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碧血湖,,水面是一層泛紅的碧綠,,據(jù)說水下有種特殊的暗紅水草,將湖水映成如此,。
三人分工,,高寵和管云坐木筏入水,,岳飛則留在岸邊望風。他用弓矢比了比遠端的怪石,,思索著如何應付突發(fā)局面,。
水波中,,波紋晃動,時不時有水蛇浮出湖面,,色澤也是暗紅,。
虎頭槍撥弄著水波,高寵小聲道:“山下向?qū)дf,,銀線水蟒藏在前方有石塊的地方,。但石塊再過去就是大瀑布,水流筆直向下你要小心,?!?p> “下水不怕,只要你能穩(wěn)住木筏,?!惫茉频馈?p> 高寵笑道:“小事一樁,?!?p> 管云鄙視了對方一眼,說道:“那我開始了,?!?p> 管云取出酒葫蘆,將特釀的米酒到入水中,,醇厚的米酒細水長流,。在湖水掛出長長的酒線,仿佛一條酒龍,。木筏繼續(xù)向前,,來到石塊群水流變急。然而,,周圍靜悄悄的,,哪有水蟒的蹤影。
木筏上兩人很有耐心,,管云備著魚叉,,高寵劃著大槍,沿著石塊緩緩穿行,。湖岸邊岳飛仔細掃視附近山林,,氣氛似乎不對,沒有鳥聲,,也沒有野獸聲,。他握緊了大弓,抬頭看了看天色,厚重的云層壓得山雨欲來,。
忽然,水波一翻,,層層暗流在水下穿梭,。管云屏住呼吸,注視水流,,奮力一叉入水,。
水叉走空……
木筏一個旋轉(zhuǎn),生生停在水面,。高寵的虎頭槍扎入礁石三寸,,他面色如常。管云深吸口氣,,又一叉進水,,一條兩尺長的水蛇被他叉起來。
幾乎在同時,,遠端礁石處的湖水翻騰,,一條巨蛇張開血盆大口沖向木筏。管云丟開水蛇,,重新刺向水蟒……
好家伙,,這東西簡直是條小龍,水下到底有多長,?
管云水叉沒有刺入水蟒,,叉子觸到蛇皮被滑開。他用力過猛跌入湖里,。水蟒翻轉(zhuǎn)腦袋咬向管云,。管云驚得大叫,連咽兩口湖水,,身子猛朝后挪,。
血光濺射,虎頭槍插入水蟒后頸,,槍鋒刺斷蛇頭,。同時木筏被激流沖刷,朝著峭壁滑去,。高寵大吼一聲,,把水蟒挑向管云,長槍刺回礁石,,只一瞬間又穩(wěn)住了木筏,。
管云一把抓住蟒蛇的身子,那蟒蛇兀自在水中翻滾,。他在水里撲騰幾下,,再冒出頭時,,手里抓著拳頭大的蛇膽。當滿臉血水的他試圖抬頭時,,洶涌而來水浪中暗藏刀鋒,!
管云猛地沉入水中,肩頭一陣劇痛,,一桿霸氣的長槍攔在刀鋒上,。刀槍帶起的風浪,只把管云推出去了三四丈遠,。管云于水浪里,,看見遠端的戰(zhàn)局。長刀肆虐的檀羽澤和大槍生風的高寵已在礁石上斗得石破天驚,。
木筏被水浪沖下峭壁,,管云握著蛇膽,一面拼命逆流劃水,。他勉力冒出頭來,,看到岸邊黑壓壓的來了數(shù)百金兵。干他娘的,,該死的信王私通金兵……管云肩頭劇痛不止,,身子難以抗拒的向著峭壁移去。
檀羽澤長刀迎著山風展開,,天上地下無名風起,,刀風過處礁石碎裂,兩人落腳處急劇變少,。
高寵冷笑舉槍,,冷靜應對十余招后,目光望向遠端,,淡然道:“你砍碎礁石只是作繭自縛,,一頭來自草原的野狼,難道還能擅長水戰(zhàn),?”
