞧他,，聽說還有導(dǎo)演看上他，請他去拍過電影呢,?！?p> 木沙哪有什么值得稱大的地方來小看人，在這樣的城市里能夠依靠自己活下來,，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她蹲下身,，在一本本排開的書面上瀏覽著，然后拿起一本：“我想買本書,，在等你的時候打發(fā)時間?！?p> “你還看書,？行，沒問題,，我給你買,。”
當(dāng)天晚上,，阿龍拉了兩個外國人,，特地轉(zhuǎn)回來向木沙炫耀一番，這才返身離開,。阿龍跟她說過,，拉到外國人，最少可以多撈一倍的車錢,，即使不能多蒙點(diǎn)錢,，也不會有那砍價的啰嗦麻煩。事實(shí)確是如此吧,。
阿龍走后,，木沙靠在欄桿上看書，一群背著大包小包的人走過來,，為首一個臉色暗紅的女人向她打問BJ西站怎么走,。木沙仰起頭想了想，說了些左拐右拐朝前走的話,，見他們還是半臉迷茫,，也知道這種描述不是十分誠懇，于是干脆合上書,，“走,，我?guī)銈冞^去吧?！?p> 她把他們送到天橋上,，才急急逃開他們的千恩萬謝，返身回來,。
“你去哪兒了,？我在附近轉(zhuǎn)了半天，找不到人影,?！?p> “哦,，剛才有一群人向我問路，我把他們帶過去了,?！?p> “去哪兒？”
“西站啊,?！?p> “你跟他們說說得了，干嘛非得親自去,，害我擔(dān)心你,。”
“不是說不明白嘛,?！?p> “行了，今天收工了,。我?guī)闳コ匝蛉獯?。?p> 去吃羊肉串的路上,，阿龍突然指著路邊一個蹲著的男人對她說：“還記得那個人不,？別看他有時也蹬三輪，實(shí)際上他是只鴨子,。知道鴨子是什么不,？就是男妓?！?p> 木沙順著指引看過去,，正是那個把她帶到阿龍小屋里的男人。她一時無話可說,，也不明白阿龍為什么要對她說這些,。但她心里隱隱地有些不安。
晚上,，木沙思慮再三,，終于還是鼓起勇氣向阿龍說起自己初到BJ的情況。萬萬沒想到,，他沖口而出的竟是：“你怎么那么傻,？怎么一百塊就把自己賣了？那可是你的初夜啊,，怎么不得個三百五百的,。那男的還是個殘疾人，你不借機(jī)多敲他一筆,，真是虧大了,?！?p> 面對這樣的反應(yīng)，木沙十分錯愕,，是自己在這個男人心里無足輕重呢,，還是他有自己所不能理解的道德觀。
“我倒又想起來,，你不是說那人給你退票了嗎,？他給了你多少錢？”
木沙想了想：“十來塊吧,。他說要扣什么手續(xù)費(fèi)?！?p> “你看你,，怎么不問問清楚。你那個時間,，應(yīng)該按百分之二十收取費(fèi)用,。我猜他怎么也得少給你十塊二十塊的?！?p> “可人家還幫我退票了呢,。排隊(duì)的時間影響拉車，不也一樣,?！?p> “你呀，怎么那么傻,，這種事情得兩說,。”
木沙不再說話,。傻就傻吧,，再精，她能上天,？
不管怎樣,，阿龍并沒有因?yàn)檫@樣的際遇刁難她，而木沙也因?yàn)樗Ｓ辛俗约核械拿孛?，在他身邊多了幾分自在和坦然,。雖然心上由此拉開了一些距離，可這距離對于他們兩個來說,，不過是百尺對千丈,，不值什么。
然而對于未來,，木沙心里依然存有幾分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