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此住了一日，周侗和志明秉燭夜聊,。岳飛則和徐慶牛皋,，一起說些江湖上的事,。原來牛皋在輸給石寶后,，就回家鄉(xiāng)苦練周侗傳授那幾招锏法,，不知不覺武藝大進(jìn),。但也正因?yàn)槲渌嚧筮M(jìn),，他才真正意識到從前的渺小。后來他聽說瀝泉山有“兵器墻”,，就到此拜山學(xué)習(xí),，由于踏實(shí)肯干，還在此做了一年的居士,。
“你？你個酒鬼，竟然能做居士,？”徐慶捧腹大笑,。
牛皋道：“這個，自然也不是完全戒酒,。老方丈說,，向善在乎心，不在于忌口,。我又不是和尚,，嘴饞了下山去解饞就行?！?p> “這和尚還真好說話,。”徐慶好笑道,。
牛皋瞇著眼睛笑道：“我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如周老爺子和老方丈這樣的世外高人真的不多。能遇到一個就是緣分,，何況我能遇到兩個,。既然我有如此福運(yùn)，何妨在此多住些日子呢,？”
岳飛道：“你家人不用照顧,？”
牛皋道：“人不能什么都占著，你要做點(diǎn)別人做不到的事,，就要放棄點(diǎn)東西,。我也想過回去照顧老娘老爹，但這世上有舍才有得,。何況現(xiàn)在是世道還算太平,，他們還不是很需要我?！?p> “方丈說投軍的事,，你怎么看？你會去嗎,？”徐慶問道,。
牛皋答道：“暫時不去。我武藝未成,，也沒有什么雄心壯志做官,。你也看到了，高寵小小年紀(jì)就那么厲害,，這真是嚇到我了,。天下如此之大,，我這點(diǎn)本事算什么？那個高寵現(xiàn)在的本事雖沒有石寶大,，但比起當(dāng)年的石寶,，我更怕他?！?p> 岳飛點(diǎn)了點(diǎn)頭,，默然看了眼靠墻擺放的瀝泉槍。
“你們想投軍嗎,？”牛皋問,。
徐慶嘟囔道：“都不知該投哪里?！?p> 第二天一早,，岳飛他們離開瀝泉寺。
分別時,，志明和尚拉住岳飛的胳臂,，微笑道：“賢侄，人常道學(xué)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你真不去投身行伍？老衲觀你一身武藝堪稱萬人敵,，若換你在大宋軍中,，說不定真能建功立業(yè)。半道出家這種事,，只有我這種沒出息的老和尚才會做,。你岳飛大好青年，切不可讓自己埋沒于草莽,?！?p> 岳飛恭敬一禮和周侗、徐慶踏上歸程,。
志明目送他們離開,，他自己也不知，這一番話對岳飛的一生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從瀝泉山回來后,，岳飛動了從軍的念頭，家里為此討論了幾次,。
他爹岳和并不支持他當(dāng)兵,，因?yàn)樵谒纬?dāng)兵從軍一直不算什么有前途的事。岳和覺得作為農(nóng)民靠天吃飯,，雖然日子并不富裕,，但只要勤勞,，多數(shù)時候并不窘迫。因?yàn)樘斓烙谐?，終究會給人一線生路,。而無論是官場，還是軍旅,，世事無常。官場中人多虛偽現(xiàn)實(shí),，軍旅之中一旦臨陣,，必定殺機(jī)四伏。在岳和看來,，照顧好家,，照顧好妻兒，才是男人該做的事,。岳飛上有爹娘在堂,，下有兒女。這種時候離家從軍,，家里就失去了頂梁柱,。而真要有個三長兩短，那家里老老小小又該怎么辦,？
做娘的姚氏盡管一直盼望兒子建功立業(yè),，但也找不出反駁岳和的理由。
劉氏則很賢惠的表示支持丈夫的決定,，因?yàn)樵谒磥?，岳飛是大英雄，大英雄不該埋沒在家里,。而她心里更有一個小算盤,，岳飛就算是投軍，也是在相州嘛,，去那邊當(dāng)差和去晝錦堂當(dāng)差又沒啥區(qū)別,，根本不用擔(dān)心什么嘛。
“我不贊成你去投軍,?！痹篮妥詈笈陌宓馈?p> 姚大翁已然過世,，家里沒人能改變岳和的主意,，岳飛皺著眉頭走出院子。他娘追了出來,，指了指周侗住處的方向,，岳飛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外頭徐慶嘟囔道：“你家比我家還要頑固，我家那幾口子,，被我編幾個故事,，都信了我參軍就能升官發(fā)財。你這里敢情好,，原來種地才是最有前途的事?。俊?p> 岳飛摸摸鼻子,，低聲道：“我爹有他的道理,。你當(dāng)兵后，家里有大哥徐天頂著,，我這邊小弟岳翻可不頂事,。”
“他們當(dāng)然都是有道理的,。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徐慶問。
“我去找義父,?！痹里w道。
周侗從瀝泉山歸來后,，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他在病床上思索良久，輕聲對岳飛道：“人常說,，沒有家就沒有國,。只有家庭安定幸福了，國家朝廷才是偉大的,。但其實(shí)若逢亂世,，沒有國又何來家？如果我大宋落入北方胡虜之手,，黃河南北覆巢之下無完卵,。你我在湯陰這小家的安穩(wěn)，又從何談起,？”