“那得看誰能站在最后那塊石頭上,。”檀羽澤露齒一笑,。
而這斑駁于湖面的石頭,,不知不覺只剩下三塊。
高寵深吸口氣,,單手立槍于前,,仿佛一頭向天咆哮的猛虎。檀羽澤人刀合一,旋風而動,。二人凌空激戰(zhàn)三十余招,,礁石連碎兩塊。檀羽澤腳踏槍桿,,不求殺敵只為搶占先機,,長刀斜劃向高寵的頭頂。高寵悶哼一聲,,落入水中,。
檀羽澤冷笑掠向最后一塊礁石,,突然一支羽箭帶著厲嘯破空而至,!箭矢如戈,破石開碑,。檀羽澤心里一沉,,暗叫不好……羽箭并非射向他,而是擊碎了最后那塊礁石,!檀羽澤半回身想尋找落腳點,,但四周只有洶涌的暗紅湖水。
嘭,!檀羽澤落水……他的視線被水浪模糊,。
高寵的長槍像出水的飛龍般刺向?qū)Ψ叫乜凇?p> 那家伙故意讓我搶到最后一塊石頭,就是為了這一擊,?檀羽澤若翻滾的大魚向后翻去,,只留下一道血線。
高寵奮力踩水,,四處尋找對方的蹤跡,,但檀羽澤已不知去向。這都沒宰了他……高寵心里不斷爆粗口,。
岸上,,羽箭如雨。
岳飛長時間被壓制在礁石下,,他眼見高寵他們危急,,百忙中射出的一箭挽回了水上戰(zhàn)局,卻無法解決自己的困境,。只揚手一箭的功夫,,臉上就被劃過一道箭痕。然后一陣麻癢的感覺襲上心頭,,箭上有毒,!岳飛心里一沉。
遠端蘇牙懊惱地收起弓箭,就差一分還是失手了,?!皼_鋒!”他下令道,。
兩百金兵以五人為一組結(jié)陣上前,。岳飛舞動瀝泉槍在岸邊游走,盡管每一次圍攻都被他打退,,但這些久經(jīng)沙場的金兵,,表現(xiàn)出極強的韌性。他們層層疊疊的布置于岸邊,,有條不紊地上前,。岳飛抹去臉上的血水,血水滲透出暗紅色,。
高寵拼命向水邊游,,但他水性本就平平,逆流而動事倍功半,,這數(shù)十丈的距離仿佛咫尺天涯……
蘇牙也看到了這一幕,,下令向水里放箭。高寵躲避不及,,肩頭中了一箭,,游得更慢了。
岳飛辨別出蘇牙所在的位置,,挺槍直沖過去,,周圍的金兵立即圍攏上來。蘇牙那張歪斜的面龐露出狡猾的笑容,,他慢慢退回樹林,。岳飛連斬二十多個金兵,仍舊沒有靠近對方,,他身子逐漸變得沉重,,在湖邊樹林前金兵開始咆哮著向他攻擊。
不管檀羽澤如何,,這一戰(zhàn)可以拿下,。英雄又如何?蘇牙冷笑著輕撫刀鋒,,云飛看我給你報仇,。忽然他心頭一悚,一股冰冷的殺氣將他包圍,。這是……
蘇牙跺腳閃離樹下,,但他退出五尺之外,,心口卻是一涼。鮮血不斷從胸口冒出,。
這,,這……蘇牙看著樹下那一身桀驁的漢子,此人什么時候……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你們會埋伏,,我們也會?!睏钤倥d一甩大槍,,槍尖的鮮血落在林中。
蘇牙倒在蒼涼的山林間,。
楊再興大鐵槍一揮,,大批山賊從林野里殺出,沖向岸邊失去頭領(lǐng)的金兵,。
岳飛看到從山林里殺出楊再興,,回頭看了眼剛剛回到岸邊,,仿佛落水狗般狼狽的高寵,。上前幾步,把那小子拖出湖水,。近五百山賊和兩百金兵殺得難分難解,,而金兵慢慢向遠端退去,竟然是檀羽澤回到了隊伍,。金兵拼命反攻,,搶回了蘇牙的尸體。
“那長發(fā)崽子,,果然是沒有死,。”高寵低罵道,。
岳飛并沒有接話,,模糊的視線讓天空變得越發(fā)陰霾。他想到很久以前壽陽的大戰(zhàn),,檀羽澤已是如此,,那個武尊完顏明玉得強到什么程度?而岳飛隨即心里一痛,,每次想到壽陽都會想到那個人,,江山如故,伊人何在,?
