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碗后,，木沙和木母坐在炕頭看電視,。
一個腦袋伸進門來：“木沙，你真回來啦,。聽我媽說,，她在街上看到你,，我就過來看看?！?p> 突然看到王丹,，木沙也很驚訝：“你放假了？”
“沒有,。你不知道嗎,？我開學(xué)后就轉(zhuǎn)學(xué)了，降了一級,，現(xiàn)在和我弟在鎮(zhèn)上上初二,。”
“你們學(xué)樣不是挺好的嗎,？怎么轉(zhuǎn)學(xué)了,？”
“學(xué)校好也得我成績好才行啊。每年白花那么多錢，成績也提不上去?，F(xiàn)在教我弟的是我姑姥爺,，我媽跟他說我成績不好，他就叫我轉(zhuǎn)到他們班里,。降一級,，也好把基礎(chǔ)打打。我現(xiàn)在還在學(xué)校里學(xué)音樂,，我弟學(xué)素描,。不像你，我們成績都不好,，便聽我姑姥爺建議,，我爸我媽打算以后讓我們走特長生?！?p> 木沙搬了個凳子讓王丹坐下,，人還沒落坐，就滔滔不絕地講個不停,。木沙聽她說“姑姥爺”,，聯(lián)想到自己“姑奶奶”的身份，有些別扭,，也奇怪,，王丹數(shù)起這些輩分來，怎么那么熟稔自然,。
她簡單地“哦”了一聲,。有人“建議”啊，有人“打算”啊,，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我聽我媽說，你不上學(xué)了,。你干嘛不上學(xué)?。磕愠煽兡敲春?。要不,，我去跟我姑姥爺說說，你去他們班里,。你成績那么好,，他準(zhǔn)定要你。這樣,，我們就又成同學(xué)啦。”
這些問題,，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明的,？面對王丹的好意，木沙笑笑,，委婉地拒絕道：“再說吧,。起碼現(xiàn)在不行。我媽還傷著呢,，需要人照顧,。”
“那也是,。反正早晚你都跟得上的,。不像我，雖然學(xué)了一遍,，有些東西還是聽不懂,，還得讓我姑姥爺給我開小灶?！?p> 王丹又坐了一會兒,，看了一會兒電視，便起身道：“我要回去寫作業(yè)了,。晚上還得早點睡,。你現(xiàn)在回來了，星期天去找我玩啊,?！?p> “好的?！蹦旧称鹕?，把王丹送到大門口。她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可也還是胖,。她這個“大胖”還是如此活潑，而自己這個“小胖”,，有些部分卻如耗子一樣,，難見天日了。
有些時候,，木沙十分反感王丹沒完沒了的家長里短,，現(xiàn)在，看著她的背影遠去,，又對她的這份單純感到羨慕而感激,。
十月已近尾聲,。木沙家里地里地過了些平靜日子。眼看著地里的活越來越少,，離去便被她計算著提上日程,。
這天下午，木沙扶母親解好手,，去倒尿盆時,，被尿味刺激，突然一陣惡心襲來,，便扶住圈墻嘔吐起來,。直嘔得臉漲淚落，卻除了一些拉絲的口水,，什么也沒吐出來,。
她在外面待了一陣，等自己緩過神來,，才把尿桶拿去廁所放好,，回來洗手。
木沙知道自己瞞不過,，便猶疑著走到母親床前,，低聲呢喃道：“媽，我懷孕了,?！?p> 木母聽了，長嘆一聲：“我就怕這個,。多久了,？”
“兩三個月吧?！?p> “唉,，那你到底怎個打算啊,？要留著,，你得趕緊走了。要打掉,，也得盡快,。千萬不能讓你爸發(fā)現(xiàn)?！?p> “我知道,。讓我想想吧?！?p> “唉,，我命苦倒也罷了,，怎么孩子也是這樣呢？我上輩子造的什么孽啊,?！?p> “媽，你別這樣,。你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p> “你一個人怎么行？要不告訴你大姐吧,，我們那時候生孩子都糊里糊涂的,，要講什么科學(xué)的話，還得你們這些年輕人,?！?p> “先不要讓她知道。容我先想想,，真需要她的時候我再去找她,。”
“那你好好想想,。這可是一件大事,。”
這確實是一件大事,。木沙在自己與阿龍的關(guān)系上一直搖擺不定,。懷孕似乎讓她鐵了心，可結(jié)果證明,，這心還是不夠堅定?，F(xiàn)在選擇迫在眉睫，木沙意識到這孩子是去是留,，才是真正的一錘定音,。
她鎖上門，拉上窗簾,，靜坐方桌前,。前后想了一陣，還是覺得亂,。便拿出紙和筆,，強迫自己以理性的方式條分縷析地陳列利弊。
可剛列了一條,，木沙再也寫不下去,。想要以理性的方式厘清感性的情感,，這個企圖本身就不理性。跟阿龍在一起,，是可知的不迷茫的違心,；留在家里，則要面對未知的前途,，迷茫的同時,，還要憂心時光撕下自己的假面。
似乎前者略勝一籌,?？赡旧巢桓市牡負u晃著身體，以頭觸桌,，仿佛要像啄木鳥一樣,，揪出這個念頭里隱藏的蛀蟲來。
敲著敲著,，一道閃電劃過木沙腦海,，使她在兩難的境地中抓住了問題的根本答案。
她驚恐地抬起頭,，眼前的燈光突然有些刺目,，一股寒意由腳底而起，直沖腦門,。
這個讓人無感的孩子自然不是什么愛情結(jié)晶,，可之前，她一直以為這是阿龍的孩子?，F(xiàn)在,，她猛然意識到，這完全有另一種可能,，不是,，是另兩種可能。雖然也只是可能,，可擺在木沙面前的答案卻由雙選變成了單選,。
“我是個不能生孩子的怪物……”木牙離開時，留下這樣的字句,，那樣的震撼無法叫人忘卻,。盡管事實證明這話有些荒誕，那種精神上的觸動卻無法抹殺,。
現(xiàn)在,，該輪到她殺死自己的孩子了。
這是“無情”的選擇,，可她真的無法面對“有情”的未來,。
以死換生,，木沙看了多年的書，還是不知自己罪犯幾等,。只是在生活無形地提示面前,，怯懦地躲開身。
她不打算把自己的疑慮告知阿龍,，她要先斬后奏,、斬釘截鐵、一刀兩斷,。
“媽,，我決定了，我要打掉這個孩子,。”
第二天一早,，辛父走后,，木沙便走到木母跟前，聲堅意篤地說道,。
“你決定了,？那你……還回廣東嗎？”木母的聲音有些微顫抖,。
“不回去了,。”
“那你去找你大姐吧,。她生小蕊的時候去檢查過,，知道那些小診所?！?p> “好的,。”
“我跟你爸鬧別扭的時候,，你姐給我開了張卡,，把錢存里面了。我也不會用,，一直在她那,。你去叫她給你取點?！?p> “不用,。我身上還有四百多呢?！?p> “那你去吧,。不行,，今晚就住你姐那兒，別回來讓你爸看出毛病來,?！?p> “我知道了?！?p> 木沙騎著自行車來到路上,。兩旁的田野除去小塊小片的菜地，大多空空蕩蕩的,。玉米收盡,，小麥未發(fā)，看上去似乎一片荒蕪,，然而希望的種子已經(jīng)撒下,，如果天命順?biāo)欤阌质且粋€收獲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