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早已經(jīng)過了石榴花開的季節(jié),，六月在越來越長的白晝中悄然來臨,，農(nóng)忙也在沒有一滴春雨的滋潤下悄悄完成,，只有荷花還烈日下探出個頭來,，似乎是在享受著一年之中難得的花開季節(jié),。
花閑人忙,，入了夏之后,，唐一笑更是忙得腳不沾地,，雖然在外人看來,，此時唐一笑必定是春風得意，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同時扮演兩個人,，還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就算是唐一笑,，也感到了由衷的疲憊,。
“沒想到，你當日給我的回禮竟然會是現(xiàn)在千金難求的聚氣散,，這下好,，原本還想要你承我一個情，現(xiàn)在倒是我欠了你好大一個人情,?！?p> 胡不歸還是那副打扮，一身黑衣,，腰挎長刀,，全身暴露在烈日之下，原本膚色就接近于古銅色,，現(xiàn)在唐一笑絲毫不懷疑,，過了這個夏天,，他恐怕還得再黑上一個色調(diào)，最后和這身黑衣完美地融為一體,。
“不過是一瓶丹藥罷了,，哪里稱得上人情？”
胡不歸大笑著擺手,，“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去牛眼山剿匪，沒想到那匪老大竟然來了個臨陣突破,！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氣勢逐節(jié)拔高，硬是突破成了絕頂高手,，力量和速度都決不可同日而語,，要不是你這瓶丹藥和我腕上的手弩，只怕你就要見不著我嘍,?！?p> 胡不歸說得輕松，可唐一笑卻能聽出其中驚險,，再看向胡不歸的時候,，捕捉到了他肩背處的不方便。
“受傷了,？”
“小傷,。你別看他是個絕頂高手，可我也不是沒有收獲,，我感覺應(yīng)該就在這幾天了,，最遲一個月，我肯定能夠突破,，哈哈,！我卡在這一步可是許多年了，這次生死之中終于有所感悟,，可不是承了你的人情,？”
唐一笑腳步一頓，從懷里接連摸出兩個小瓶子,，拋給了胡不歸,，“一瓶小還丹，一瓶聚氣散,，功效你知道,。”
想了想,，唐一笑又補充了一句,，“不用替我省,，雖然養(yǎng)你我還養(yǎng)不起，但供藥我還是供的上的,?！?p> 胡不歸哭笑不得。
小還丹和聚氣散雖然在平民百姓眼里還十分的陌生,，但在江湖里,，絕對是最近名聲叫得最響的。
前些日子,，在唐一笑的授意下,，百草堂辦了一個江湖和黑道間的拍賣會，重頭戲就是這兩種丹藥,。
自己的地盤上突然涌入這么多的江湖人,，身上還都懷揣著數(shù)目不少的金銀，為的是什么,，胡不歸不可能不知道,。
畢竟都要“被養(yǎng)”了，胡不歸自然不能跟唐一笑客氣,，直接將丹藥揣進了懷里,。
“對了，《唐報》的樣品出來了,，在我府上,，你什么時候來過過目？”
扯皮打趣得口都干了,，胡不歸才開始說正事,。
“現(xiàn)在人多眼雜，我不能被別人看見,，等晚上……大都督不是從府上來的嗎,？”
唐一笑頓時覺出不對來了，斜著眼睛看向胡不歸,。
樣品自然在胡不歸府上,，他為什么不直接帶來，反倒要她去他府上看,？
胡不歸自覺失言,，咂咂嘴，“呃,，就這么說定了,，晚上你可一定要來，我可是給你留了葡萄美酒,，老規(guī)矩,，我備酒,，你帶菜?！?p> 胡不歸使出了胡攪蠻纏的招數(shù),，唐一笑只好敗退?？粗@位平日里都霸氣得不行,、現(xiàn)在卻耍賴賣乖的大都督，唐一笑哭笑不得,，這叫她怎么好拒絕,？
……
月上中天，萬戶無聲,，分明已是宵禁之時,，可大都督府的屋脊上竟然有一個靈巧的身形在攀躍翻飛，實在可以稱得上是藝高人膽大,，起碼在這洛陽城，還沒有第二家敢在胡不歸的府上如此囂張,。
最要命的是,，這人渾身還散發(fā)出一種飯菜的香味兒，簡直引人口水直流,，腹中咕咕作響,。此等行為舉止，無異于錦衣夜行,，然而奇怪的是,，這滿府的人，竟無一人發(fā)現(xiàn)這人的蹤跡,，實在是不得不道一句厲害,！
“我記得有人說，‘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可惜的是,，我有西域的葡萄美酒,，卻沒有合適的夜光杯，不怕委屈了美酒,，倒是怕你嫌棄,。”
