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陳三兒的指點，趙彥果然找到了其所說的那座油坊,，不過他并未進(jìn)去,，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便返身向回走去,。

　　“師兄,，你怎么不進(jìn)去,？”王麟跟著趙彥往回走了幾步,，忍不住開口問道,。

　　趙彥擺擺手沒有解釋，他剛才路過一家雜貨鋪的時候,，在店鋪里隱約看到了白堿（蘇打），不過他不是很確定,，所以此時需要回去確定一下,。

　　雜貨鋪老板是一名半百老者，頜下一把山羊胡,，看起來頗有些喜感,。

　　趙彥領(lǐng)著王麟走進(jìn)店鋪里，指著地上敞開口子的麻袋問道：“掌柜的,，這是什么東西,？”

　　山羊胡將目光從算盤上移開，見到趙彥所指的東西,，慢悠悠說道：“那是堿石,，從河南開采來的，是南陽府的特產(chǎn),，用來蒸饅頭最合適,。”

　　果然是它,，不過這堿石并不純,，如果用來制作肥皂，還需要經(jīng)過提純才可以,，好在趙彥還記得提純的方法,。

　　原本如果找不到堿的話，趙彥還打算用草木灰來代替，誰知道趕早不如趕巧,，正好在這里碰到,，暗自感嘆了一句運氣之后，趙彥又問道：“那這個堿石是如何賣法,？”

　　山羊胡瞇起眼打量了趙彥兩眼,，隨后漫不經(jīng)心道：“二十文錢一斤，概不議價,?！?p>　　二十文錢一斤，倒還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nèi),，只是趙彥還打算還還價,，畢竟以后說不得要大批量進(jìn)購這堿石用來提純。

　　“掌柜的,，能否便宜一些,？河南離咱們這里并不遠(yuǎn)，你這堿石是天地生成,，所需的也只是開采與運送而已,，費用并不高，你賣二十文一斤確實是有些貴了,?！?p>　　山羊胡聞言說道：“小哥兒，實話和你說,，這堿石是別人放在老朽這里代賣的,，價錢已然定死，半文錢也便宜不了,?！?p>　　趙彥見對方話語說的決絕，不似作偽,，卻還是不死心道：“若是我要得多,，也不能便宜分毫么？”

　　聽到這兒,，山羊胡卻是嗤笑一聲,，道：“小哥兒，咱們開門做生意,，進(jìn)來的都是客,，不過老朽說句不該說的話，看你衣著打扮也不似有錢人,，更不像是酒樓中負(fù)責(zé)采買的伙計,，就算要的再多又能有多少,？再說這堿石除了能蒸饅頭之外，并無其他用處,，故而老朽這店中存貨也不多,，縱使你一次全要了，這價錢也是這個價,，還是半文錢也便宜不了,。”

　　趙彥見對方咬死不松口,，倒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轉(zhuǎn)身淡淡的對王麟說道：“走，咱們再去其他店鋪中轉(zhuǎn)轉(zhuǎn),，整個深州城總不可能只有這一家賣堿石的,。”

　　“哦,?！蓖貅脬躲兜拇饝?yīng)了一聲，隨后邁開步子便跟著趙彥向外走去,。

　　山羊胡見兩人就要走出店門,，突然喝道：“且慢?！?p>　　待趙彥回過頭來,，這山羊胡才繼續(xù)說道：“小哥兒，老朽不是不想做你的生意,，只是這堿石確實是替他人代賣的，不知道小哥想要多少,？老朽可以替你傳個話,，若是這堿石的主人有意，到時你二人可以面對面詳談,?！?p>　　趙彥聞言沉吟片刻才說道：“剛開始我肯定不會要太多，總要用過一段時日才知道這堿石的效用到底如何,，若是合用,，以后我會逐月提高采買量?！?p>　　“這……”趙彥說的也算是一個合理的理由,，山羊胡聽完后面有難色，最后他環(huán)視了一圈冷清的店鋪,，咬了咬牙說道：“也罷,，老朽就替妻弟做一回主,，小哥兒若是要的話，每斤我饒你一文錢,，只要十九文錢一斤,，若是以后每月采買超過百斤，價錢還可以再商量,?！?p>　　趙彥笑道：“好，那就多謝掌柜了,，不過我二人也不知其他店鋪中堿石的價錢與質(zhì)地如何,，總要貨比三家才行，還請掌柜見諒,?！?p>　　“無妨?！鄙窖蚝壑邪翚庖婚W而過,，一邊揪著自己的胡子，一邊說道：“小哥兒盡管去看,，這堿石每斤十九文已然是低到不能再低的價錢,，若是還有更低的，老朽便白送你百斤堿石,?！?p>　　這山羊胡倒也是個妙人，趙彥笑著抱拳拱手,，與王麟一前一后走出了雜貨鋪,。

　　一來到街道上，王麟便將心里話說了出來：“師兄,，剛才那老頭兒說話不清不楚的,，先說那堿石不是他的，半文錢也便宜不了,，后來見咱們要走,，卻直接給你一斤降了一文錢，這不是有毛病么,？你說那堿石到底是不是他的,？”

　　“哈哈……”趙彥被王麟逗樂了，隨口說道：“可不是有毛病嗎,，不過這是生意人的通病,，瞻前顧后，顧頭不顧腚,，逐利而為,。至于那堿石嗎,，應(yīng)該真的是有人放在他那里代賣的，不過他方才也說了,，堿石的主人是他的妻弟,，要不然他也不敢自作主張給咱們降價?！?p>　　趙彥話語中有些矛盾的地方,，王麟聽的暈頭暈?zāi)X，再想細(xì)問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趙彥已然大步離去,，他也只得邁開步子追逐而去。

