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她就是個瘋子
“青盞,，殿中侍女出殿后,，可有異動,？”葉黛暮急迫的問?，F(xiàn)在她最缺的就是時間,，皇太后一旦知曉此事,，必定勃然大怒,，向她發(fā)難,，到那時,，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
“回稟陛下，妾站于殿外,，那些侍女進入角房休息,。妾所知甚少，但是有一人出了長生殿的范疇,?！鼻啾K的眼神很好，即使深夜無月,，站在高處仍可見百丈之外,。
葉黛暮頓感意外，果然能在御前侍候的人都是個寶啊,。還有一件事需要盡快處理,。“將軍,，今夜勞煩您了,。只是現(xiàn)在，您還不能曝露,，請速速離宮吧,。”
姜瑛聽了,，猶豫片刻,，還是行禮，答道,?！爸斪窬?。”如此便從角門匆匆離去了,。
而葉黛暮則頭痛不已,。一想到皇太后的作風(fēng)，她便忍不住頭腦發(fā)漲,。那是個再胡攪蠻纏不過的瘋子,，有理無理都說不通的老頑固。她平生最寶貝的不過是三件東西,，她的美貌,、她的權(quán)利和她的子女。
第一樣已經(jīng)隨著時間的流失漸漸消亡了,，第二樣正在漸漸增長,，第三樣只剩下葉靜姝這一個女兒。她所生的三子一女,，除了葉靜姝,，其余的都死在之前一場流行病之中。
葉黛暮還記得那是三月十五日,，鬧市的燈火輝煌,，連府中的柴房也能窺見其光。
可是王府中卻不聞一絲聲響,，只有仆從在寂靜的走廊上匆匆走過,。先帝登基之后，府中的子嗣和妻妾都還沒來得及遷入皇宮便紛紛病倒,，由于是時疫,，不能出府，只好將太醫(yī)派至府中醫(yī)治,。
而她雖沒有得病,，卻依然被眾人忽視，只能繼續(xù)躲藏在府中的角落里生存,。
然后那一天,，整府都是悲切的泣聲，然后是慘叫,，血腥味濃重得連柴房都聞得見,。徐婉清的三子在那一天陸續(xù)咽氣，所有伺候過他們的侍女仆從全都被杖殺,，血水滲入地磚,，直至今日也洗刷不掉那濃厚的血腥味。
她躲在柴火之中，拼命祈禱自己不要被想起來,。那日的恐懼至今想起,，仍叫她毛骨悚然。
“陛下,，陛下……”青盞小心翼翼地呼喚她,。葉黛暮緩過神來，打起精神,，繼續(xù)問下去,。“是誰出去了,？”
“是連枝?！鼻啾K立刻回答,。葉黛暮并不意外，今日連枝拒絕了向她效忠,，必然是有主之人,，或者另有出路?！八膫€方向去了,，你可知？”
“后宮,?！蹦菞l路上只有一個門，這個門通往的地方現(xiàn)在只有一處還在使用,，那就是皇太后所在太極宮,。青盞開始覺得膽寒，現(xiàn)在誰都知道,，這皇宮之中陛下做不了主,。
若是皇太后要殺她這個小小的侍女，連話都不必多言,，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足夠了,。
“無礙。將剩下的侍女召來吧,?！逼鋵嵢~黛暮的心已經(jīng)提到胸口了，但是她決不能表現(xiàn)出一絲的膽怯,，不然這群侍女必然比她更心慌,，到那時，人心必然就收不住了,。今夜要一擊必中,，如若不然,，她必死無疑。
侍女們?nèi)缙匠Ｒ话氵M入殿中,，卻莫名覺察到一絲沉重的氣氛,。殿中燈火通明，坐在高椅之上的女孩卻眉目不清,。在極度的光明之中,，卻暗色不明，仿若是有什么東西隱藏在此處,，將視野都扭曲了,。
“今夜恐怕是最后一夜了，諸位,?！比~黛暮的聲音有些低啞。之前所有的思考和焦慮在此刻都停了下來,，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清醒過,。她一眼掃過下面所有人的面容，上面呈現(xiàn)著或疑惑,，或坦然的表情,。
“我知道諸位并非愿意來這里侍候我的。你們之中的有些人也抱著不一樣的目的,?！比~黛暮注意到其中有不少人的眼睛里出現(xiàn)了驚慌。
“我并不在意這些,。因為只要你們呆在我身邊一天,，就有可能會因為某些原因離開我。何況我不能為你們做到任何事,?！?p> “陛下……”青盞站在最靠近她的地方，忍不住出聲,?！安⒎侨绱税。菹?。您曾將我們的安危置于您之上,。您并非什么也沒有做過?！?p> 這句話令殿內(nèi)的侍女們都想起了那個緊迫萬分的夜晚,。她們身為人仆，在危機時刻被當(dāng)做擋箭的盾牌，在適時的時候被丟棄,，都是可以預(yù)料到的,。然而，那一天,，坐在這高位上的人竟然將她們的恐懼,，她們的性命看在眼里了。
你們?nèi)羰呛ε?，可以退入?nèi)室,，將門鎖上。
在性命攸關(guān)之時,，誰能想到他人呢,？可是這位年幼的陛下卻注意到了。人人都將奴仆看作是無悲無喜的物品的時代,，她的話語是多么的驚世駭俗啊,。可是那一刻,，即使是懷有異心之人，也不能忽視內(nèi)心的感動,。
如果是這位陛下執(zhí)掌朝政,，入主宮廷，是不是連她們這樣卑微低下的人也可以獲得一絲遐想,，對更美好未來的遐想,。
