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個男人拿著本子來到阿龍的小屋，瞟了屋內(nèi)的木沙一眼,，問：“住這間房子的人呢,？”
木沙正要答話，阿龍正好過來,。
“收房租啦,。”來人說,。
“好說,。”阿龍說著就去口袋里掏錢,。
“這是你老婆,？”
“嘿嘿，算是吧,?！?p> “哦，現(xiàn)在兩個人住,，按理說該漲一下房租,。”
“不能吧,，一個人住兩個人住還不都一樣,。”阿龍說著,，遞給男人三百塊錢,。
“照你說，一個人睡兩個人睡不也一樣,?？赡芤粯訂幔窟@回就算了,，”男人掏出六十塊錢,，卻不急著給阿龍，“下回,，這錢可就不會找給你了,。”
“不能這樣，現(xiàn)在多個人不多一張吃飯的嘴嗎,？在BJ混可真不容易,，不能跟您這樣的老板比，坐著都有錢拿,。您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吧?！卑埮阒?，把那六十塊錢拿了回來。
“唉,，我只是收個死錢,，還趕不上你們。不過話說回來,，租錢早晚得漲,。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這是行情,，物價上漲啊,，沒辦法?！?p> “是了,，是了?！卑堃琅f陪著笑,。
“得，你們忙,，我還得去別處轉(zhuǎn)轉(zhuǎn),。”
“您慢走,，您慢走,。”
房東走后,，木沙吃驚地跟阿龍說：“這么個小窩棚,，連房子都算不上，還一個月兩百四呢,？”
“可不是,？這就是BJ，寸土寸金,。房子雖然不好,，可我看重這里的位置,。不過現(xiàn)在有你，得空也去別處找找房子,。你看我大哥那,，房間大吧，比我這個也就貴一兩百塊,。你再看旁邊幾家住的本地人，雖說房子也不好,，家里看著也窮,，可要是哪天一拆遷，不比我們干幾輩子強,?！?p> “所以啊，BJ再好,，也不是我們這樣的外地人能長時間待的地方?，F(xiàn)在城管看得緊，蹬三輪車也不容易了,。過個一兩年要是真混不下去了,，還得回老家?！?p> 木沙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得沉默著。
“什么時候遇著合適的,，你也該找點事做,。一是為了鍛煉自己，二也是怕你一個人無聊,?！?p> 木沙一聽說自己要做事情，有些不樂意,，倒不是自己多懶,，主要是心里犯怵。
“可我沒身份證啊,?！彼f。
“有我在,，你不用擔心這種事情,。”
“我的眼睛也近視得厲害……”木沙聲音低了些,。
“這個院子里的阿姨跟我說過,，我也注意到了,，你洗衣服時，眼睛都快貼在衣服上了,。你近視有多少度?。俊?p> “差不多七百度呢,?！蹦旧忱蠈嵒卮鸬馈?p> “那還真不低,。不過沒關(guān)系,，以后會慢慢變好的。你看阿康怎樣,，他的眼睛也有五百度呢,，不也照樣沒戴眼鏡。阿姨還教給我一個法子,，說是把兩只手搓得燙燙的,，然后捂住眼睛，長期堅持,，能減輕度數(shù)呢,。”
木沙半信半疑,。她只聽同學說眼睛要是近視了,，非配眼鏡不可。也聽辛父說過,，小華姐姐工作后,，用眼少了，又吃什么藥,，度數(shù)從六百度降到了五百多,。可這效果微乎其微,，而且自己也沒錢買什么藥啊,。
現(xiàn)在有不用花錢的法子，木沙趁沒人的時候也試了試,，眼睛經(jīng)過雙手的熱烘后倒舒服許多,，可視力依然。幾次之后,，也就放棄了,，這種不花錢的法子既沒有什么科學的說明，更沒有哪個親身的證明,，想來也是靠不住的,。
可阿龍到底給她找了一份服務員的工作,，據(jù)說一天十五塊錢。工作的地方很近,，就在西站天橋下路邊的一個小餐館里,。
木沙忐忑不安地把手里的身份證遞過去，那上面的照片顯然不是她的,，她也還沒能想出自己與上面那個陌生名字的其他聯(lián)系,。
可老板娘看也沒看，直接壓下身份證,，她就開始上工了,。
店里是真忙啊，木沙本就笨手笨腳,，又加上眼睛近視，熟悉菜譜,，寫點菜單,，速度都慢了幾拍，自然又難堪又尷尬,，心里先虛了幾分,。偏偏鞋幫子還硬，磨得腳生疼,。
好在帶她的女孩性格倒和氣,，并沒有給她臉色看，把她從這兩項用眼的工作上解脫開,，叫她去端菜,，收拾客人留下的殘局。