　　此時天已近午,，趙彥帶著王麟又轉(zhuǎn)了幾個店鋪,，其中倒是有兩三家店鋪販賣堿石，不過單價均在二十文錢以上,，更有甚者,，有家店鋪將堿石賣到了一斤三十文的高價。

　　趙彥已經(jīng)把制作肥皂的原材料在心中羅列清楚,，除了油脂與堿石之外,，第三種原材料便是生石灰，這個很好采買,，畢竟生石灰自南北朝時便已廣泛被古人們所應(yīng)用,，并且在此時的價格還很便宜，一斤石灰石只需要兩文錢,。

　　除了以上三種原材料之外,，還有最后一種原材料，也是價值最高的原材料,，那便是鹽,。

　　在趙彥的記憶中，他曾經(jīng)看過一篇文章,，說是明代嘉靖年間湖廣、江西一代的鹽價,，在三四分銀子到一分五厘銀子之間波動,，一兩銀子是十錢，一錢等于十分,，一分銀子也就是十文錢,，也就是說嘉靖年間南方的鹽價，在三四十文錢至十五文錢之間波動,，北方產(chǎn)鹽地少,，相較于南方來說,，鹽價應(yīng)該會貴上一倍到半倍。

　　明代的鹽大部分都是粗鹽,，并分為官鹽和私鹽兩種,，官鹽官營，價格穩(wěn)定,，而私鹽價格受官府打擊力度,、產(chǎn)地、質(zhì)量等因素影響較大,，但是絕對要比官鹽便宜,，不過如果買賣私鹽的話，還要承擔(dān)一定的風(fēng)險,，萬一被官府查到,，絕對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正統(tǒng)距嘉靖有八十年左右,，正是官鹽全方位碾壓私鹽的時代,，趙彥去販賣官鹽的店鋪中問了問，得知此時的鹽價后不禁大吃一驚,，如今的官鹽一斤竟然要一錢銀子,，也就是一百文錢，這還是因為深州近畿,，朝廷為了穩(wěn)定,，而特意壓低了鹽價。

　　八斤堿石大概可以制出四斤燒堿,，這是一百五十二文錢,。堿石提純?yōu)闊龎A還需要生石灰，八斤堿石需要至少八斤生石灰,，一斤石灰石兩文錢,，這就是十六文錢。四斤豆油每斤按三十文一斤算,，這就是一百二十文錢,，一斤半的鹽是一百五十文，這些加起來總共是四百三十八文錢,。

　　以上的原材料,，最后制出大約八斤肥皂，可以分成四十塊來賣,，一塊賣一百文,，總共可以賣四兩銀子，除去成本和人工費用,，利潤在九倍左右,，就算為了遷就普通老百姓賣得便宜些,，一塊賣五十文錢的話，利潤也在四倍以上,。

　　趙彥核算清楚后,，將這些數(shù)據(jù)默默記在了心里，等晚間父子倆吃過飯,，趙信正在熬制草藥的時候,，趙彥躊躇了片刻才磨磨蹭蹭的叫道：“……爹?！?p>　　這是趙彥第一次口頭上稱呼趙信,，心中自然很是別扭，不過趙信卻是沒有發(fā)覺,，他轉(zhuǎn)過頭看著趙彥,，笑問道：“有事？”

　　趙彥點點頭,，問道：“您想好做什么生意了嗎,？”

　　趙信聞言一愣，不過還是隨即答道：“還沒有想好?，F(xiàn)在咱們本錢不多,，做生意的話總要多想想才好，萬一蝕本了,，恐怕咱們父子倆只能回桃村去耕田了,。”

　　“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壁w彥靜下心來將生產(chǎn)販賣肥皂的想法闡述給趙信聽，末了為了解釋肥皂配方的來由,，又補(bǔ)充道：“這個方子是一個老道士告訴我的,，當(dāng)時那個老道士打著算命的招牌到了桃村，結(jié)果一個找他算命的人也沒有,，我看他穿的破爛,，一時心軟便從家里偷偷拿了點吃的給他。那個老道士起先死活也不肯接受我給他的吃食,，說是無功不受祿,，可是我又不想找他算命，結(jié)果他餓極了,，便非要拿這個肥皂的配方來換,?！?p>　　趙彥編的這個故事頗有些漏洞可尋,，不過趙信沒想到兒子會編故事騙他,，倒是百分百相信了。

　　“照你這么說,，這個老道士倒是和那些話本中迂腐的讀書人很像,。”趙信笑了兩聲,，又道：“既然你已經(jīng)把帳都算明白了,，那我明日便和你一起去城里將東西采買齊全，然后咱們父子倆便照配方試著熬制一次,，要是制出來的肥皂真的比皂莢和皂團(tuán)好使,，那我就辭工，然后租個小院子專門做這個生意,?！?p>　　趙彥猶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么輕松便說服了便宜老爹趙信,，在他想來,，就算趙信再開明，面對自己這個半大孩子說出的配方,，特別是這個配方還來歷不明,，怎么也不會輕易便松口答應(yīng)，哪知道自己完全將事情想復(fù)雜了,。

　　從趙彥的表情中,，趙信似乎猜到了他心中的疑惑，便一邊將熬好的藥湯倒進(jìn)碗里,，一邊說道：“臭小子,，我聽人說過一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我想不到好的主意來賺錢,，老天又讓那個老道士告訴你這個肥皂配方，咱們父子為什么不賭一把,？賭輸了不過損失一點錢財,，咱們現(xiàn)時還輸?shù)闷穑琴€贏了,，那咱們父子可就有了一份獨門生意,，不管掙錢多少，總歸是有了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