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了陸家嘴子的小屋里，馬小山看到外屋的案幾上還擺放著酒，卻是沒有下酒的小菜,，便輕聲道：“我餓了,，有吃的么？”

　　“有些飯食已是涼了，我去熱了與你。”紫裳說著竟真的向灶臺走去,。

　　“好的,。”馬小山不再說話,，拿起桌上的酒壇,，倒了一碗酒，一仰脖吃了進(jìn)去,。

　　飯食好了,，二人坐在桌子前，吃的是燒餅,，有一碟鹽炒的花生,，一碟切成片的牛肉，兩人都吃得很慢,，似是都有心事,。

　　“你此番回來，不會再走了吧,?！弊仙呀K是開口了。

　　“不走了,，可是仍要去尋仇,。”

　　“只要你回來,，你去做什么事情我都不在乎,。”

　　“那我尋完仇便回來找你,?！?p>　　“恩，我等你,?！?p>　　二人說完就不再說話了，馬小山一碗一碗的喝著酒,，紫裳一口一口的吃著燒餅。紫裳是個聰明的女人,，都說漂亮的女人不聰明,，因為她們受到了太多的寵愛，想要什么只需要央求便一定會得到,，所以他們的腦子變得越來越不靈活,，越來越懶得去想，去揣摩,。

　　紫裳卻是個例外,，她在酒肆中見了太多的人,，她本來做得就是讓人開心的行當(dāng)，不管你是南來的還是北往的,，老的還是少的,，俊的還是丑的，只要你使得銀錢,，紫裳就能讓你高高興興服服帖帖,。

　　所以紫裳自然知道不給馬小山為難。她若還想留得馬小山,，就得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哪怕這件事是極危險的，哪怕她心里有多么的不情愿,，這些情緒都不能表現(xiàn)出來,，因為男人要做一件事的時候，往往都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輕易不會動搖,。而馬小山為了他的這件事情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十年，這就更不可能改變,。

　　所以紫裳一直看著馬小山一碗一碗的吃酒,，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吃了許久也不見醉意,，直吃到天已大黑,，月上三竿，馬小山才回到自己的草垛中沉沉的睡去,。

　　紫裳復(fù)又坐在草垛邊看馬小山睡覺,。

　　自從搬來了陸家嘴子，馬小山吃了酒睡得都很早,，紫裳便時?？瘩R小山睡覺。馬小山長得算不得俊俏,，但刀工斧鑿的臉上卻總有一股勁,，一股沖勁，是誰看了這股沖勁都會覺得不簡單,，就好像他行走的路上有一顆樹擋住了路,，他就一定把那棵樹砍翻，如果路上有一個人擋住了道路,，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砍翻,。

　　這是怎樣一副臉，背負(fù)著多么深的仇恨,，背負(fù)著多么重的使命,。

　　紫裳正發(fā)著呆,，馬小山卻是睡得沉了，忽一轉(zhuǎn)身打斷了紫裳的思緒,。她起身去里屋拿了床被子,，輕輕的給他蓋上，然后又斜靠著柱子,，看著柱子上密密麻麻的拳印,，想著馬小山練拳的樣子——她從為見過有人練拳練得這樣忘我，幾個月來,，馬小山醒著的時候都在練拳,，就這么枯燥無聊的一拳一拳擊打著柱子或樹木。

　　他才不過二十出頭,，凡是這個年紀(jì)的男人大多心性還未收斂,，多少有點玩性，做事情也不見刻苦,?？墒邱R小山與他們不同，當(dāng)他練拳的全然看不到輕浮,，他的每一拳都用盡全力,，他的每一拳都集中精力，有誰又能想到,，他已這樣練了十年,，又有誰能想到他開始練拳時還只是一個孩子。

　　馬王馬如令正在發(fā)脾氣,，他覺得自己最近總是在發(fā)脾氣,，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發(fā)脾氣了，因為近來他一發(fā)脾氣就會覺得頭暈,，可是他控制不住——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子挑戰(zhàn)馬幫在邊城的權(quán)威,，他實在不能不發(fā)脾氣。

　　馬小山劫走紫裳的時候其實他并沒有生氣,，反倒有些高興,。年過半百的人，能用計謀解決的問題絕不會用拳頭,。馬如令知道紫裳是什么樣的女人,，而他堅信，對付男人最好的武器絕不是拳頭,，至少女人和酒都比拳頭來得容易。

　　紫裳就是女人,，還是個非常誘人的女人,，馬如令認(rèn)識的紫裳是那么的溫柔,，那么的美麗，即便是馬如令也不免會迷失在溫柔鄉(xiāng)中,，所以馬小山劫走紫裳之后,，馬如令并沒有過分追究，在馬如令看來,，解決一個麻煩和失去一個女人,，這筆買賣著實上算，更何況劫走紫裳時,，馬小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吃酒,。

　　誰料這馬小山是那么混不吝，他身邊明明有紫裳這樣的女人,，卻還是來尋仇,，他明明已經(jīng)吃酒吃得微醺，卻還是能打拳,。這實在讓馬如令有些煩了,，他可以忍受失去一個女人，但是他絕不能忍受賠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馬如令這次的脾氣格外大,，蒲團(tuán)大的手掌拍得桌子碰碰直響，桌面上的東西摔了一地,，連馬如令最喜愛的檀香爐都摔在了地上,，碎作一團(tuán)，香煙打著旋的從灰燼中升騰起來,，打著旋消失在空氣中,。