“若逢亂世,，義父是否認(rèn)為亂世將至？”岳飛問,。
周侗道：“你知道,，為了收復(fù)燕云十六州，朝廷將聯(lián)合金人北向用兵,，夾擊遼國,。金人如何我不甚了解,，然而遼國雖然近年國力減弱，但我大宋的國力難道就強(qiáng)嗎,？前不久,，南方的明教起事造反，我軍原本要北上的精銳全都調(diào)往南方,。我大宋西軍戰(zhàn)力不弱,，明教或許不是西軍對手。但擊破明教方臘后,，他們以疲憊之師北上,。真能戰(zhàn)勝契丹人嗎？所以,，老夫以為大亂將至?！?p> 岳飛思索著周侗的話回到家中,，決定再次向家人請求投軍?？伤€沒有開口說這事,，突然噩耗傳來，義父周侗不行了,。岳飛和岳和連夜趕去探望老爺子,，終于見得周侗最后一面。
原本已失去意識的周侗,，因?yàn)樵里w的到來神智恢復(fù)了清明,。他先和岳和說了幾句，然后叫岳飛到近前道：“飛兒,。你是我最后,，也是最好的弟子?！痹里w跪在榻前泣不成聲,。周侗慢慢又道：“可惜，我看不到你叱咤天下的時候,?！?p> 岳飛心里大慟，淚水止不住的流淌,。
岳飛在周侗墓地邊搭建草棚,，為義父守孝一年。時間很快到了宣和四年,，他前往晝錦堂打聽到消息,。
“的確,，朝廷北征在即?！表n斌看著岳飛,，慢慢道，“安陽大營的劉韐大人已經(jīng)開始征兵,，這對你而言是個機(jī)會,。劉韐曾與西夏作戰(zhàn)，是久經(jīng)沙場的名將,。在他手下當(dāng)兵,，應(yīng)該不容易枉死?！?p> 岳飛恭敬站立,，苦笑了一下。
韓斌笑道：“我很想你啊,，岳飛,。沒了你，這個相州都不好玩了,?！?p> 岳飛躬身道：“感激公子的栽培，不過岳飛奉義父遺命,，想去外面闖闖,。”
“我認(rèn)為你可以等一等,，西軍的劉光世將軍上次路過的時候,，還提起你。你等他打方臘結(jié)束,，可以去西軍嘛,。”韓斌微笑道,，“又或者過些時候,，你跟我去京城。我們韓家也會有你用武之地,?！?p> “公子既然說了劉韐大人是西軍出身的名將，我是相州的兒郎,，就在相州投軍,。”岳飛笑了笑，施禮道,，“感謝公子多年來的提攜,，飛就此別過?！?p> 韓斌目送對方離開,，微微揚(yáng)起嘴角，這是個不甘居人下的背影啊,。
與此同時,，陳家武館，徐慶和陳廣在露天喝著酒,。
陳廣喝得微醺,，他扯著日漸稀疏的白發(fā)，慢悠悠道：“蠻牛啊,，你放棄了晝錦堂的差事去投軍,。到底是怎么想的？”
“沒怎么想,?！毙鞈c道，“我大哥岳飛去哪里,，我就跟著?！?p> “你跟親大哥都沒那么緊,。”陳廣笑道,。
“他陪我打的架,，比我親大哥多得多。徐天那家伙能和俺家岳飛比,？”徐慶大大咧咧道,。
“不論如何?！标悘V望著遠(yuǎn)空,，“你要跟緊他，注定富貴,。你這輩子本來只是一條賤命,。但因?yàn)橛龅搅嗽里w，一定會過的很不一樣,。你跟他去投軍是對的,。”
徐慶不悅道：“我把他當(dāng)親大哥，一世人兩兄弟,，說什么富貴不富貴,。”
岳飛回家后,，再次向爹娘請示從軍之事,，言明將此次是去劉韐大人的安陽大營。這一次岳和同意了,。據(jù)說這是周侗臨終前勸說了岳和,。岳和一旦松口，一向看好兒子的姚氏自然大力支持,。妻子劉氏就更不必說,。安陽大營離家不算太遠(yuǎn)，大家都覺得就近探望并非難事,。所以岳飛啟程當(dāng)日,，家里的氣氛并不悲壯，甚至還有些喜氣洋洋,，弟弟岳翻吵吵著要一起去參軍,。小岳云則叫嚷著要一同去。
岳和代表全家多送了十里地,，直到岳飛和徐慶走出很遠(yuǎn),，才依依不舍得離開。岳飛悄悄回頭看了眼老父的背影,，但并沒太多留戀,。
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在議論岳飛和徐慶投軍的事，有人表示贊成,，也有人不以為然,。
當(dāng)凌氏武館的王貴和張顯得知此事。
張顯悄悄道：“你說我們是不是也去安陽投軍,？”
“這是什么狗屁想法,。從小兵當(dāng)起，能做什么,？岳飛那廝武功再高,，個頭就那樣，入伍當(dāng)兵一等也選不得,。你別跟著別人起哄,。”王貴鄙夷道,，“真要去兵營,，也得用銀子鋪路,，買個軍官做?！?p> 張顯摸摸鼻子,，看了眼王貴。
“怎么,？”王貴瞪眼道,。
“據(jù)說湯陰不少武館的武生都去投軍了?！睆堬@低聲道：“因?yàn)樵里w,。”
“反正,，咱們不能和他一樣,。”王貴嘆了口氣,。這幾年隨著年齡的增長,，更因?yàn)槿鞘戮鞈c去了晝錦堂，兩家武館的武生已很少當(dāng)街動手,，但兩邊的恩怨并沒了結(jié),。富戶和窮人間那道微妙的鴻溝，豈是隨便就能填平的,？
張顯百無聊賴地走出武館,，看著清冷的街道忽然想到，那只大鵬會否就此一飛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