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沈氏見葉錦輝不說話，便放緩了聲音，“等下見到姚家那些太太的時候，要高高興興地上前去打招乎，要記得請姚家的姑娘們來咱們家里玩,。若是能哄得讓她們高興了，娘到時候送一套南珠頭面給你?！?p> 葉錦輝卻無端想起上次葉家宴請胡太太母女的事情來，那一次葉家給姚家也下過請貼,，可姚家根本沒有人出席,，但她的母親卻能沒有任何芥蒂哄著她去討好姚家，只說明那新知府夫人的事,，是姚家透露給沈氏的,，不然葉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不知道的事，不可能足不出戶的葉大太太先知道了,。
“真真兒,，你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嗎？”沈氏見葉錦輝只顧低著頭，盯著她看了一陣,，口氣不覺嚴(yán)厲了起來,，“阿娘教導(dǎo)你做人的道理，你要好生的記著,，無論能不能聽懂,，都要應(yīng)一聲，別像個鱉一樣,，一聲不吭,。”
這話實在太巔覆葉錦輝記憶中母親的形像,，只得低聲道：“今天來上香的人這么多,，說不定我們根本遇不到姚家的人?！?p> 沈氏卻笑了起來,，“佛門圣地，萬事講求一個‘緣’字罷了,，就算今天遇不到,，改天也會遇到，你和姚家哥兒去年就立了婚書,，你若能得到姚家老太太和太太們的喜歡,，以后才不會受磨搓。阿娘說這些,，還不是為你好,？繃著張臉，倒像我欠了你的錢一般,?！?p> 葉錦輝委實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雖然閩地民風(fēng)開放,，但那些做娘的也不至于在閨女四五歲的時候就教導(dǎo)這些事吧,？
沈氏卻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不妥，理所當(dāng)然地帶著葉錦輝往客房安養(yǎng)院的方向去了,。
還沒行到一半,，被小翠攔住了，“奴婢已經(jīng)和寺里的大師借了休息的地方,，不過今天來拜佛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只能委屈太太和姚家的太太們擠在一個院子里?！?p> “若是姚家,，倒也無妨，我也累了這半日了，不如早些過去罷,?！鄙蚴铣吨~錦輝，連腳步都快了幾分,，葉錦輝差不多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葉錦輝根本不想去見姚家的人，使勁的掙了一下,，開口道：“阿娘,，我累了，走不了這么快,?！?p> 沈氏松手，“那你慢點走,，我先過去了,。”
說話間,，沈氏的腳步比之前更快了,。
葉錦輝索性站在那里看那些小販朝香客攬生意去了。
小翠卻轉(zhuǎn)了回來,，朝葉錦輝伸手道：“大姑娘累了,，奴婢抱著您唄。姚家的太太們肯定準(zhǔn)備了好多禮物想要送給您呢,?！?p> 姚家肯結(jié)這門親事，不過是想借錢家的勢,，如今錢家前途未卜,，姚家躲葉家都來不及，怎么會給她準(zhǔn)備禮物,？還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葉錦輝不打算接小翠的話，只道：“是母親讓你來的,？”
母親只怕是以為她一走,，自己就會慌張著追過去吧？
小翠：“大姑娘真聰明,，正是大太太讓奴婢這么做的。大太太最關(guān)心的人就是姑娘您了,?！闭f著將葉錦輝抱了起來。
葉錦輝咯咯地笑，“小翠姐姐長得漂亮,，力氣也大,。”
小翠只當(dāng)葉錦輝是四歲的孩子,，忸怩著開口道：“大姑娘,，奴婢今年十五，哪有什么力氣,?！?p> 本朝女子以貞靜柔順為美，在小翠看來,，力氣大可不是什么夸獎人的話,。
“你在母親身邊多長時間了？”葉錦輝一副好奇的樣子,。
這個年紀(jì)的小姑娘本來就有問不完的問題,，小翠十分耐心地回答了她，“奴婢十歲那年,，父親出海打魚再也沒有回來,，阿娘被他們逼著另外嫁人，我就被老夫人買下來專門伺候太太了,，那時候老夫人對太太就像對自家的女孩一樣,，太太身邊一共有三個丫鬟……”她說到這兒忽然頓住了，“哎,，我給你說這些什么做什么,，你又聽不懂?！?p> 葉錦輝一副疑惑的模樣,，“我是沒聽懂。你在不在那三個丫鬟里面,？”