胡不歸輕車熟路地翻身上了自家屋頂,，手中提著一只酒壇,，說話的聲音不大,，可在這么寂靜的夜里，蟲鳴也能聽得清清楚楚,，聲音絕對能傳遍內(nèi)院,，只是沒有任何守衛(wèi)過來，想是提前吩咐過了,。
“能有的喝就不錯了,，還那么窮講究？不過我看大都督也不像是個缺錢用的,，總不至于連夜光杯都買不來吧,。”
唐一笑盤腿坐在人家的屋脊上,，懷里抱著囂張地散發(fā)著香氣的一/品樓特質(zhì)食盒,，直勾勾地盯著人家手里的酒，嘴上卻揶揄著人家買不起夜光杯,，此等行為,，也著實是令人氣憤，可話里的親近意味又叫人生不起氣來,。
胡不歸顯然有些哭笑不得,，“那可是夜光杯，稀世奇珍,，你說得倒像是買個饅頭似的簡單,。”
“欸,！誰說買個饅頭就簡單了,？你要想買我一/品樓的饅頭，那可有的等了,，未必就比買個夜光杯簡單吧,。”
“你還說,？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當日不知是哪個親自給我送的請柬邀我去赴宴，等我去了之后卻連人的面都沒見到,，還餓著肚子領(lǐng)了號牌,，等回府之后我才想明白，我這是白白為某人站了場子了,。結(jié)果現(xiàn)在某人不僅不感激涕零,，還要埋怨我只有酒沒有杯，你說,，這人是不是太壞了,？”
胡不歸倒是說得繪聲繪色,，可惜的是，這個“某人”真的是一點都不肯配合,，任胡不歸自己說得天花亂墜,，她自巋然不動，一邊品著葡萄美酒,，一邊像是欣賞著胡不歸的精彩表演一般,，雖然銀面遮住大半邊臉，可嘴角卻是明晃晃帶著笑的,。
自顧自地說了半天,，胡不歸也不在乎唐一笑接不接他話，只是看唐一笑笑,，他也笑,，越說越笑，從剛開始的嘴角帶笑,，到最后的哈哈大笑,。
有酒有菜有明月，有說有笑有朋友,，不知不覺間,，已是晨光熹微。
等帶著《唐報》的樣品離開大都督府的時候,，唐一笑不禁有些無奈地搖頭苦笑。
她又不是真的能分裂成兩個人,，這樣一個人當兩個人用,，就算她能靠調(diào)息恢復(fù)精力，可總歸不是長久之計,，人總還是需要真正休息的,。
胡不歸啊胡不歸，她真的拿他沒有辦法,。
……
兩天后,，《唐報》仿佛一道驚雷一般，炸響在洛陽城,。
“李大人,，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早啊,？”
“唐掌柜,，你實話跟我說，這個《唐報》是不是你搞出來的,？”
“李大人覺得這《唐報》如何,？”
唐一笑不答反問,，雖然這兩天聽說了無數(shù)關(guān)于《唐報》的風評，但為官者親口說出來的,，必定是最直觀的,。
“唐掌柜，你這可是犯了大忌??！你、你怎么能把官文書的內(nèi)容公開?。,。俊?p> “李大人請稍安勿躁,，此事并非無先例,。早在約三十年前，《開元雜報》便已經(jīng)將條條奏疏整理成了時報,，如今《唐報》也是在仿照《開元雜報》的基礎(chǔ)上有所創(chuàng)新罷了,，哪里有李大人說的那般嚴重啊,？”
《開元雜報》其實并不是一種報紙的名字,，而是李隆基即位后，在長安設(shè)報局,，用以向地方傳達中央指示和律令變更,、朝廷大事的官文書，并沒有官方的名頭,，但是因為出現(xiàn)在開元年間,，為了叫著方便，時人便稱之為“開元雜報”,。
李大人顯然急得都要火上房了,，滿臉通紅地沖著唐一笑壓著聲音喊，“還不嚴重??？你可知道，那是官文書,，是朝廷文書,，是陛下賜予百官瞻看的東西，哪里是那些草民黎庶能看的?。,。慨斈辍堕_元雜報》也只是在官員之中流通，可你竟然把他們公然流傳到了民間,，你到底是要干什么?。俊?p> “冷靜冷靜,，李大人可聽過一句話,，叫做‘善戰(zhàn)者，因其勢而利導(dǎo)之’,？”
“我當然聽過,，這是列傳中的話，可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李大人顯然并不能冷靜下來，他是洛陽司兵,，和胡不歸的關(guān)系最是微妙緊密,，對唐一笑的事也最是用心，《唐報》在他眼里就像是把天捅個窟窿一樣,，怎么可能冷靜得下來,？
“當然有關(guān)系。李大人,，您應(yīng)該只看過咱們會館里新聞廳的《唐報》,，而并沒有看過外面流傳的《唐報》吧？”
李大人自然也不是個糊涂的,，一聽唐一笑這話就明白了,，“嗯？難道這不是一樣的嗎,？”
