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萬戶王索皺眉看著軍報,,新鄉(xiāng)城居然丟了,?三個時辰前的軍文上還說一切如常,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阿里孛真是廢物,,坐擁城池竟半日也守不住,?!鼻翳F摩怒道,。
“他既死于軍前,就不要過于苛責(zé)了,?!蓖跛骱仙宪妶?,慢慢道,,“到衛(wèi)州的宋軍人數(shù)不少,若傾力一擊,,新鄉(xiāng)的確難守,。這也是我們回師新鄉(xiāng)的原因。只是沒想到那么快,,對方軍中定有猛將,。”
另一個千戶牧海道:“敗下來的軍士說,,敵人戰(zhàn)力極強(qiáng),,和以往遇到的宋軍截然不同,其中先鋒將領(lǐng)白袍鐵甲掌旗在前,。但我問了一下,,對方實際兵力不多,不會超過兩千人,。斥候回報,,敵軍并無大部隊跟進(jìn)?!?p> 王索笑了笑道:“他們不可能帶著千把人來攻城吧,。后續(xù)人馬一定會有,牧海,你擬個方略,,看如何奪回新鄉(xiāng),。”
牧海道:“我軍有五千人,,兩日后韓常將軍的三千人也將抵達(dá),。”
“我們當(dāng)然要在他來之前奪回新鄉(xiāng),?!辫F摩怒道。
牧海道:“宋軍戰(zhàn)力不如我軍,,即便敵軍先鋒驍勇,,但他們的主力不可能全是如此。根據(jù)我方軍報,,敵軍隸屬河西招撫司,,來衛(wèi)州的總兵力不會超過八千人。即便是正面硬碰,,我們也是能戰(zhàn)而勝之的,。”
“你到底想說什么,?”鐵摩問,。
“我們不僅要奪回新鄉(xiāng),更要擊破宋軍主力,?!蹦梁5溃八晕业囊庖娛抢弦?guī)矩,,困而不打,,圍點打援?!?p> “圍點打援,?”王索思索道。
牧海道:“目前新鄉(xiāng)城里的宋軍戰(zhàn)力不弱,,但人數(shù)少,。我們?nèi)魢锣l(xiāng)城,他們不能突圍只能待援,。而他們在石門山的主力,,一定會加速來此。我們就守在險要之地,,迫其在野外決戰(zhàn),!”
王索道:“但我們這五千人,,要圍城似乎略少?!?p> “不用嚴(yán)絲合縫,,只要擺個樣子?!蹦梁PΦ?,“宋軍初到衛(wèi)州,不知我軍虛實,。石門山過來有兩條路,,但都要經(jīng)過白虹坡,我們重兵埋伏在白虹坡,?!?p> “若是新鄉(xiāng)宋軍出城,我們就是腹背受敵,?!辫F摩皺眉道。
“不過是兩千宋軍,,我們也分兩千軍士守在東門外,。”牧??粗跛鞯?,“兵力相當(dāng),我大金勇士何懼宋人,?”
“為何不先攻城,?對方兵力不多,,沒有足夠力量守城,。我們一鼓可下,然后依靠城防面對宋兵主力豈不更好,?”鐵摩搖頭道,。
牧海揚眉道:“我軍沒帶攻城器,若不能在一日內(nèi)攻下新鄉(xiāng),,豈不是徒增損失腹背受敵,?我的方案更穩(wěn)妥?!?p> 王索瞇著眼睛,,眺望了一眼遠(yuǎn)端的城墻,笑道:“就依牧海之言,。鐵摩你負(fù)責(zé)盯著新鄉(xiāng)城,。”
鐵摩心里一陣不滿,萬戶王索是大狼主粘罕的兄弟,,本身帶兵能力并不強(qiáng),。平日有事都聽牧海的,但這一次他總覺得會有問題,。
王貴將偵查到的情況詳細(xì)告知岳飛,,敵軍有五千左右,分三門圍困新鄉(xiāng)城,,但主力部署在東城,。都統(tǒng)制的中軍還沒到新鄉(xiāng),除非是連夜行軍,,不然要到次日清晨才會抵達(dá),。金兵的將領(lǐng)名叫王索,是金國萬戶,,手下千戶將領(lǐng)就不下十人,。
姚政和薛鶴則清點了城內(nèi)的庫房,糧草足夠供給五千人馬三個月的,,弓弩也很充足,。
王貴問道:“大哥,我們該怎么守城,?對方若是連夜攻城,,我們的兵有點少?!?p> 岳飛笑道:“我可沒想過要堅守,。”
眾人吃了一驚,,湯懷問道:“難道大哥要主動出擊,?”
