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年冬月初一,,帝都鳳華,皇宮,。
今日是太常閣為荊漠王鳳祁與永和公主秦袖蘿擇定的良辰吉日,皇帝早已下旨將在這一日讓永和公主與荊漠王完婚,次日派永和公主出嫁北漠,由荊漠王鳳祁親自迎親回國,。
這一日終是如期而至。
金陽凌霄,,薄云舒卷,,流光萬道織就如練的錦緞飛越輕云,穿梭人間,,使座座宮殿金碧輝煌,璀璨耀眼,,彷如仙家之光墜入凡塵,,照映著宮墻道道,即便是臘月寒冬仍舊阻止不了這太陽發(fā)出熾烈灼熱的光,,轟轟烈烈,,浩浩蕩蕩,瑞氣天成,。
琉璃碧瓦之下處處懸掛著大紅宮燈,,朱紅的長毯從仙靈宮的階梯鋪陳而下,隨著朱紅的宮墻綿延不絕,,直至宮門,。
檐上舞鳳振翅欲飛,金柱盤龍御風(fēng)遨游,,仙靈宮庭院之內(nèi)的梅花含苞待放,,清冽的梅香纏繞在宮殿上空,彌漫不絕,。
仙靈宮內(nèi),,大殿之上堆疊的金漆錦盒數(shù)不勝數(shù),鮑魚海翅,、百合蓮子,、龍鳳金燭火、朱釵環(huán)佩,、綾羅錦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悉數(shù)皆是皇帝賞賜給永和公主的陪嫁嫁妝。
大紅的紗帳隨風(fēng)輕拂,,撩動室內(nèi)絕艷春色,,秦袖蘿端坐在鎏金雕花銅鏡前,,青絲散落,今日洞房花燭,,殿中的一切布置自然都得按照宮廷大婚的規(guī)矩禮儀來,,錦緞結(jié)成紅花懸掛殿中,床榻之上是百子千孫錦被,,其上灑滿了龍眼,、品枝、核桃與花生,。
檀木圓桌之上靜靜地擺放著一對龍鳳喜燭與金盞合巹酒,。
秦袖蘿將銅鏡所照映的景象收入眼中,唇邊輕輕地勾起一抹羞澀的笑意,,雙頰薄紅,,那是女兒家的憧憬與希冀,是女兒家的嬌羞與情意,。
“公主,,宮外有一名喚蘇梨的女子求見?!边M殿的宮婢匆匆而來,,頓了頓又說,“是否要讓她進來,?”
秦袖蘿在聽到蘇梨二字時微微一愣,,心中甚是疑惑,她不知刀鸑鷟為何會在此時前來求見,,也不知她此時出現(xiàn)在此還有何意義,,難道......
她心中咯噔一下,但愿非她心中所想,,她思索片刻才道:“帶她進來吧,。”她一聲令下,,那宮婢便離開殿中,。
宮婢一路至仙靈宮門前,看見刀鸑鷟后,,道了聲,,“姑娘請?!庇锶?。
刀鸑鷟走時不經(jīng)意間抬眸看了一眼仙靈宮的匾額,又朝著那宮婢微微頷首,,便跟隨著她一道入內(nèi),,走進大殿之中,。
宮婢引著她來到秦袖蘿所在的內(nèi)殿,行禮后便自行退下,。
只剩下刀鸑鷟一人靜默地立于秦袖蘿的身后,,銅鏡將她的身影倒映在了鏡面之上,秦袖蘿卻也不轉(zhuǎn)身,,兩人就這般看著彼此,,不發(fā)一言。
秦袖蘿不明白刀鸑鷟來此的用意,,但她能夠想到的只是刀鸑鷟來此對她的再三勸諫,。
“公主?!绷季?,刀鸑鷟福了福身子,向她行禮,,輕聲喚到,。
不待秦袖蘿說話,她便自己在秦袖蘿身后向前走了兩步,,離她愈發(fā)近了,“公主,?!彼謫尽?p> “你為何此刻來我宮中,?你可是想來勸我放棄糾纏你王兄嗎,?可惜已經(jīng)遲了,本公主將與鳳祁在今日完婚,,眼下說什么都太晚了,。”秦袖蘿認定了刀鸑鷟來此是為了勸她放手,,所以言語不善,,也不去看她。
“公主,,你誤會了,。”刀鸑鷟輕啟薄唇,,道出幾字卻讓秦袖蘿著實一驚,。
“哦?難道你不是來勸我的,?”
“公主將與王兄成親,,那么按理說便是鸑鷟的王嫂,,鸑鷟來此是為了恭喜公主?!钡尔N鷟從銅鏡之中直視秦袖蘿的雙眸,,湛藍的水在她眼中靜淌,毫無波瀾,,“鸑鷟有一請求,,想為公主親自梳妝?!?p> “什么,?”秦袖蘿雙眸陡然瞪大,顯然難以置信,。
“這條路既是公主自己的選擇,,鸑鷟又怎能干涉呢?”刀鸑鷟眼睫輕垂,。
“你......”
