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去晾衣裳?。俊?p> 捧著一盆濕衣裳的瞎眼瘦弱少年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點點頭,,繼續(xù)摸索著往前走。
“哎,,真是可憐?。 标愃囊贿呄骷贿吀鷦?cè)霠I的那幾個新兵說,,“去年初夏,,大王子三王子領(lǐng)著大軍來到的第一個晚上,東越人趁我們因長途跋涉人疲馬倦之時前來偷襲,,那個丁三,舍命保護四王子,被刺瞎了雙眼,,四王子感激他的英勇忠心,,便把他留在帳內(nèi)做貼身侍衛(wèi),唉,!身為一個男兒身,,卻因目不能視不能上戰(zhàn)場殺敵立功,你說多可憐,?!?p> “是啊是啊,真可憐,!”那幾個新兵連連附和,,看著那逐漸走遠的瘦弱背影,不禁同情萬分。
夏候晴坐在兵帳后面高坡的那棵老樹下遠眺駐扎在蕪洲另一邊的東越國的那片營帳,輕嘆一聲,,她來到這都一年半了,,除了扮瞎子扮得爐火純青外,沒有任何收獲,。這一年半里,兩軍不分勝負的打了好幾場,雙方都沒有討到半分便宜,。眼看著盛國的軍糧不繼,東越的兵器告急,,兩方偏還卯著勁不和談,,都想先熬死對方。
“唉,!”夏候晴又長嘆一聲,,沿著樹干躺在鋪滿金黃色落葉的地上,瞪著眼睛看頭頂上被光禿禿的樹枝分割成無數(shù)小塊的天空,,盤算著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
視線中突然出現(xiàn)明晃晃的銀甲的下端,接著是耶律保放大的笑臉,,“剛回到軍帳沒看到你,,就猜想你是來這了?!?p> 耶律保順勢在夏候晴的身邊躺下,,一股屬于年輕男子特有的荷爾蒙氣息撲鼻而來,軍中的確是生產(chǎn)男子漢的大工廠,,耶律保在這一年半的變化十分大,,首先是身量的拔高,,仿佛一夜之間,就高了她一個頭,;接著是五官的變化,,也許是長開了,也許是軍中的磨煉及戰(zhàn)場上的無情廝殺,,讓他的五官脫去了稚氣,,變得十分英氣。
一年半前還是一個皮膚白嫩眉目漂亮的小男孩,,一年半后就變成英姿颯爽英俊瀟灑的男青年,。
時間真是個整容機啊!
“你在想什么呢?”走過變聲期,,耶律保的聲音非常的干凈好聽,。
夏候晴拿開飄到臉上的枯葉,“你說這場仗得打到什么時候,?!?p> “不知道,應(yīng)該還要很久,?!币杀3纛^盔,枕著手臂跟夏候晴一起看碧藍如洗的秋空,。
“打完仗后你還會跟我回王都嗎,?”
夏候晴心虛的避開他的視線,“到時看情況吧,?!?p> 當初走出王都的第二天中午,就有一小隊急騎追過來,,和幾三位王子幾個將軍圍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后,,抽調(diào)了兩支軍隊回城,后來聽耶律保說,,國王懷疑是東越國派來的高手劫走了神女,,所以秘密派出密探四處搜尋神女的下落,還讓重兵把守各處關(guān)口,,日夜盤查,,以防東越人攜神女喬裝出關(guān)。
神女丟失這事盛國國王捂得死死的,,對外只說神女閉關(guān),。
前些日子,盛國國王千里迢迢的差人拉了幾大車瓜果來,,說是神女剛培育出來的新品種,,讓大伙嘗嘗鮮,。
夏候晴過去一看,果然是自己弄出來的改良品,,只是量這么大,,看來國王是聽從了她的意見,讓人種了不少,。
送瓜使最后還仔細的把吃剩的瓜果核收集起來,寶貝地包好帶回去了,。
不知怎的,,看著大伙歡欣鼓舞的笑臉,夏候晴覺得有些心酸,。
對于醒來后一直生活的盛國,,夏候情是有點雛鳥情節(jié),但如果真讓她再回那個王宮里去,,她又極不情愿,,耶律保對她一直不錯,她又不忍打擊他,,只能敷衍過去,。
耶律保倒沒想太多,他惆悵的說:“過兩日又要打仗了,,這次聽說是萬可良帶兵,,還不知道他是正面攻打我們還是會先去打左右兩翼的湖州跟瓜洲。到時我跟兩位王兄兵分三路,,大王兄跟鐘魁他們駐守在這里,,三王兄去守湖州,我跟史克將軍去瓜洲,?!?p> 他轉(zhuǎn)過臉來看著夏候晴,“到時你跟我去瓜洲還是留在這里,?”
夏候晴想了一下,,“哪里會比較安全些?”
耶律保氣乎乎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說不管怎樣都會跟在我的身后,?”
夏候晴干笑,“我這不是不想拖累你嘛,?!?p> 耶律保又瞪了她一眼,“以我倆的交情還用得著說這些,?”
過了一會他又說:“你還是跟著我吧,,這里受攻的可能性最大,,瓜洲那邊受攻的可能性最小,而且瓜洲城小,,靠山,,易守難攻,就算被破了,,還可以逃上山,,總的來說算是最安全的地方?!?p> 夏候晴馬上說:“好?。≡蹅z誰跟誰???不管是刀山火海,我都陪著你,!”
耶律保冷哼一聲,,“虛偽!”