小翠：“我那時候剛進府里,，年紀(jì)小，什么都不懂,，只能從三等做起,，姑娘身邊三個都是二等?！?p> 葉錦輝：“我明白了,，肯定是有人調(diào)到了別處，才補了你,?！?p> 小翠“撲哧”一笑,，“哪有這么簡單？三等一個月五百錢,，二等一個月一兩銀子,，大家都削尖了腦袋往姑娘們身邊湊呢。太太那時候剛好要嫁到葉家來,，老夫人一共陪嫁了四個丫鬟,，取‘事事如意’的意思?！?p> 葉大太太成親不過五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讓她身邊的三個大丫鬟都不在了呢,？葉錦輝心里十分好奇,，但是卻聰明地打住了。
小翠已經(jīng)抱著她進了客房,。
“給她重新梳洗,。”葉大太太吩咐道,。
桂枝自是做不來這種事的,，小翠主動將活攬了過去，將葉錦輝原本隨意綁著的頭發(fā)重新梳了,，帶了兩朵淺紫色的頭花,，換了件同顏色的短襦，白綾裙,，脖子上重新帶了條金燦燦的項圈,，掛了寄名鎖，護身符,。
葉大太太親自牽了她的手,，去了對面的房間。
還未進門,，已經(jīng)有兩個穿著蔥綠裙子,，配桃紅比甲的丫鬟笑著迎了上來，“大太太快請,，我們老太太和兩位太太并姑娘們都在里面等著呢,。”
一副很親熱的樣子,。
等葉錦輝母女進去,，坐在上首的老太太便笑道：“你這丫頭，許久不去我們那邊玩,，現(xiàn)在遇到直接過來說話就是了,，還專門讓丫鬟來問了才過來,，咱們誰跟誰，何須如此見外,。”說著又朝葉錦輝招手,，“好孩子,，快過來，讓我瞧瞧,?！?p> 葉錦輝之前本以為是葉大太太主導(dǎo)了這場“偶遇”，現(xiàn)在卻又不確定了,。
但可以肯定,，葉大太太是為這場偶遇精心準(zhǔn)備過。至于姚家,，與她之前設(shè)想的也大相徑庭,，她之前本以為姚家會對葉家退避三舍，沒想到姚家并不反對兩家的來往,。
而葉大太太也是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葉錦輝心里越發(fā)疑惑，面上卻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認(rèn)真地給姚家老太太行了禮,，任她拉著自己的手打量。
“眉眼精致,，體格均稱,，長大了必定是個美人?！币依咸f著,，從手上褪下一個玉手鐲，戴到了葉錦輝的手腕上,，“這鐲子是我經(jīng)常帶的……”
據(jù)葉錦輝所知,，她的祖母葉老太太就這樣，家里未成親的男丁多,，見著小姑娘順眼就賞“貴重”東西,，一開口必定要說是自己經(jīng)常把玩的物件。忙推辭道：“老太太,，這東西太貴重了,，晚輩受之有愧?！?p> 坐在下首的美婦人聽了這話,，不免嘖嘖稱奇,，“這小侄女說話和大郎一樣，出口成章,?！?p> 葉大太太忙謙虛道：“二太太可別這么夸她，她個小孩子家家,，前些時候才開始認(rèn)字罷了,。”又向葉錦輝道：“老太太給了,，你就拿著吧,。”
葉錦輝不好在眾人面前逆了母親,，只得收下了,，但她并不想和姚家有太多的牽扯，鄭重地將東西給了葉大太太,，“母親先幫我收著唄,，今天人來人往，魚龍混雜,，我怕弄丟了,。”
坐在姚老太太旁邊的婦人也笑了起來,，“你這孩子,，倒是個謹(jǐn)慎細(xì)致的。你家里又不少這些東西,?！闭f著盯著她手上的瑪瑙手鐲看了一眼。
葉大太太便道：“這兩位是你姚大伯母,、姚二伯母,，還不趕快見禮?！?p> 等葉錦輝行了禮,，姚家的兩位太太也有相應(yīng)的東西送，大太太是一個瑪瑙掛件,，二太太是一對金手鐲,。
葉錦輝收了東西，不免感嘆姚家的大方,，同時又有些疑惑,，照說泉州的船舶司建了那么久，做為錢家姻親的葉家,，怎么會驟然變得這般節(jié)儉,？
可有關(guān)前世的記憶實在是太少了,，她只記得奢靡富貴的葉家在京城的情景。
葉老太太前世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我家老太爺之前在泉州做千戶,，湊巧就靠著船泊司，單祖上留上的地皮,，也夠幾代人的嚼用了,。”
再者,，葉家現(xiàn)在雖然減了下人，吃食也很節(jié)儉,，但葉大太太手里的好東西著實不少,，就像今天，姚家的東西也算不錯了,，葉大太太卻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葉錦輝幾乎可以肯定，葉大太太手里的陪嫁必定十分豐厚,，而前世,，這些財產(chǎn)的去處都成了未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