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早在門外,，婦女就注意到程繁言語之間的不平常,，后來得知他來自鶴翁島，便又覺得理所當(dāng)然,。

　　當(dāng)她再次將已經(jīng)故去的事情告訴了女兒后,，心中的情緒依然沉浸在兒女情長之中，經(jīng)由女兒無意的提醒,，婦女終于明白,，這個青年人很有可能與那個神秘的老人有所聯(lián)系。

　　那么她就不得不再次面對現(xiàn)實,?？墒浅谭贝藭r的情形十分不好，若是前去詢問也不會得出什么重要的線索,。婦女決定過幾天再與他交談,。

　　幾天來，老杉一直都是早出晚歸,，回來后便帶著一身的灰塵與酸痛,，只是向程繁露出無奈的苦笑，就很快睡去,，所以程繁與老杉之間交談并不是很多,。

　　可是老杉給人的親切感卻絲毫不減，這讓程繁內(nèi)心的落寞少了很多,。

　　婦人卻很少見,，除了在屋外晾曬衣物的時候才能見到他,，就連食物也是小女孩送過來，程繁覺得婦人是在有意躲著自己,，或是真的有什么事,。

　　陪伴程繁最多的，還是那個大眼睛的女孩,，在與她的交談中,，程繁得知小女孩今年十一歲，按理說應(yīng)該懂得一些事情,，可是偏偏令人覺得她很多東西都不知道,。就連問她父母的情況也是拒不回答，這令程繁十分費解,。

　　在休息了五天之后,，程繁就可以隨意走動了，看著空蕩蕩的海邊,，自己那只獨木舟早已不見了蹤影,，五天來，他勉強(qiáng)接受了現(xiàn)實,，但是再次想起,，心情未免不太好受。

　　海南的天空萬里無云,，白天是一片湛藍(lán),，晚上抬頭便可以看見漫天繁星，雖然燥熱,，卻也有一番靜謐的美感,，陣陣海風(fēng)輕拂面，程繁站在濕潤的沙灘上看著天上閃閃發(fā)光的星辰,。

　　在星光的照耀下,，遠(yuǎn)處的小島顯現(xiàn)出迷糊的影像，程繁第一次看清楚小島的輪廓,，心情就像是雪國的冰城,，低到了極點。

　　深夜里,，老杉和小女孩已經(jīng)入夢,，那個婦女卻不知道在哪里。

　　“以前看夠了雪,，細(xì)雪也好,，厚雪也罷，現(xiàn)在看著大海，看著星星,，也很不錯,。”婦女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程繁的身旁,，星光映照在她的臉上,，仿佛年輕了很多。她聽著波濤上岸的聲音,，笑著說道：“白天沒有時間,，晚上才有興致來看看景色?！?p>　　程繁說道：“你白天在做什么,？”

　　婦女說道：“東城很多人沒錢治病，我只能上午去山上采藥,，下午去幫他們看病,。”

　　東城自然是吳國都城東城,，整個東城就是一處貧民窟,，能干活的一部分人去了襄國還勉強(qiáng)能養(yǎng)家糊口，一部分被充去做勞役討口飯吃,，只剩下一些婦孺和老弱。有時連飯都吃不飽,，要是得了病,，哪里有錢去治？

　　婦女繼續(xù)說道：“那天上午我采藥回來,，便見著了你,，為了救你，耽誤了我不少功夫,?！?p>　　程繁看向這個普通婦女，說道：“你會治??？”

　　“機(jī)緣而已。好人有好報,，不是嗎,？”婦女不想在自己會治病的問題上多費口舌，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道：“我姓凌,。”