……
第二日,,夏候晴騎著匹矮馬跟在耶律保的身后,,領(lǐng)著大軍浩浩蕩蕩的向瓜洲出發(fā)。
出營時遇上正要去湖州的耶律哲,,夏候晴遠遠的看到那個越來越面癱越來越讓人不舒服的三王子的影子時,,立刻策馬混入高頭大馬的騎兵中,任那耶律哲就算有金睛火眼也發(fā)現(xiàn)不了她,!
到了瓜洲,,果真如耶律哲所說,城十分小,,位置占優(yōu)勢,,之前也有幾股東越軍來騷擾,城主僅以千余人的軍隊就把他們趕跑了,。
夏候晴在瓜洲舒舒服服的住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一早,一個渾身是血的騎兵沖進城門,,遞上緊急求援信,。
原來萬可良打著攻打盛國大本營的幌子,大軍直逼湖州,,激烈的攻打一個日夜,,阻斷湖州向外求援的一切途徑,通訊兵在沖出城時,,城門已經(jīng)是岌岌可危,。
通訊兵歷經(jīng)九死一生逃出來,,選擇來離湖州最近的瓜洲求救,而這個時候,,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日夜,。
雖然知道湖州那邊已經(jīng)是兇多吉少,但耶律保與史克將軍還是迅速的集結(jié)隊伍,,先派幾個通訊兵騎著快馬去向大本營報信,,然后舉軍沖向湖州。
戰(zhàn)場上刀槍無眼,,夏候晴本來想留在瓜洲的,,但轉(zhuǎn)念一想,如果東越軍趁軍隊走了,,派兵來攻打兵力薄弱的瓜洲,那她豈不是更危險,?
所以,,她決定跟著耶律保走。
等大軍趕到湖州,,已經(jīng)是二十四小時以后,,黃金72小時已經(jīng)去了三分之二,夏候晴已經(jīng)做好了三王子他們已經(jīng)全軍覆沒的心理準備,。
沒想到,,趕到時,看到的是黃猛將軍領(lǐng)著殘余的幾百人正在被攻破的城門口奮力的抵抗東越軍,。
耶律保他們大展雄威,,一個多小時便把那股東越軍打得棄甲而逃。
耶律保從馬上翻下,,扶起渾身是傷的黃猛,,焦急地問:“黃老將軍,我三王兄呢,?”
黃猛老淚橫流,,“老夫無能!不能保護三王子,,三王子一日前領(lǐng)幾百精騎引走了萬可良的主力軍,,朝屏山去了,四王子,,快,,您快去救三王子啊——”
耶律保跳上馬,對史克道:“史將軍,!你留一半人馬協(xié)助黃將軍守住湖州,,千萬不可讓東越人奪了去,!我?guī)б话肴巳ゾ任胰跣郑绻笸跣值木缺鴣淼?,你讓他們馬上趕往屏山,。”
說罷縱馬飛掠而去,!
夏候晴騎著矮馬在原地踏了兩圈,,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跟在大軍的后面趕往屏山,。
屏山是蕪洲最大的一座山,。山高入云,里面植被豐富,,樹木遮天蔽日,,終日不見陽光,毒蟲猛獸,,迷霧瘴氣隨處可見,,平日里就算是經(jīng)驗極豐富的獵人樵夫,都不敢深入,。
三王子把敵人引到那里,,想必是打算同歸于盡。
在屏山的入口處遇到守在那里的幾千東越軍,,耶律保一見馬上紅了眼,,提著長刀殺過去。
夏候晴第一次隨耶律保上戰(zhàn)場,,第一次見到他這副雙眼血紅,,表情兇狠冷酷的模樣,不楚覺得心里有些發(fā)毛,,這樣的耶律保跟平??偢鰦少u萌的那個小四根本就是兩個人,讓她覺得陌生,。
她混在兩軍的大戰(zhàn)中,,憑借著超強的感知力,避過了往她身上招呼的長槍,、短劍,、大刀、利箭……
雖然不可避免的被噴了滿身血,,但畢竟保住了一條小命,。
就在她暗自僥幸時,一支利箭“簌”的一聲直插她身下那匹矮馬的屁股!
矮馬先僵了一下,,然后慘嘶一聲,,瞬間爆發(fā)無限潛能!它發(fā)了瘋一般揚起前蹄,,一腳踢飛阻在前面的東越騎兵,,然后以動車般的速度向前飛竄,無論夏候晴怎樣又吼又叫又勒又拽都不能讓它減速半分,,最后她只得伏低身子,,貼緊馬背,可就算是這樣,,身上的衣服還是被樹枝掛得破破爛爛,。
夏候晴伏在馬背上心酸地想,無論是一匹長得多么挫的馬,,被人破了后庭毀了節(jié)操都會憤怒至始,,只是不知,天下的雄性遇到這種情況是不是都會是這種反應(yīng)呢,?
下次,,她一定得選一匹母馬!
她都快被顛死了,!
耳邊的風聲呼呼作響,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矮馬的蹄子被野藤一絆,,滾倒在地,而由于慣性,,夏候晴的身體一直向前沖——撲通一聲,,掉進一個不知是哪個野獸用來洗泥浴的泥潭里。
夏候晴渾身臭哄哄的爬出泥潭,,跑去察看那匹越水平發(fā)揮的矮馬,,矮馬被野藤纏著蹄子,正有氣無力的掙扎,。
夏候晴趕緊把野藤扒開,,矮馬幾次試著起身都以失敗告終,它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噴著粗重的鼻息,,一雙大眼看著她,,流下兩滴眼淚,四肢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夏候晴心里挺難過的,,這矮馬都跟了她一年多了,都處出感情來了。
她用樹枝刨了個深坑,,把矮馬葬了進去,。主仆一場,也算讓你入土為安了,。
夏候晴累得癱坐在地上,,抬頭看這個不見天日的原始森林,這到底是哪兒???!
懶成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