岳飛道:“敵軍若是分四門同時攻城,我們只有七百多人,,守是一定守不住的,。好在他們不知我們虛實?!?p> “話雖如此,,但若都統(tǒng)制的兵馬明日才到,而金兵連夜攻城,,我們又該如何,?”湯懷問出所有人的疑問。
岳飛道:“都統(tǒng)制并非庸才,,他是會用兵的,。他一定會連夜行軍,,在天亮之前抵達(dá)新鄉(xiāng)。這里的問題是,,我們不知金兵的重點在新鄉(xiāng)城,,還是在都統(tǒng)制的身上。所以我們要猜一下,?!?p> “怎么猜呢?”王貴問,。
“金兵會不會帶著攻城器,?”岳飛問,。
“他們沒想過會丟新鄉(xiāng)城,,不會帶重家伙?!睖珣鸦卮?。
“金兵知不知道我們在城里有多少人,?”岳飛又問。
“從我們打出的旗幟,,再加上我們攻城的速度,。他們必不敢小看我們,但他們應(yīng)該知道我們西路軍一共有多少人,?!毖Q想了想道,“他們會估計我們有兩千人左右,。逃跑的金兵,,不可能對他們說我們只有不到一千人。金兵也想不到我們不到一千人就敢攻城,?!?p> 所有人都一起點頭,即便他們自己也沒想到能那么順利就攻下新鄉(xiāng),。
岳飛道:“金人擅長野戰(zhàn),,若他們未帶攻城器。他們是先攻城,,還是等我們的主力進(jìn)行野戰(zhàn)?”
“他們兵力布置在東城,,自然是為了阻擋都統(tǒng)制的大軍,。所以他們是想野戰(zhàn)?!蓖踬F點頭道,,“那么我猜他們不會攻城,。”
岳飛道:“天黑之前,,若佯攻都沒有,。就說明金人比較小看我們,不怕我們知道計劃,。在他們進(jìn)攻前,,姚政你和我?guī)耸爻牵渌嗽匦菹?。我們在夜晚配合都統(tǒng)制行動,。王貴,你負(fù)責(zé)觀察敵軍動靜,。只有你和張顯可以出城,,其他踏白隊的弟兄都留在城里?!?p> 眾人抱拳領(lǐng)命,,姚政上前小聲道:“大哥,新鄉(xiāng)的父老們提供了糧食,,還愿意幫我們修整城防,。”
岳飛道:“糧食不能要,,若能幫忙整備城防,,那當(dāng)然好?!?p> “城里的百姓很苦,,壯年男丁幾乎沒有了?!币φ壑泻瑴I,,“人口也較從前少了一半,婦女的情況更艱難,?!?p> “金兵暴虐,各地都是一樣,?!痹里w沉聲道,“你讓弟兄們在城頭盡量多插旗幟,,天黑之后火把要多,。”
“大哥放心,?!币φ?。
“給鄉(xiāng)親們分發(fā)武器,一旦我們出城,,守城就靠他們了,。到時你做主?!币娨φ櫭?,岳飛笑道,“總不能留一座空城,?”
姚政抱拳道:“我懂,。”
岳飛道:“守不住也要守,?!?p> “大哥放心?!币φ?。
王索和牧海都是太原戰(zhàn)役后才來的中原,盡管鐵摩實戰(zhàn)經(jīng)驗更豐富,,但王索更多時候還是愿意聽牧海的,。這讓鐵摩很不滿意。他麾下有一千多女真甲士,,從北而來不曾吃過敗仗,。所以當(dāng)他遠(yuǎn)眺新鄉(xiāng)城,眼里很有些躍躍欲試,。
鐵摩吩咐道:“把營門推到城門外一里處,。”
“私自動兵是要砍頭的,?!鄙磉叺姆有÷曁嵝阉?p> “廢話,?!辫F摩吐了口唾沫。大金的軍法極為嚴(yán)苛,,他又怎敢違令,。
卻不知,隨著天色漸暗,,在野外也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王貴一身金兵打扮伏在野地里,距離鐵摩只有一百步遠(yuǎn),。他想象著一箭射中對方咽喉的感覺,,然后悄悄換了個位置。
張顯很小心地靠攏過來,,低聲道:“只有東面的敵軍是真刀真槍,,另外兩座營寨都是擺設(shè)??磥泶蟾缯f的是對的,,敵軍暫時不會攻城?!?p> “他當(dāng)然是對的,。他是大哥嘛?!蓖踬F笑道,,曾對岳飛很不服氣的他,在經(jīng)過幾場戰(zhàn)役后,,已是心服口服,。
“現(xiàn)今就不知道都統(tǒng)制什么時候能到。我不明白大哥為何那么確定他會連夜行軍,?!睆堬@問道。
王貴想了想回答道:“某種意義上,,岳大哥和都統(tǒng)制是同一種人,,而都統(tǒng)制更謹(jǐn)慎一些?;诖?,大哥才認(rèn)定都統(tǒng)制一定會急行軍,而不會因私廢公,。你在此守候,,我摸過金營去,看看金狗到底是怎么布置的,?!?p> “這太危險了!”張顯抓住王貴胳臂,。
