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后,,羅威與楊志成功確定花石綱的位置。王浩與賀利一同乘船來到花石綱沉沒之地,,問道:“花石綱在水下幾尺,?”羅威答道:“水下三十七尺?!蓖鹾瓶聪蛸R利,,問道:“以你之見該當(dāng)如何?”賀利答道:“花石綱體積巨大,,想要將其成功打撈,,必須以繩索環(huán)環(huán)相繞。否則一旦花石綱被拽出水底,,在暗流沖刷之下,,極有可能劇烈擺動。到時水上船只極有可能失去平衡,,莫說繼續(xù)打撈花石綱,,恐怕自身都有傾覆的危險?!蓖鹾泣c頭,,說道:“言之有理!”賀利繼續(xù)說道:“鐵索堅固有余,,但自身重量太大,,不宜選用。以在下之見,,公子可用七成麻三成絲,,制成嬰兒手臂粗細的繩索。繩索在水下分別固定花石綱東南西北四個位置,。而后垂直而上,,連結(jié)打撈的船只。垂直上升的繩索,,每隔兩尺以死扣固定一鐵環(huán),。”王浩打斷,,說道:“眾人聽令,!”船上眾人連忙稱諾,王浩宣布命令:“賀利從此刻起升任此間主事,所有人務(wù)必遵其號令,。事成之后,,王浩設(shè)宴款待諸位,!”
七日之后,,專用的船只和繩索全部制作完畢。王浩獨自稱了一只小船,,在旁觀看賀利指揮眾人打撈花石綱,。羅威將水鬼分作三組,一組五人,,其余兩組四人,。羅威將繩索系在自己腰上,而后一個跟頭潛入水中,。片刻之后,,繩索不再墜落。另外四人沿系在羅威腰上的繩索依次潛入水中,。在最后一人潛入水中之時,,羅威恰好浮出水面。王浩向其招手,,羅威見狀,,朝王浩的小船游來。王浩將其拉入船中,,夸獎道:“真是好身手,!”羅威癱軟在甲板上,喘著粗氣,,許久后說道:“三十七尺水深壓力太大,,擠得全身筋骨酸痛無比。再加上水下冰冷,,氣血運轉(zhuǎn)不靈,,三息時間已是極限。而且黃河水渾濁,,十尺以下完全漆黑一片,。”王浩疑惑,,問道:“漆黑一片,,壯士又是如何尋得巨石的位置?”羅威解釋到:“黃河水流淌萬萬年,,河床之上全是泥沙,,幾乎沒有任何凹凸。水下雖然暗流交錯,,但其主要方向皆是相同,。倘若平坦的河床之上突然多出了一座巨石,,必然有渦流形成。在下之所以能找到巨石的位置,,靠的就是渦流的指引,。”王浩略有明白,,說道:“你能感應(yīng)到水下的渦流,?”羅威答道:“在水下感應(yīng)渦流的走向算不得困難,難的是在亂流中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的移動,?!蓖鹾泣c頭表示肯定,說道:“當(dāng)你固定好第一支繩索,,后續(xù)事情的難度應(yīng)當(dāng)能夠減少許多,!”羅威說道:“在下只是找到了巨石的位置,將繩索固定在巨石上的是后來的兄弟,?!蓖鹾葡仁且汇叮S之明白:“羅威只能靠渦流的指引去探索巨石大概的位置,,整個過程中必然要耗費一番氣力,。后續(xù)的人有了繩索的引導(dǎo),自然快速很多,。能夠?qū)氋F的時間用在繩索與巨石的固定上,。”
一個時辰之后,,四條繩索全部固定完畢,。只見四艘船艙碩大的木船緩緩駛來,其中兩艘木船吃水極深,,另外兩艘吃水極淺,。吃水深的兩艘船停在一南一北的位置,吃水淺的兩艘船停在一東一西的位置,。水鬼將四根繩索遞于兩艘木船之后,,快速離開。船上的力士將兩根成人小腿粗細的硬木穿過繩索之上的鐵環(huán),,繃緊后放在甲板專門的固定木架上,。很快鼓聲響起,力士們開始將裝在船艙中的砂石一袋一袋移入空船之中,。王浩觀察片刻,,發(fā)現(xiàn),兩艘船移走沙袋的節(jié)奏完全一致。兩艘船隨著載重的減少,,吃水深度逐漸減少,,穿過鐵環(huán)的硬木吃力越來越大,甚至有些許彎曲,。隨著水面一圈巨大的波動,,花石綱逐漸脫離水底泥沙,開始與船只一同上升,。大概上升兩尺之后,,東西兩艘船上的力士再次拿出兩根幾乎相同的硬木,,穿過下方的鐵環(huán),。鼓聲停頓半刻,而后重新響起,。這時東西船只中的沙袋重新被送回南北船只當(dāng)中,。隨著東西船只的上浮與南北船的下沉,上方的繩索開始松弛,,南北船只上的力士很快將穿過鐵環(huán)的硬木抽出,。當(dāng)東西船只中的沙袋全部移入南北船只時,南北船只上的力士將硬木穿過更下方的鐵環(huán),,重復(fù)先前的循環(huán),。一升一降,十八個循環(huán)之后,,花石綱冒出水面,。賀利揮動藍色的大旗,岸上待命的人手接到命令,,將事先做好的巨大木籠放在船上,,向花石綱的方向駛?cè)ァ|面的船只側(cè)向移動十丈,,給裝載木籠的木船讓開空間,。來到花石綱正東側(cè),木籠被繩索固定后放入水中,。木籠兩側(cè)的外壁掛著十余個沙袋,。當(dāng)木籠正好到達花石綱下方時,力士用鐮刀將木籠上固定沙袋的麻繩全部割斷,。沒有了沙袋的重力,,木籠迅速上浮,將整個花石綱裝載,。東西船只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彼此之間以麻繩相連,而后在麻繩的牽引下來到木籠東西兩面。力士們將四根硬木穿過木籠上預(yù)留的孔洞,,固定在東西船只甲板既定的位置,。