　　“一個小叫花而已，竟然一連折了我三個好手,！難道你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俊?p>　　“……”堂下寂靜一片,，竟無一人敢發(fā)聲,。

　　“說話啊,！莫非你們都變成了啞巴?。俊?p>　　“馬王息怒,，且聽說一言,。”站在馬王左手邊是一個文弱書生打扮的人,，他帶著一副面具,，頭發(fā)在頭頂束起來,，扎著一方綸巾。一雙手修長白凈,，細(xì)嫩得好像女人,。馬幫過刀口舔血的日子，幾乎人人都會些拳腳,，這個人卻例外,，而在馬幫就是這么一個不會拳腳的人做了副幫主。因為他是馬幫的腦子,，練拳的人拳練得多了,，難免事事都要訴諸武力，太久不動腦子腦子自然也會銹死,。司徒柏就不會拳腳,，所以他事事都講究算計，而馬幫的事情在他的算計之下卻每每獲利頗豐,。

　　馬幫只有一個司徒柏,，而碩大的馬幫，馬如令也只聽司徒柏的,，因為司徒柏的方法總是很有效,，總是一針見血。此刻司徒柏正在娓娓道來：“我已經(jīng)差人跟蹤,，找到了他們的住所,，”司徒柏說著晃了晃手中的羽毛扇，竟似那小說中的諸葛孔明一般,，“我們養(yǎng)著的馬奴中有不少叫花出身,，不妨從他們中尋找與那馬小山舊識之輩，勸其加入馬幫,，一方面解決了麻煩,，二來也為我馬幫招得一個好手?！?p>　　一個人一旦有了超然的身份,，便總會有些奇特的愛好，似是這些愛好本就是為他們準(zhǔn)備的,，這些愛好可以更加彰顯他們的身份,。如紂王建那酒池肉林，如秦始皇尋丹問藥,，而馬如令的愛好就是豢養(yǎng)馬奴,。

　　馬奴本都是人，都是生活走投無路之輩，被馬王收留養(yǎng)作馬奴,。在馬幫,，馬奴不是人，馬奴只是馬王的寵物,，他們不得說人語，不得睡床榻,，更不得站立行走,。他們被豢養(yǎng)在圈中，吃著馬王賞賜給他們的食物,。

　　馬王如令有三十二匹馬奴,，他最得意的就是拿一根長長的繩子，牽著他這三十二匹馬奴逛街,。他一手拿著繩子走在前邊,，繩子的另一頭是三十二匹馬奴匍匐在地上緩慢前進(jìn)。這時城里的人們就會給馬如令讓出一條道來,，一方面怕惹了馬王爺不高興,，另一方面也在圍觀馬王爺?shù)鸟R奴，嘴里也低聲念叨著：“嘖嘖,，還是多出出力,，莫要做了馬王爺?shù)鸟R奴?！?p>　　此刻馬奴們都趴在堂上,，原本寬敞的廳堂竟有些擁擠，馬如令緩緩道：“今日允許你們說人語,，且說本地十年前有個小叫花,，名叫馬小山的可有人識得？”

　　“小……小的識得,?！瘪R奴中有一人抬頭道。這人形象猥瑣,，一雙眼睛似老鼠一般滴溜溜的轉(zhuǎn)個不停,，額頭上偏左生有一個碩大的瘤子，漲得額頭大大的凸起,，好似年畫中壽星公的額頭一般,，他似乎已經(jīng)很久不講人語，說起話來竟有些結(jié)巴,，“小……小的十年前……跟那……那馬小山同為叫……叫花,。”

　　“哦？此話當(dāng)真,？”馬王微皺著眉頭,，任誰和自己豢養(yǎng)的寵物說話也不會覺得愉快。

　　“當(dāng)……當(dāng)真,?！?p>　　“你叫什么名字？”

　　“阿福,?！卑⒏．?dāng)然不是他的真名，只是馬如令給他起的名字,，他當(dāng)馬奴的日子已久,，自己本來的名字也已忘記了。

　　“好,！你去與我勸服馬小山,，一旦成功立即解除你馬奴的身份，讓你加入馬幫,！”

　　“遵……遵命,。”

　　且說第二日馬小山剛剛起床,，正在自行練拳,，體悟那“陰陽發(fā)力，圓轉(zhuǎn)如意”之法,，屋外卻已經(jīng)來了客人,，那人一手提著一只木匣，一手擎著一桿鋼槍,，正是那金錢幫城南堂堂主花不平,。

　　花不平來到門外，不急著敲門,，朗聲道：“金錢幫城南堂堂主花不平來訪,，還請主人賞面則個！”

　　馬小山來到屋外,，見到了花不平：“你來這里做什么,？”

　　“當(dāng)然是找個朋友?！?p>　　“我說過我不和你們交朋友,。”

　　“可我?guī)砹藘蓸哟蠖Y,?！?p>　　“你可以拿回去,。”

　　“那便可惜了這兩份大禮,?！?p>　　“你來也不僅為了送禮?！?p>　　“不錯,，我要做的事情有兩件，做完之后便送出這兩份大禮,?！?p>　　“哪兩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向你討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