唐一笑笑著搖頭,，“當然不是了。正如您所說,，這些官文書，是陛下昭示百官的,，我怎么敢隨意讓其流傳在民間,？因為咱們會館里來往的都是諸位大人和那些大文豪，因此我才敢將《唐報》放在新聞廳,，供諸位閱覽,。”
“民間流傳的《唐報》,，刊登的皆是大量刪減過的內(nèi)容,，和一些和政治擦邊的內(nèi)容，更多的是一些買賣交易之類的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是為了給唐門增加點影響力罷了,，并沒有李大人想的那樣嚴重,，畢竟古人都說善戰(zhàn)者要因勢利導(dǎo)，唐某也自然免不了要用些手段了,?！?p>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唐掌柜,，你們摘星會館的茶我可還沒喝夠呢?！?p> 李大人拍拍胸口,，做出一副擔驚受怕的表情來。
唐一笑也是個上道的,，當即道,，“放心吧，李大人,，這次驚擾了您,，唐某實在是過意不去。這樣,，一會兒我送您二兩‘清夢’,，略表歉意，您看如何,？”
李大人當即眼前一亮,，甚是滿意，并對唐一笑連連稱贊,。尤其拿著那二兩“清夢”的時候,，可謂是愛不釋手，簡直不像是抱著二兩茶葉,，倒像是手捧著兩錠黃金,。
如果按照摘星會館的價格，這二兩“清夢”雖然不會真的趕上兩錠黃金,，可兩錠銀子的價錢卻還是有的,。
……
“師姐師姐，師傅們都說,，你改良的那個活字印刷機,，比之前的印刷機好用多了，成本節(jié)省了不知多少,！師姐,，你真厲害！”
小月看著唐一笑的眼里滿是崇拜。
“現(xiàn)在一天能印多少份,？”
“五萬三千份的話沒有問題,。”
唐一笑搖搖頭,，“不行,，五萬三千份還不夠，遠遠不夠,，加大力度,，讓他們招人，擴建,，一個月之內(nèi),，最少要達到十萬份！”
“??？”小月被這個數(shù)字驚住了，“不是吧師姐,，五萬三千份就已經(jīng)足夠遍布洛陽了,，十萬份哪有那么多人看啊,？”
“誰說我《唐報》只在洛陽發(fā)行了,？前些天，我已經(jīng)讓王師傅他們?nèi)郯?、潁陽,、登封等地開報亭了，這些地方都不必投建印刷社,，洛陽一地就足以供應(yīng),。”
“那也用不了這么多啊,，師姐,，那些地方不比洛陽，十萬份還是太多了吧,?！?p> 唐一笑現(xiàn)在漸漸地把一些事情交給了小月，現(xiàn)在看到小月心里也已經(jīng)有了個大概,，這讓唐一笑感到很是放心,。
“小月,，你有沒有想過,，既然咱們的報紙是免費的，又不賺錢，我為什么還要辦報紙呢,？”
唐一笑循循善誘,。
“師姐你又騙小月！之前小月不知道報紙還能打那些廣告賺錢,，師姐你還故意不告訴小月,，害得小月被你笑話……”小月揉著唐一笑的胳膊，臉上憤憤,，“可現(xiàn)在小月知道了,，每天好多好多人往小月手里塞銀子，就想在《唐報》上占個好點的位置,，這比印刷的成本高多了,。”
“Bingo,！”唐一笑打了個響指,，“人家之所以肯花銀子在《唐報》上，一來是因為《唐報》獨一無二,，除了咱們沒人敢去做這個,，二來是因為《唐報》遍布洛陽，人家認為看到他們廣告的人足夠多,，才肯花這個錢,，對不對？”
小月點點頭,。
“所以啊,，咱們這十萬份印出來不是給他們買的，而是給他們看的,！就像很多人明明不識字,，卻要領(lǐng)一份《唐報》回去。
對于這些不識字的人來說,，他們這是跟風也好,，對知識的渴望也罷，甚至還有用這個來教孩子讀書認字的,。
其實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些打廣告的人眼里,，《唐報》受歡迎,，它的受眾是全體洛陽人，所以他們才甘心花銀子在上頭,?！?p> “啊,，這就像劉大人家的二公子一樣，能吃一盤奶酥包,，卻要買兩盤奶酥包,，為的是跟裴小姐顯擺他不差錢？”
唐一笑哭笑不得,，“對,，就是這個意思，重要的不是《唐報》有多少人能看懂,，而是為了讓別人看到,。”
……
就在《唐報》在洛陽掀起一陣熱潮之時,，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瞬間澆滅了唐一笑剛剛萌發(fā)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