一切就緒,賀利駕船向王浩駛來,,說道:“稟公子,,花石綱成功打撈,隨時可運往東京,?!蓖鹾企@訝,命令船夫向花石綱的方向劃槳,。距離花石綱兩丈距離時,,王浩不僅被賀利巧妙的設(shè)計所震驚,更為這座花石綱的氣勢所懾服,。烈陽高照,,黃河水千里金黃。金光閃爍之上,,兩艘木舟承托起一座完全不屬于黃河流域的奇石,。奇石之上渾濁的河水不停滴落,更添玄妙,。王浩下令,,喊道:“殺雞宰羊,犒勞諸位好漢,。除與我一同前往東京者,,其余人明日結(jié)算報酬?!本迫夤茱?,錢糧不欠,眾人一片歡呼,。
黃昏酒宴之上,,賀利說道:“在下想隨公子去見識東京繁華,不知可否應(yīng)允,?”王浩隨意而笑,,說道:“如此小事,豈有推辭之理,。我在東京城門外二里有一座莊子,,名叫二里堡,與我隨行的武師皆在堡中差遣,?!辟R利拱手行禮,,問道:“聽聞公子能夠釀出神仙才能喝到的美酒,不知可有此事,?”王浩說道:“此次出行匆忙,,八仙酒并沒帶在身邊。等到了東京,,我送你三壇,。”賀利說道:“飲酒太多亂人心智,,在下不忌酒,,卻也不嗜酒?!蓖鹾普f道:“我也是,。”王浩有一困惑,,問道:“你似乎讀過書,,不知日常作何營生?”賀利略顯落寞,,說道:“在下幼年時家中尚且盈實,所以讀過些書籍,。無奈在下不好四書五經(jīng),,偏愛沈括先生的‘夢溪筆談’。十四歲那年,,家父在黃河上落水遇難,,家母勉強操持家用,艱難度日,。三年前,,家母也不幸離世,葬在這黃河之中,。在下因為有一股子力氣,,又懂些奇巧淫技,所以和一眾困難兄弟靠賣力維生,?!蓖鹾泣c頭,說道:“你若有意到東京闖蕩,,我可以予你一些方便,。”停頓片刻,,又說道:“二里堡的大門時刻為你敞開,?!辟R利說道:“多謝公子賞識。在下想先到東京城看看,,若是適合在下久住,,就留在東京城。若不適合在下久住,,就返回這黃河灘繼續(xù)以賣力維生,。”賀利沒有接受自己的招攬,,王浩多少有些遺憾,,問道:“不知你志向如何?”賀利無奈一笑,,說道:“孑然一身,,恍然度日,無甚志向,!”王浩不明,,繼續(xù)問道:“看你并非渾渾噩噩之人,為何沒甚志向,?”賀利說道:“若我告訴公子,,在下想開一私塾,不教四書五經(jīng),,只授匠學(xué),,公子以為荒唐否?”王浩反問道:“為何會荒唐,?圣賢之書教人修身養(yǎng)性,,可萬千百姓需要的不是修身養(yǎng)性,而是衣食溫飽,。食不果腹,,家徒四壁,卻要人修身養(yǎng)性,,豈非異想天開,?”
賀利感覺到了王浩不同,問道:“公子可有官身,?”王浩說道:“從六品的起居舍人,,沒有固定差事?!辟R利又問道:“公子這官身可是科舉獲得,?”王浩尷尬一笑,說道:“慚愧,,并非科舉獲得,。當(dāng)今圣上賞賜,。”宋朝廟堂派系林立,,已是童叟皆知的事實,。賀利說道:“大人不讀圣賢書,哪怕有了官身和皇上的賞識,,想要在士子中立足,,怕也不易?!蓖鹾普f道:“我本非士子,,為何要在士子中立足?!辟R利震驚卻無法理解,,問道:“為何?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更是士子的天下,。只有在士子中立足,只有得到士子的認(rèn)可,,我們才能無愧父母與自己,。”王浩坦然說道:“圣賢書非我所愛,,為何要勉強為之,?做事但求無愧于心,為何看他人臉色,?”王浩的質(zhì)問對賀利而言猶如當(dāng)頭棒喝,振聾發(fā)聵,。許久之后,,賀利說道:“家父生前夙愿是在下能考取功名,家母在家父離世之后艱難操持家務(wù),,同樣期盼在下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我厭煩圣賢術(shù)中無窮無盡的之乎者也,,偏愛匠學(xué)中的奇妙玄奧,。心中所愛與父母所盼南轅北轍,我之苦惱,,公子可能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