葉黛暮知道青盞的話，令她們動搖了,，她便乘勝追擊,。“是啊,。只是刺客之匕針對的僅我一人,。而權(quán)貴之怒卻絕非如此。哎,，今夜之后,，不知這殿內(nèi)還能剩下幾人？”
這聲輕嘆,，終于將這些麻木不仁的靈魂驚醒了,。皇太后為人暴戾,，并非一朝一夕,，想要隱藏也是做不到的。更何況，對方從未想遮掩,?；侍笕雽m至今不過三日，太極宮已杖斃三人,，還都是因為芝麻大的小事,。
但是并非人人都畏懼這一點。有靠山后路之人,，還能有幾分駐定,。即使是皇太后也并非人人都可以杖殺的，不見死的皆是無名小卒嗎,？這些人的想法,，葉黛暮大概也能猜得到。不過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卻不知道,，樹下之蟻死傷非類啊。
但是很快就傳來了訊息,，令在場之人無不物傷其類,。連枝死了，在太極宮被守衛(wèi)殺死的,，罪名是夜闖太極宮,，恐其圖謀不軌，被就地砍殺,。
許多侍女在這之前都以為連枝乃是皇太后的人,，因為她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從不將陛下放在眼里,，就是世家大族的探子都會顧忌一二,，她卻明晃晃地拒絕了陛下。
葉黛暮也沒有想到連枝會被殺?，F(xiàn)在有兩種可能,，第一，皇太后聽說玉真郡主出事,，殃及池魚,，一氣之下將她殺死；第二,，她并非皇太后的人,，前往太極宮另有所圖。不,，不止,，若她并非皇太后的人,，這時候去太極宮做什么？為了挑撥她和皇太后的關(guān)系,。這不需要挑撥,，她和皇太后之間的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是一觸即發(fā)了。
難道太極宮中守衛(wèi)的守衛(wèi)另有異心,，在連枝去見皇太后之前就將其砍殺,，再報于皇太后？也是有可能的,。這皇宮比篩子好不到哪里去,，哪家都有人安插其中，魚目混雜,，都亂成了一灘渾水,。
但是對于葉黛暮來說，這水越渾濁越好,，正好她可以渾水摸魚,。盧淑慎從太醫(yī)院回來了，她匆匆進殿,，連額上的汗水糊住了發(fā)髻都來不及擦拭,，行禮回話?！胺A陛下,，皇太后已經(jīng)出了太極宮，往長生殿而來,?！?p> 這句話字字都是刀劍,，狠狠地扎在葉黛暮的心上,。什么！竟來得如此之快,。不,，不，還有什么可以做,，一定還有什么可以做的,。葉黛暮一眼掃去，殿中侍女的臉上竟紛紛出現(xiàn)了驚恐之色,。
“諸位,，如何活命，還要看各位自己的了,。若是此刻想逃,，我也攔不住你們,。只是莫往東了?！睎|邊乃是太極宮到長生殿的必經(jīng)之路,。葉黛暮當(dāng)然想活，可是將這些年輕的侍女留下又有何用呢,？
按照道理,，御前侍候的侍女之位最為搶手，多為年長大才有能之輩,。然而看看她這一殿花樣年華的少女,，多數(shù)只有二十來歲，恐怕入宮年歲不長,，被人推出來擋箭了吧,。她這一處長生殿可比地獄的刀山火海要險峻得多了。
如果能活,，當(dāng)然很好,。可如若不能,，能活一個,，就活一個吧，算她積德了,。葉黛暮苦笑,，從后世而來，卻無法保全自己的性命,，她恐怕是最窩囊的穿越女了吧,。
夜襲那次的決心和勇氣，是因為她有這些,，她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活下來,。
然而這次，就是項羽在世,，背水一戰(zhàn),，也恐難逃一死。她現(xiàn)在是無刃之劍,，無兵之將,，無民之帝。何等的可笑??！
“陛下，妾愿留下,?！北R淑慎在她座前跪下伏地叩拜,。“妾入宮十余年,，卻已經(jīng)歷了三代君王,，雖以卑微之身論天子屬于逆罪，但還請陛下寬恕,。妾以為,，陛下乃是天定明主，魏之帝位決不可旁落他人,。若是可以用妾之命,，換陛下之命，妾愿意,?！?p> 葉黛暮還是第一次正視這個侍女長。她迂腐而保守,，恪守原則,，不肯踏雷池一步。但是就是從她的身上,，葉黛暮體會到古人所謂的高義,。
愿為之死！
這是多么高尚的原則,。她曾讀過許多的圣人言,，卻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深刻地體會到，這種精神竟是如此令人欽佩,。
“妾也愿意,。多謝陛下救命之恩。妾是罪臣之女,，沒入宮廷為奴,。若陛下他日繼位，求陛下赦免妾的家人,，讓他們能帶妾的尸首回故土去,?！鼻啾K跪在地上,，深深地一磕頭。
“妾名語嫣,，妾也愿意……”
“妾名惜嵐,，妾也愿意……”
“妾名青筠，妾也愿意……”
殿內(nèi)的侍女竟一個接一個地跪了下去,。這是葉黛暮第一次被這么多人拜首,，她有一些恐懼,，有一些心虛，也有一絲隱隱的興奮,。
在鮮血熱烈地上涌之際,，她還是保留了最后一絲清明。此時跪下并非是向她效忠,，不過是逃出此地,，也難逃出死局。但是此刻她有這么多人所助,，也許能在這場敵我懸殊的棋局上掙出一線生機,。
“皇太后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