金兵退去,,岳飛高寵與楊再興匯合,。原來信王趙榛那點計量全落在曹成眼中,他派楊再興帶人前來支援岳飛,。
他們前往瀑布下方尋找管云,,在大約三里地外的河灘,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少年,。那小子盡管意識模糊,,仍舊緊握著水蟒膽,這一次算是沒有白來,。
“說來,,你其實沒有受什么傷?!备邔櫃z查了一下管云,,給了對方一個腦瓜子?!盎厝ケ仨毜煤煤镁毼?。”
“哦……”管云雖想說自己不是對方那種怪物,,但只回了這么一聲,。
岳飛小心收好水蟒膽,仍舊交給管云保管,。
楊再興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心里居然感到些許暖意?!霸澜y(tǒng)制,,接下來怎么辦?還回歸雁湖,?”
岳飛道:“我們要救薛鶴當然得回去,。怎么,你認為李神醫(yī)會和此事有關(guān),?”
“不,,李神醫(yī)雖然屬于忠義保社,但更算是一種超然的世外高人,?!睏钤倥d道,“但那里畢竟靠近梁興的山寨,,若是趙榛決意殺你,,可不會管你在什么地方?!?p> 岳飛笑道:“讓他來好了,。我們?nèi)w雁湖,。”
楊再興想了想道:“我與你同去,?!?p> “不,你先一步回去,,通知張用,,叫他帶人到野熊山?!痹里w沉聲道,,“我信你。不信別人,?!?p> 楊再興一拱手,接待了幾句,,先行離開,。
然而,一行人走到半路,,岳飛發(fā)了眼疾,,只能看到一尺的距離,遠了就極為模糊,。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雙目血紅幾乎處于失明狀態(tài),。
“大哥,,這箭毒有點麻煩?!备邔櫟?。
岳飛道:“不能讓別人看出來。正常去歸雁湖,,不和梁興的人接觸,。”
“不被看出來,,不太可能,。”高寵搖頭道,。
岳飛道:“你走的快些,,以路上遇到埋伏為理由,謝絕對方的接觸,。我會跟在你兩步之后,,不會出錯,。”
“現(xiàn)在是不是就靠楊再興傳信了,?”高寵不喜歡被外人掌握生死,。
岳飛道:“不,我手里不止有他,。我們還有大張顯,,他送了軍報后,一直隱藏在暗中,。楊再興若靠不上,,他會傳出消息。我支開楊殺神,,是怕他看出我傷重,。”
“原來那么復雜……”高寵和管云一起點頭,。
“岳飛叫你幫他聯(lián)系官軍,?”曹成思索道。
“是的,?!睏钤倥d回答。
“他受的傷重嗎,?”曹成問,。
楊再興答道:“看著不重?!?p> 曹成道:“若是重呢,?我們還要不要繼續(xù)幫他?”
楊再興皺眉道:“你先前派我去蛇山,,不就是為了幫他嗎,?怎么又改主意了?若早要殺他,,我在蛇山就能下手,。”
“第一,,我了解你的脾氣,,我們不會和金兵聯(lián)手?!辈艹尚Φ?,“第二,我需要他對付趙榛,。假趙榛,?!?p> “那現(xiàn)在?”楊再興還是不明白,。
“稍微有些擔心,,因為岳飛太強。但是……”曹成拖長了聲音,,慢慢道,,“眼下我們的敵人是趙榛、梁興,。你替岳飛送信,,危急時刻加以援手。當然在援手前,,你也可以看看他就那么點人,,怎么應付假信王?!彼戳搜蹢钤倥d,,笑道,“怎么,?”