木沙正在后廚等菜,，女孩走進來,，先眼疾手快地用筷子從一盤菜里挑出一個蒼蠅，剛把蒼蠅甩掉,，放下筷子,，就又順手接過廚師遞過來的新菜，伸手先從里面撿了一塊肉吃,，才又把盤子交給木沙,。
木沙吃驚地看著這一切，這也太……
“噓,，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大家都這樣，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老板娘不會知道,。再說,，這也不能怪我們，就她給我們吃的那東西,，豬都未必肯吃,。你待時間長了就知道了，快去吧,，免得客人等急了,。”
雖然心里不太認同,，木沙倒也沒有義正言辭的必要,，小心地端穩(wěn)了菜走出廚房。
果然,，到了吃飯的時候,，木沙瞅著眼前的東西，愣是分辨不出是什么西東,。
想來以前家里養(yǎng)豬,，豬食除了秸稈青草之外，就是土豆白菜,，和人吃的一樣?，F(xiàn)在木沙不但長了豬身，還在亞寧那里有了豬名,，實在沒有對眼前的這份“豬食”有歧視的必要,。
只是由于生分，又怕別人看見她的黃牙影響了胃口,，她就沒好意思動菜,，只低頭刨完了自己手中的小半碗白米飯。
下午,，她照舊負責上菜回盤,。
她端著菜正要出廚房時，女孩又突然扯住她,，指指外面：“老外,，我不知道怎么招呼，這個交給我,，你去應付,。”說著,，就不由分說地接過餐盤,，端了出去。
這家伙,，自己應付不來,，倒叫我上,。難道她知道我會英語？我那也叫會,？就我那點只學了兩年的可憐英語,，發(fā)音還超級不準，豈不要鬧笑話,？
可一想到能和真正的外國人對話,，木沙又有些興奮。管他聽得懂聽不懂呢,，頂多驢唇不對馬嘴,，至少也算是對話了，而且也可以借此機會看看自己的發(fā)音到底有多爛了,。
她拿著菜單硬著頭皮走到客人跟前,，還是一個帥氣的金發(fā)男人。
木沙正猶豫著是要問“What do you want”還是問“What would you like”,，老外先開口了：“One beer,。”
木沙一聽,，能懂,，這真讓她高興,，同時又奇怪老外的表達,，不是應該說“I want a bottle of beer”嗎？這表達,，真簡潔干脆,。
她潤了潤嘴唇，生硬地問道：“What else,？”
老外答：“No,。”
這回答也好,，直接掐斷了后面的麻煩,。
木沙轉(zhuǎn)身去開啤酒，把啤酒放在桌上時,，忽又興起,，問道：“Do you want a cup？”
“What,？”
唉,，看來自己的發(fā)音還是不行。
“cup,，C-U-P,?！?p> “Oh，no,，no,，thank you.”老外說完，直接拿著酒瓶,，向嘴巴里倒去,。
木沙只好拿著菜單訕訕走開。
她有些懊悔自己畫蛇添足,，直接喝多好,，多瀟灑，哪有喝啤酒還用杯子的,？再說即使要用也不該是“cup”,，這不是用來喝茶或者咖啡的嗎？應該說“glass”才對,，那么應該怎樣問呢,？“Do you want a glass？”不對,，“galss”不可數(shù),，不該用“a”修飾。那么應該是“Do you want a bottle of glass,？”木沙又在心里搖搖頭,，且不說這種表達對不對，單單與“One beer”相較起來,，可真太麻煩,，太別扭了。
唉,，看來自己英語上的好成績都是假的啊,。
好容易熬到晚上八點半下班。
木沙回到屋里,，脫下鞋子一看,，腳上磨出兩個大水泡。木沙自知自己不是豌豆上的公主,，對這兩個水泡有些疑惑,，有些生氣，對自己生出百無一用的失望來,。
可明天還得繼續(xù),。水泡還在其次，一想到自己那可怕的近視眼，木沙的心一下子灰了,。她可以想象自己瞇著個眼,，湊近了看東西的蠢樣，先給自己一聲最無情的嘲笑,。
她又有些怪阿龍,。說什么近視沒大礙的鬼話，卻不給她配一副眼鏡,。拿自己掙的錢買,？恐怕過不了兩天，她就是好意思待下去,，也得叫老板娘給炒魷魚了,。再說，那樣厚厚的鏡片架著去當服務員也不好看,。唉,，真是難為啊。
可她現(xiàn)在到底有了一份工作,。轉(zhuǎn)念一想,，如果能以這份工作為起點，在經(jīng)濟上獲得獨立,，結(jié)束寄生的狀態(tài),，那自己還會留在阿龍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