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師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說道:“弟弟這張嘴,,可真是巧舌如簧。不過弟弟這身衣服,,可就有些不相匹配了,。”王浩抬起手臂觀看自己的著裝,,說道:“還請姐姐賜教,!”李師師說道:“京城時興的是錦、帛,、稠,。弟弟身上穿的是麻衣,腳上踩得是馬靴,。若是姐姐猜的不錯,,弟弟在家中吃飯用的應(yīng)該是粗瓷碗,睡覺躺的應(yīng)該是硬土炕,,出門陸路是牛車,,水路是木舟。是也不是,?”王浩點點,,說道:“分毫不差?!崩顜煄熉冻龅靡庋凵?,繼續(xù)說道:“東京不比鄉(xiāng)野,穿的是綢緞,,用的是精瓷,,出門坐軟轎,睡覺有雕花床,。這些,,無論弟弟喜不喜歡,想要在東京走動,就必須入鄉(xiāng)隨俗,?!蓖鹾菩α诵Γf道:“好一個入鄉(xiāng)隨俗,!姐姐可知綢緞,、精瓷、軟轎,、雕花床,,會耗費多少錢財人力?”李師師搖頭,,說道:“蔡太師說過,,市井交易,兩廂情愿,,財物只是變換了主人卻無增無減,,而交易雙方則都滿足了自身需求,獲得了快樂,。所以,,越多的交易只會帶來越多的快樂?!蓖鹾凭従徴f道:“可世上有些交易并非雙方自愿,。”李師師點頭,,說道:“弟弟說的也不錯,,可世上的交易總歸雙方情愿的多些,強買強賣的少些,?!?p> 王浩不欲繼續(xù)糾纏,尋了一把椅子坐下,,說道:“你似乎很喜歡喊我弟弟,?”李師師花枝亂顫,,突然湊到王浩跟前,,說道:“你不喜歡嗎?”王浩側(cè)面思索,,說道:“姐姐很美,,弟弟自然喜歡。但除了喜歡,,我更有些怕你,。”李師師饒有興趣看著王浩,問道:“怕我,,為何,?”王浩坦然說道:“姐姐是玄妙之人,弟弟乃世俗之人,。我雖然有些才思,,但終究跟不上你的性情?!崩顜煄熜χf道:“你也不是凡人,,能夠以世俗眼光看出仙女的玄妙?!蓖鹾撇幌肜^續(xù)耗費世間,,說道:“姐姐以為弟弟可否見得皇帝?”李師師說道:“能,!皇上性情溫和,,鐘愛才俊,你不是凡人,,自是有這個資格,。明日我會找來裁縫、鞋匠,,為你定制衣裳鞋履,。月圓之夜皇上約我花間品酒,到時你隨我同去,。好馬配好鞍,,好酒自當(dāng)有好的酒器。酒是你的,,告訴我何種杯盞最配你的美酒,?”王浩思索片刻,說道:“首選水晶,,次選白玉,,再選青瓷。水晶無色剔透,,飲無暇美酒,,最為合適。白玉清潤,,只要是酒中上品,,皆可。青瓷烈火中燒制,,失去了天然的神韻,,卻承載了工匠的人文,,用之品酒,少了渾然天成的意境,,多了對影成三人的樂趣,。”李師師一只手輕輕搭上了王浩的肩膀,,說道:“看來弟弟你也是讀過幾本詩詞,?”王浩坐正了身子,說道:“家父是個秀才,,故而看過幾本書籍,。”
李師師湊得更近了,,輕輕說道:“要是姐姐今晚留你過夜,,弟弟敢是不敢?”王浩沒有任何猶豫,,答道:“不敢,!”李師師按在王浩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兩人順勢拉開距離,,說道:“為何,,是不敢還是不愿,可是嫌棄我風(fēng)塵中人,?”王浩答道:“是不敢,!”李師師繼續(xù)追問道:“告訴我緣由!”王浩答道:“因為我沒有這個資格,?!崩顜煄熢趯γ娴囊巫由献松碜樱f道:“得到了我的認(rèn)同,,就能入這個門,。入得這個門,誰又有資格說你沒有資格,?”王浩苦笑,,說道:“姐姐是東京的花魁,樊樓的仙子,,名士才子追逐的女神,。我是落魄秀才之子,成長在鄉(xiāng)野山林,,牽過馬,,駕過車,,劃過船,,大字識得幾個,,古書摸過幾本。我這樣的粗鄙之人,,若留宿在姐姐閨房,,明日整座京城、高樓小巷,,必將傳遍,。鮮花嬌艷,終究長在糞土之上,。姐姐好比鮮花,,弟弟好比糞土,然而文人雅士風(fēng)流,,只見得鮮花,,見不得糞土。我若留宿,,污的是整座東京城文人士子的眼睛,。”李師師突然有些失落,,說道:“所以,,你能不能留宿,決定權(quán)在我,,更在于那些文人士子以及皇上,。”王浩答道:“不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我來東京城,,為的是賣酒,,不是污天下士子的眼睛?!崩顜煄熗蝗徽f道:“謝謝你,,讓我聽了一整晚的實話!”王浩思量片刻,,問道:“實話與詩詞,,哪個更動聽?”李師師打開了一扇窗戶,,說道:“古人說高山仰止,,可我這小小的三樓,不知令多少公子向往,。無論實話還是詩詞,,都不能天天聽,,隔三差五不改一改音色,怎么能耳目一新,?”說完,,緩緩轉(zhuǎn)身,繼續(xù)說道:“弟弟回去吧,!明日在樊樓待著,,會有裁縫鞋匠為你測量尺寸,準(zhǔn)備月圓之夜與我一同面見圣上,。水晶器皿,,皇上那里有,我會寫信說明,,請皇上自帶,。”
