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殺不得！”

　　說話的人不是李白,，而是唐一笑,。

　　“為何殺不得,？奸相作亂,，人人得而誅之,！況且,，他還殺了你父親,！”裴旻握劍的手收攏得死緊,，兩道濃眉高高揚(yáng)起,，憤怒而又不解地看向唐一笑。

　　“殺一個(gè)李林甫豈不容易,？李林甫雖躋身絕頂高手之列,，可天下的高手又何止一個(gè)李林甫？便是我要?dú)⑺?，下毒使蠱總有辦法,，若是此時(shí)能殺他，我又豈會活到現(xiàn)在,？便是舍了這條命,，我也必為父親報(bào)仇！”唐一笑此言如金如石,，擲地有聲,。

　　李白側(cè)目，一年的相處,，他早知李眠卿必不會放棄報(bào)仇,，可舍命之言從一個(gè)女兒家嘴里說出,，卻不免叫人心生惻惻。

　　“此時(shí)不能殺,？”裴旻只是性情耿直,，而不是傻，傻人又豈會有劍仙之稱,？他自然聽出了唐一笑的言外之意,。

　　“不錯(cuò)，此時(shí)不能殺,。如今佛道之爭,，因?qū)O老踏入半步玄羽而稍息，此時(shí)若殺他,，豈不是要重演當(dāng)年的佛道傾軋之亂象,？無論如何，李賊都是哈奴曼的弟子,，是玄奘的徒孫,，也是佛門北禪宗在朝中的代表。此時(shí)北禪宗勢大,，壓制住了南禪宗,，可一旦李賊身死，便是觸及到了整個(gè)禪宗的利益,，如今正是道門式微之時(shí),，北上南下，面對南北禪宗同時(shí)夾擊,，只怕道門就要再度隱居避世去了,，而剩下的同道，便會成為佛門針對的對象,，到那時(shí),，只怕是血流成河，世伯難道想要看到那樣的景象嗎,？”

　　玄奘共有三個(gè)弟子,，大弟子哈奴曼，是天竺神僧,，傳說中是一只四頭八臂的神猴,，但那其實(shí)不過是他的法象顯化，肉身還是一個(gè)地道的人頭人身的大和尚,，據(jù)老道說,，六十年前，他便已經(jīng)在宗師中境,，此時(shí)有五成的可能已然堪破大宗師,。

　　二弟子慈恩,，則是慈恩宗的宗主，手中赤紅珊瑚念珠乃是佛門至寶,，只可惜一年前已被老道盡數(shù)毀去,，一身宗師境的修為，修為雖和哈奴曼相比有些慘淡,，但放眼天下,，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

　　而第三個(gè)弟子卻是個(gè)比丘尼,，名為沙黃婆,，擅使杖，手持虛云蓮華禪杖,，六十年前便是宗師境修為,，此時(shí)便是宗師境圓滿也不稀奇，資質(zhì)可是比她的二師兄好上太多了,。

　　唐一笑看著裴旻雖然面上憤怒,，卻不再沖動，方才繼續(xù)道,，“再者師出無名,。無論是為我父報(bào)仇雪恨,，亦或是為天下鋤奸,，師必有名，不然于定會被李賊黨羽,、禪宗一派直指世伯您,、堂堂天子倚重的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謀殺大唐相國，到那時(shí),，您可還要這一世清名,？”

　　裴旻欲要反駁，唐一笑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jī)會,，“退一萬步說,，就算您舍得這一生清名不要，也要斬殺李賊,，可那李賊黨羽,、禪宗一派就會愿意善罷甘休，將戰(zhàn)火止于您嗎,？您該當(dāng)比我更了解他們才是,！無論李賊死與不死，他們都定然會大肆宣揚(yáng),，說堂堂朝廷重臣,、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受道門蠱惑,，竟行謀害相國之駭人之舉，那時(shí)世人眼中世伯您,、甚至整個(gè)道門都會變成壞我李唐朝綱的奸人,，天下必群起而攻之。此番名不正言不順,、無證無據(jù),，便是天子有心偏袒，只怕也不能回護(hù),。如今佛門勢大,，若無大義名分，若無壓倒式的力量,，便是天子也不敢圣裁回護(hù),。此番情景之下，何人還能為我李家雪恨,？何人還敢為天下鋤奸,？”

　　裴旻一陣咬牙切齒，顯然已是氣急,，“那李賊能派死士,，我難道就不能以牙還牙？”

　　唐一笑胸中大石一落,，心知這只是裴旻的氣急之語,，剛才自己那番言論已將他說服，想必他必不會沖動之下,，真的提劍去殺那李賊了,。

　　“殺一個(gè)李林甫容易，可想要名正言順地殺他卻不容易,，若派死士,，無名無分，天下人可知道他是因何而死,？我父親是為何人所殺,？到最后在天下人眼中，我父親依舊是意外死于貶謫途中,，而李賊則是一位大唐相國為歹人所害,。到那時(shí)，我父親死得冤枉,，那李賊卻是風(fēng)光大葬,，公平否？”