“只是這條路有多么艱辛難行,,想必公主心中是清楚知曉的,既如此公主仍舊選擇我王兄,,可見公主對王兄的情意深重,。”刀鸑鷟深吸了一口氣,,“只是往后的日子里,,若是王兄他無法顧及到公主的地方,還請公主多加包含,,鸑鷟在此替王兄多謝公主了,。”
秦袖蘿雖然任性,,但卻是聰慧的,,她怎會不知刀鸑鷟言語中的意思。
她選擇了這條路,,就意味著很大的可能會被鎖在深宮后院寂寥度日,,像是她的皇嫂靳含憂那般。因為得不到鳳祁的心,,得不到他的愛,,便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義無反顧地伴在他的身邊,但她與靳含憂又是有所不同的,,她心中對鳳祁仍是有一絲期待的,,她相信若是自己常年與他在一處相處,他不會對自己生不出一絲愛意來的,,她相信的,,她始終是相信的,,這也是她為何堅持要嫁給他的理由。
“你搶走了我的皇兄,,我也搶走你的王兄,,不是兩不相欠嗎?”秦袖蘿試著用最輕松的語調(diào)與刀鸑鷟交談,,眉一揚,,“來吧,你不是要給我梳妝嗎,?”
刀鸑鷟接過她手中遞來的仙羽金梳,,執(zhí)在素手之中,另一只手輕攏起她的青絲,,覆上金梳,,輕柔地為她梳起了頭,一邊梳著,,她一邊道:“我聽說南朝有句話,,在新娘子出嫁時梳頭要說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fā)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言罷,,刀鸑鷟為她梳完了三遍頭發(fā),,抬眸卻看見了秦袖蘿眼中閃爍著的盈盈淚光。
她知道,,或許這不會成為現(xiàn)實,因為她心中仍然堅定著他的王兄既然愛著笛笙便會一直愛下去的信念,,但當(dāng)她面對秦袖蘿時,,這卻是她對她最真誠的祝愿。
她從她的身上看見了靳含憂的影子,,她不愿她變成另一個靳含憂......
靳含憂曾讓她陷入兩難,,讓她痛苦,她不希望日后笛笙也會因為秦袖蘿而退卻,,而痛苦,,可是她永遠阻止不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意,她無法代替他人做決定,,所以她唯有祝福,。
“公主你可是新娘子,怎么能哭呢,?”她用錦帕為她擦拭眼角的淚,,“我希望公主以最美的模樣嫁給我的王兄,。”
言罷,,她為她上胭脂,,為她染就朱唇,為她印上金色的畫鈿,,為她挽上自己特意去學(xué)習(xí)的發(fā)髻,,為她插上紅瑪瑙石榴金步搖,為她戴上了金鳳冠,,看著流蘇在她眸前落下,,為她蓋上了大紅金絲喜帕。
“公主,,我為你更衣吧,。”話音落,,一件繡著牡丹群芳金絲滾邊大紅婚服映入眼簾,,寬大的袖袍穿過她細長的手臂,貼服著她的肩膀與腰身,,落在了她的身上,,拖曳在地,遮住了腳上所穿的鸞鳳錦繡鞋,。
刀鸑鷟將束腰的暗紅流云腰帶勒緊她的纖腰,,掛上一對鴛鴦羊脂暖玉,“好了,,公主,。”
秦袖蘿緩緩抬首,,撩起頭頂?shù)腻\帕與刀鸑鷟四目相視,,久久不曾言語,最終二人皆是淡淡一笑,,仿若釋然,。
“很美?!钡尔N鷟噙著笑說到,。
“多謝你,鸑鷟,?!鼻匦涮}喚出她的名,“或許,應(yīng)該叫你鳳阿,?!?p> 刀鸑鷟從仙靈宮中走出,抬眸便能看見懸掛在穹蒼上的太陽照射下的金光,,刺眼灼目,,她被閃了眸子,半瞇著朝前走去,,她要去再看一眼她的王兄,,好好的看一看。
她知道秦羽涅此時一定在那里等著她,。
果然,,他靜靜地負手而立,守在玉華廊的一端,,玄黑的衣袍飄入她的眼中,,她忽然覺得慶幸,她此生竟是能與心悅之人兩相愛慕,,執(zhí)手并肩,,而非一人獨守空庭,心灰意冷,,郁郁而終,。
真好。
刀鸑鷟如是想著,,連嘴角何時勾起一抹笑意來卻都不知曉,,只如此到了秦羽涅的面前,秦羽涅也噙著笑看她,,“什么事笑的這樣開心,?”
他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撫上她的嘴角,輕輕地落在那里,,似是如此便能觸碰到她的笑意,,看到她的內(nèi)心。
“羽涅,,謝謝你?!钡尔N鷟上前兩步,,雙手一抱,將他的腰身環(huán)住,,“謝謝你愛我,。”
她雖輕聲細語,,好似呢喃,,但秦羽涅卻聽得再清楚不過,,唇邊的笑意漸漸地擴大,無盡的喜悅彌漫上他的心頭,,他只覺內(nèi)心柔軟成了一汪春水,,只為刀鸑鷟而生,輕輕一觸,,便侵入四肢百骸,。
“當(dāng)是我謝謝你?!鼻赜鹉N著她的發(fā)旋,,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情到深處,,便在她光潔的額上落下一吻,,“走吧,不是要去鳳祁那里,?!?p> “好?!钡尔N鷟從他懷中抽離,,點點頭,絲毫不避諱地與他牽著手一道走在這宮廷之中,。
秦羽涅的心中泛起絲絲暖意,,他不禁緊了緊握著刀鸑鷟的那只手,此刻他在心底承諾著,,他絕不會放開她,,至死不休。
二人一路朝著鳳祁所住的寢殿而去,,路上自有宮婢內(nèi)侍看著他們竊竊私語,,秦羽涅不去理會,刀鸑鷟也并不在意,,他人的閑言碎語又何須時刻記在心上,,自此事發(fā)生之后,刀鸑鷟才愈發(fā)地感受到能夠與自己所愛之人在一起是何等的重要,,也正因此,,她才更加珍惜自己與秦羽涅之間的感情。
她愈發(fā)的堅定,,再不會輕易地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