　　“這個世界應(yīng)該是公平的，不是嗎,？”程繁繼續(xù)看著凌姓婦女,，說道：“老師說過，我的使命是知道雪到底有多厚,?！?p>　　“如果這個世界是公平的，那哪里來的殘酷的戰(zhàn)爭,，哪里來的兵法謀略,，爾虞我詐去算計別人？哪里來的凌駕于萬人之上皇帝,，又哪里來的公主,？哪里會死那么多人？”凌姓婦女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平靜說道：“我叫凌可醫(yī)，意思是可以醫(yī)人治病,。但是我原來姓林,，正因為不公平，所以我才不得不隱姓埋名,?！?p>　　凌可醫(yī)幾個連續(xù)的問題讓程繁不知所以，他入世尚淺,，不知道很多事,，所以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沉默了,。

　　“你說你師父要你去知道雪有多厚,？”凌可醫(yī)說道：“你有沒有看見過雪？”

　　“沒有,，以后會看見的,。”程繁說道：“就像你以前沒有看過大海,，現(xiàn)在不也看見了嗎,？”

　　凌可醫(yī)嘆了一口氣，臉色有些黯然,，夜里雖有星光,，彼此的臉卻是模糊的，程繁沒有看見凌可醫(yī)黯然的表情,，聽得她嘆氣,，以為是在感慨,，便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雪是怎么樣的,？”

　　“你見過同樣的樹葉沒有,？”凌可醫(yī)問道。

　　程繁搖頭,。

　　凌可醫(yī)說道：“和整個世界沒有同樣的兩片樹葉一樣,，不管雪到底有多少，從來沒有過兩片同樣的雪花,?！?p>　　“其實雪和樹葉有所相似之處，也有所不相似之處,?！?p>　　程繁好奇問道：“何謂相似？”

　　凌可醫(yī)說道：“相似之處在于,，樹葉有的一年到頭都是綠色的,，都存在于枝頭，而雪也是一樣,，有的雪也是一年到頭都是存在的,，存在于地面。也有些樹葉只能存在幾個月便會枯萎落下,，也有些雪存在幾天便會消融成水,。樹葉也有多種顏色，有的紅若火,，就像楓樹,。雪也有多種形式，比如雪粒,，比如雪花，再比如雪本身,?！?p>　　有所比對，顯然更加容易理解,，程繁點頭,，問道：“何謂不相似之處？”

　　凌可醫(yī)說道：“不相似之處在于,，樹葉在樹枝上是有根的,，即使枯萎了落下，也被稱之為落葉歸根,。而雪不管怎樣存在，都沒有根，它們從天而降,，落在地面，不會生根發(fā)芽,，而是消逝。樹葉多在濕熱的南方,，而南方?jīng)]有雪，比如吳國就沒有雪,。雪花多在寒冷的北方，而北方的樹被雪覆蓋,，很少有葉子,，也就成了雪樹。襄國兩者共存,，春冬天有雪,，夏秋天有樹葉,。最大的不同就是,，雪一年只有幾次,，而樹葉卻總能看到,?！?p>　　程繁問道：“雪有很多種顏色嗎？”

　　凌可醫(yī)說道：“樹葉有,，但雪沒有,，雪是白色的，永遠(yuǎn)都是白色的,，有的時候甚至白的透明，但始終都是白色的,。”

　　凌可醫(yī)解釋的很清楚,，程繁也第一次概念地明白了雪。

　　程繁問道：“我的琴呢,？”

　　凌可醫(yī)說道：“我給你拿來,?！?p>　　程繁輕輕撫摸著手上的琴,，就像面對著最愛的人，他抬頭看向遠(yuǎn)處在星光下那個模糊的小島,，輕聲說道：“老頭，沒有你那獨木舟,，我算是回不去了，那我再彈一曲高山流水,，希望你能聽到,。”

　　聽到程繁傷感的話語,，凌可醫(yī)微微一笑,，說道：“給你造一艘木筏不就過去了嗎,？”

　　凌可醫(yī)的關(guān)心程繁能夠理解,，他笑著感謝她的好意，但還是搖頭,，說道：“沒有獨木舟，其他的是不行的,。”

　　程繁盤膝坐下,，將琴放在大腿上,，準(zhǔn)備奏曲,。凌可醫(yī)看著遠(yuǎn)方,，不知在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