“打仗本來就是危險的,。”王貴笑著挪開對方的手掌,,“放心,,這是我們建功立業(yè)的時候,我不會輕易死掉的,?!?p> 看著王貴消失在夜色中,,張顯覺得這小子的笑容和從前有些不同。若一定要說,,王貴的笑容和岳飛倒是越來越像了,。那是種即便在冒險,也讓人感到胸有成竹的味道,。
昏暗的夜空下,,連夜趕修城防的百姓,大多是老人和小孩,。金人每占據(jù)一城,,都會將青壯男丁擄走。這不僅能增強(qiáng)他們的勞力,,更能降低城內(nèi)出現(xiàn)暴亂的機(jī)會,,但也因此激起了極大的民怨。若非部隊太少,,又急需休整,,岳飛是不會讓百姓幫忙筑城的。而當(dāng)他在城頭巡視,,卻看到了一幕令人驚奇的景象,。
在城上有一少年,面色赤紅,,身形枯瘦,,卻干著幾個大人的活。他兩手各提個大土包,,好像一只蜻蜓,,在僅容得一人站立的城垛上高低飛掠。
岳飛好奇地攔下了對方,,問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見過將軍,。”少年放下土包,,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我叫管云,,十三歲,。”
“才十三歲?!痹里w揚起濃眉道,,“你能舉多重的石磨?”
“那沒試過能舉多重,?!惫茉菩Φ?,“但如果讓我吃飽了,,兩個磨面的大石磨我能一手一個?!?p> “吹吧你,。”姚政壞笑道,,“來,,我們掰個腕子?”
“這不好吧,?!惫茉瓢櫰鹈碱^。
“怎么,,你還怕我摔著你,?”姚政笑道。
“這小子是怕摔著你啊,,姚大人,。”邊上有工頭過來道,。
姚政瞪眼道:“怕個球,。來來!”他揚起大手,。
管云看了岳飛一眼,,抬手握住胖子的手掌。
“來??!”姚政讓對方發(fā)力,但他話音未落就感到一股大力從手掌上涌來,。他那健碩的身軀,,被少年一把拽倒。
姚政坐在地上,,眼睛發(fā)花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
“胖子,你服氣了嗎?”岳飛忍俊不住道,。
“再來,!”姚政重新站起。
“你歇著吧,?!痹里w打量著管云,笑道,,“你在城里還有家人嗎,?這里被金兵占了,怎么還留在這里,?”
管云道:“家里沒人了,,但我也沒地方去……將軍……”
“是統(tǒng)制大人!”工頭提醒道,。
管云道:“統(tǒng)制大人,,能收我當(dāng)兵嗎?”
“你還太小了,?!痹里w搖頭道。
“可是我能打幾個大人呢,?!惫茉坪懿环狻?p> 岳飛仍舊搖頭道:“打仗和打架是不同的,?!?p> 管云還想說些什么,城外忽然傳來沉悶的雷聲,。
岳飛轉(zhuǎn)身望向遠(yuǎn)方的金寨,,寨內(nèi)火把閃動,兵馬調(diào)動急迫,?!靶⌒值埽任覀儦⒘私鸸坊貋碓僬f你的事,?!彼牧伺纳倌甑募珙^,和姚政轉(zhuǎn)身離開城樓,。
城樓下,,徐慶、湯懷,、薛鶴早就帶隊等在馬道上,,這三個相州大營出身的老兵像標(biāo)槍一樣在隊列最前方,,數(shù)百人整裝待發(fā)。
“讓你們休息,,都聽不懂嗎,?”岳飛好笑道。
“睡一個時辰,,足夠了,!還要睡多久?”徐慶咧嘴道,。
岳飛問道:“王貴,、張顯呢?”
張顯急匆匆奔來道:“王貴進(jìn)了金營還沒回來,,但周圍金營的部署我們已經(jīng)摸透了,。”
岳飛點頭道:“那就不等他了,。”
徐慶給岳飛遞上軍旗,。岳飛縱馬走過士兵的面前,,高聲道:“聽遠(yuǎn)方的金鼓聲,可知都統(tǒng)制的大軍已到,。東面白虹坡為咽喉要道,,金兵定在那里埋伏。都統(tǒng)制善于用兵,,對此了然于心,。這是實打?qū)嵉挠舱蹋∥覀內(nèi)姵龀?,以一敵十,!定將金狗消滅于新鄉(xiāng)城下!”
“是,!”全軍群情激昂,。
岳飛舉起軍旗,叫道:“看我軍旗所指,!”
“踏破金狗營寨,!”所有人大聲吼道。
岳飛從容一笑,,豪氣干云道:“滅萬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