　　裴旻已不復(fù)方才沖動，也知此言有理,，望向李白,，只見李白微微點(diǎn)頭，遂驟然長嘆,，一掌將手中短劍拍進(jìn)腳下大地,，“難道還要等佛門式微、適之復(fù)活作證才能斬殺李賊不成,？只怕那時(shí)黃土已經(jīng)埋了裴某半邊脖子了,！”

　　“世伯何必如此悲觀？若是報(bào)仇當(dāng)真無望,，我又何必來長安,？”

　　裴旻眼前一亮，“你有辦法,？”

　　唐一笑微微一笑,，“其實(shí)李賊殺不殺得，不過只差一個(gè)名分,，若是哪天這名分有了,，李賊的末日也就到了，只是還要請世伯幫我,?！?p>　　……

　　左仆射府

　　“報(bào)——稟告相爺，唐一笑在青龍東街與西街繞了三圈,?！?p>　　“報(bào)——稟告相爺，唐一笑進(jìn)了裴府,?！?p>　　“報(bào)——稟告相爺，唐一笑離開了裴府,，在裴府共計(jì)三刻鐘?！?p>　　“報(bào)——稟告相爺,，唐一笑去了狀元樓，點(diǎn)了‘奇珍三十八碟’,，全部吃完,。”

　　“報(bào)——稟告相爺,，唐一笑出了狀元樓,，進(jìn)了三元裁縫鋪。”

　　“報(bào)——稟告相爺,，唐一笑離開了三元裁縫鋪,，訂做了二十套新衣，十件騎馬裝,，五白五黑,，十件女子衣裙，五春五夏,，均是加急趕制,，約定明日未時(shí)來取，而后向朱雀南街方向而去,?！?p>　　“報(bào)——稟告相爺，唐一笑……”

　　如此這般,，直到申時(shí)來報(bào),，唐一笑入住仙客來天字第二間休息之后，才終于停止,。

　　“相爺,，這唐一笑是裴旻的人？要不要小的找機(jī)會……”站在一旁聽得頭皮發(fā)麻,、滿頭大汗的相府大管家李昆湊到李林甫面前,，小心地問道。

　　李林甫本是坐在書案旁批示奏折,，聽到李昆的話,，擱下了毛筆，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用手揉著眉間，面色甚是疲憊,，絲毫不像是佛門的絕頂高手,，倒像是個(gè)手無搏雞之力的中年文生。

　　“先不必動,，此時(shí)還說不好她到底是哪邊的人,。”李林甫的聲音帶著些勞累后的沙啞,，不似白日同虞姬說話時(shí)的溫柔,，整個(gè)人仰靠在椅子上，完全不見白天的煌煌威嚴(yán),。

　　“可是相爺,，她進(jìn)了裴府……”

　　李林甫擺擺手，“她是樓觀道的弟子，無論是哪一支,，第一次來長安城都要去拜見身為樓觀道前輩的裴旻,，再說她今日在京兆府接的任務(wù)，若說是去尋求宗門前輩的幫助,，也是情理之中,，何況她的目的地是洛陽，去求裴旻幫忙,，也很合理,。”

　　“啊,，小的明白了,，原來她之前在青龍街繞了那么久，是因?yàn)榈谝淮蝸黹L安城,，所以找不到裴府所在?。　?p>　　李林甫微微點(diǎn)頭,，“你且看她今日在京兆府前的一番言行舉止,，還有入府后和我的一番對話，不難看出,，她絕對是自小便進(jìn)入宗門,，完全無一絲尋常女子該有的矜持避諱，甚至沒有普通平民百姓在這般場合下的畏縮怯懦,，說的話針針見血,，甚至在我面前也不見在一位相國面前應(yīng)有的收斂。再加上方才所報(bào),，在京城最出名的飯館點(diǎn)了一席招牌菜,，在最好的裁縫鋪一口氣訂做二十套新衣，這完全是一副長于山中,，不諳世事的做派,，若說是演戲，那這戲未免也演得太足了些,?！?p>　　“相爺真有大智慧！”李昆小小地拍了一記馬屁,，而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那還要繼續(xù)查她的身份嗎,？”

　　李林甫沉吟片刻,，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如電，抄起硯臺,，砸向窗戶,，直直穿過窗戶，將窗外的人砸飛了十余丈,。那人栽在院中,，嗆咳幾聲之后，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李林甫摸了摸左臉上被那刺客所擲梅花鏢擦出的傷痕,，擋住了李昆拿著方帕要給他擦拭的手，隨即袍袖一抖,，低聲道,，“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