七八日之后王浩一身世家公子打扮,,與李師師一同赴徽宗皇帝的酒宴,。王浩與李師師同坐一輛馬車,車廂很大,,裝飾極為華麗,,觸手可及皆是綾羅綢緞。李師師開口問道:“面見圣上,,弟弟可緊張,?”王浩伸出右手,說道:“姐姐摸一下弟弟脈搏便知,?!崩顜煄熝诿娑Γf道:“是嗎,?我還是親耳聽聽為好,。”不見任何征兆,,李師師突然貼在王浩心臟之前,,聽其心跳。片刻之后,,說道:“姐姐剛貼上去聽的時候,,弟弟心跳只是稍快,為何片刻之后,,便急速加快,?”王浩心中暗道:“明知故問!”卻偏偏開口說道:“我們離圣上越來越近,弟弟心跳自是越來越快,?!崩顜煄焼柕溃骸暗艿埽阏f姐姐該不該相信你說的話,?”王浩故作隨意,,說道:“看姐姐心情,!”兩人斗嘴之間,,已過了少半個時辰,一座花園出現(xiàn)在眼前,。
兩人下車之后,,走來兩名太監(jiān),說道:“公子稍候,,例行公事,。”王浩猜出了大概,,說道:“公公請,!”說完分開雙腿,張開雙臂,。完事之后,,王浩問道:“姐姐為何不必搜查?”這時一旁的太監(jiān)說道:“公子莫非以為雜家眼拙,,李姑娘身穿輕紗,,幾乎一目了然,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王浩不自覺打量李師師,,發(fā)現(xiàn)真如公公所說,“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住東西,。”
王浩抱著酒壇,,跟隨李師師進入花園,,花園中遍布奇石。奇石之間流水環(huán)繞,,奇石之上廊橋相連,,奇石之中曲徑通幽。王浩感覺自己仿佛進了迷宮,,處處都是道路,,處處沒有盡頭;又仿佛自己入了仙境,,到處都是鮮花,,到處都是香草,。身處人間仙境,李師師卻沒有絲毫滯留,,輕車熟路前行,。大概走了半刻鐘,穿過一片花叢,,來到一處空地,。空地上鋪滿鏤空的石板,,石板空隙中長滿矮小的花草,。空地中央一張圓木桌,,數(shù)把方木櫈,。一名三十歲的中年男子坐在木凳上,數(shù)名太監(jiān)宮女侍候左右,。李師師停在男子三步距離處,,行禮道:“民女李師師見過道君哥哥?!蹦凶愚D(zhuǎn)身,,說道:“又多禮了!來,!坐,!”李師師一邊坐下,一邊說道:“哥哥可看見身后那人了,?”徽宗說道:“看見了,。”李師師又說道:“可看見他懷中的酒壇了,?!被兆诖鸬溃骸皶Ь茐苁怯腥??!崩顜煄熣f道:“酒壇中裝的是哥哥從不曾喝過的美酒?!被兆谡f道:“寡人朝飲玉液,,晚飲瓊漿,天下能有寡人不曾喝過的美酒,?”李師師說道:“此酒問世至今不過三個月,,所以哥哥一定沒有嘗過。”說完,,喊來王浩,,說道:“還不給道君哥哥斟酒?!蓖鹾票е茐?,看向左右,無奈說道:“小民家中貧寒,,置辦不起精美的器皿,。”李師師湊到徽宗耳旁,,說道:“哥哥答應(yīng)送妹妹的水晶酒器呢,?”徽宗喊道:“陳公公,,還不拿來,?”公公得令,片刻后取出一套器皿,。王浩尋了一把酒勺,,將美酒盛滿酒壺的三分之二。李師師起身,,接過酒壺,,對著月光欣賞起來?;兆陔S之起身,,來到李師師身旁,一只手搭在其肩上,。兩人臉龐相貼,,一同擎著酒壺,觀賞酒壺中的月亮,。兩人你儂我儂,,很是郎情妾意。
王浩站立一旁,,默然不語,。微風(fēng)吹來,李師師感到些許涼意,,不自覺往徽宗懷里靠了靠,。徽宗扶著李師師回到座位,,說道:“夜里有風(fēng),,你穿的太薄,我命人給你取一件披風(fēng)?!崩顜煄熣f道:“謝哥哥好意,!酒能暖人心,妹妹和哥哥共飲幾杯,,自然就暖和了,。”徽宗喊道:“備膳,!”很快,,若干精致小巧的菜肴被送來。李師師拿起酒壺,,斟滿酒杯,,先自行喝了半口,然后遞給徽宗,,說道:“請哥哥品嘗,!”徽宗接過酒杯,看著杯口殘留的胭脂,,一飲而盡,。酒入喉,徽宗色變,,說道:“此酒一杯,,勝玉液瓊漿十杯?!崩顜煄熡终鍧M一杯,,拿在手里,送到徽宗唇邊,,說道:“哥哥再來一杯,!”徽宗張口,酒水吸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