“只是不喜歡出爾反爾,。”楊再興拱了拱手,。
“金人也弄不死他……”趙榛懊惱地拍了拍桌子,。
“他已回到歸雁湖?!瘪R擴道,。
“我們能出動多少人?”趙榛問,。
馬擴道:“我們只有一百人,,但算上忠義保社足以殺他?!?p> “梁興未必答應?!壁w榛道,。
“若他不答應,日后又能為我們做什么呢,?”馬擴冷笑道,。
趙榛搖頭道:“不是這么回事……容我考慮?!?p> 忽然門外有人敲門,,馬擴出去聽了幾句,,回身道:“岳飛傷重,雙目有疾,。沒有梁興,,我們也可一試?!?p> 趙榛眼睛一亮,,頷首同意。
岳飛三人回到歸雁湖后,,意外地被接入了小筑內(nèi),。神醫(yī)李孝將幾味藥材融合,替薛鶴治傷,。
高寵,、張憲等人聽命到院外警戒,岳飛一人留在院中等待薛鶴的消息,。
窗外飛鳥劃破湖面,,水波漣漪輕啟,屋頂有樹葉飄落的聲音,。
這一路上,,由于視力受損,他得以更多的審視自己,。從西渡黃河開始,,那些過往的事真的都做對了嗎?對了多少,,錯了多少,?有多少手足因此喪命,有多少兄弟為之受苦,?
人生沒有回頭路,,若是當年選擇留在湯陰,沒有再出來投軍,。那自己現(xiàn)在會在哪里,?金兵肆虐中原,湯陰那一家老小無奈躲入山林,,那日子該怎么過,?劉氏可好?兒女可好,?母親可好,?
若是……就此失明。岳飛深深吸了口氣,那之前的努力是不是白費了,?戰(zhàn)場上一個瞎眼的將軍有什么用,?
岳飛每次作戰(zhàn)都扛旗在前,從未怕過,;與千軍萬馬中來回馳騁,,從未怕過;如今卻忽然很害怕,,若就此失明……之前執(zhí)著的一切就會戛然而止,。而若一切就這么結(jié)束,此生的報復并未施展,,是否太過可惜,?若是一切停止與此,那之前口口聲聲說的天下重任在肩,,豈不是笑談,?
若是一切到此為止,之前的一切真的都做對了嗎,?
“薛鶴的麻煩解決了,。”一個柔和的聲音說道,,“我將他的筋骨搭回,,多做鍛煉可下地走動。至于打仗行不行,,則不好說,。”
“你是……李神醫(yī),?”
對方笑道:“神醫(yī)不敢,,只靠幾個家傳古方濟世救人。你這中的是遼東火毒,。我可立即替你拔除,,但不知岳將軍是否愿意?”
“我為何不愿意,?”岳飛問,。
“今夜有人來殺你。你難道不懷疑我也是敵人,?”李孝道,。
“武者上戰(zhàn)場殺敵,醫(yī)者憑醫(yī)術(shù)濟世,。我為何要疑你?”岳飛反問,。
李孝怔了下,,笑道:“明明漏洞百出的一句話,,居然讓我無法反駁?!?p> 院外傳來了刀兵之聲,,高寵、張憲已和刺客交手,。
岳飛道:“世上事,,雖然不堪,仍舊要做,。世上人雖多詭詐,,但我仍選擇去相信。所以神醫(yī)若肯救我,,請施妙手,。”
“好一個岳飛,?!崩钚⑤p聲贊道,她靠近岳飛道:“合上眼睛,。忍著痛,。”
岳飛依言閉目,,感到柔和的手指按上自己眼簾,。拇指在眼簾上捺了幾下,又將眼皮翻起,,一層清涼的水滴落在眼眸上,,火燒的疼痛充斥雙目。額頭滲出汗水,,岳飛下意識的抓住對方胳臂,,那是一條纖細柔滑的手臂。他立即放開,,心里閃過一絲異樣,。
“稍后片刻?!?p> 水滴連續(xù)滴在眼眸上,,岳飛咬牙忍住劇痛。
神醫(yī)指尖閃過金針,,連掃他臉上多處穴位,,渾濁的血水順著眼角淌下。清水將眼睛洗凈,疼痛稍許緩解,。
李孝用布條將岳飛眼睛包上,,慢慢道:“三日后,恢復如常,。不會影響你的神箭,。”
“閣下如何知道飛擅射箭,?”岳飛問,。
李孝笑道:“將軍神箭,誰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