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把水果刀捅進趙志文的身體時,他是不相信的,。
身為醫(yī)生,,雖然是中西醫(yī)結合專業(yè)的二把刀,但人體構造還是清楚的,。
捅進去的地方他只瞄了一眼,,就知道是脾臟,,位于腹腔左上方,與第9-11肋相對,。
說人話,,就是脾臟是被肋骨保護著的,尋常人要想用刀,,而且是用水果刀,,還要不被折斷地從肋骨縫里捅進去,沒有中彩票大獎的運氣是不可能的,。
刀把現在還被人攥在手里,,趙志文幾乎和對方是臉貼臉的對立而站,那嘴里噴出來的酒氣,,熏得他直想嘔吐,。
對方的眼神從一開始充滿怒氣的瘋狂中漸漸清醒,取而代之的是殺人后的恐慌,、害怕,。
血已經從刀口處滲了出來,流速不算很快,,但很穩(wěn)定,,趙志文能清晰地感覺到,先是浸透了外面的衣服,,接著向下淌,,很快就把左邊的衣兜,包括衣兜里他隨身攜帶把玩的那顆文玩核桃給浸濕了,。
黑暗緩緩從四周將他包圍,,遠處只留下一團錢幣大小的光亮,而他就像一個溺水者那樣,,下意識地拼命朝那光亮而去,。
意識慢慢從無邊的黑暗中蘇醒過來。
頭腦昏昏沉沉的,,身上綿軟無力,,像是高燒退卻后的感受。
趙志文想起自己是被上門的醫(yī)鬧惱羞成怒下捅了一刀,,現在沒死,,那是搶救過來了?
這里是醫(yī)院,?黑漆麻烏,,伸手不見五指的,不像。
自己算是見義勇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幫外科那幫孫子說話才著的道,不應該是這種待遇,。
身上的被子,,不知多長時間沒洗了,硬邦邦的,,味道挺大,。
頭上身上癢得厲害,抓都抓不過來,。抓到肚皮的時候,,卻發(fā)現肚皮上沒有刀傷,還有頭發(fā),,什么時候這么長了,?
這里肯定不是醫(yī)院。趙志文根據身上那床被子,、身下那硬邦邦的墊子和墊子下傳來的持續(xù)又穩(wěn)定的暖意完全可以確認,。
自己怕也不是自己了吧?趙志文摸摸自己的臉,,一個三十歲老男人該有的唏噓的胡渣子沒有了,,只有一張摸著發(fā)干,,還有幾道裂口的小臉,。
這...是穿越了吧,身體不是原來的身體了,,那應該是魂穿,,頭上不是辮子,那就不是清穿,,那就好,,實在不想頭上頂根辮子。
看這躺著的環(huán)境,,穿越后的處境不太好啊,。
黑暗中不知又過了多久,終于有扇門打開了,,些許光亮透了進來,。
一個婦人,衣服是補丁摞補丁的,,昏暗中也看不出什么顏色,,一只手端著個熱氣騰騰的碗,悄無聲息地走到床前,,灰撲撲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醒了,?志文。感覺好點沒有,?”
“昨晚可把我和你爹嚇壞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發(fā)燒呢。還好周郎中沒有出診,,你爹才幫你抓了副藥,。不然可兇險?!?p> 婦人一邊說著話,,一邊用另一只手按上趙志文的額頭。
“嗯,,燒退了,。來,起床,,娘給你做了碗糊糊,,趁熱喝了?!?p> 趙志文早就餓了,,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娘還是叫他志文,爬起來接過碗,,也不顧燙,,就稀里呼嚕地喝了幾口。
胃里舒服點了,,才有空打量碗里那黑乎乎的糊糊,,口感較粗,應該是高粱吧,。
又想起剛才婦人叫他志文,,嗯,名字沒變,,不用擔心有人叫自己反應不過來了,,就不知道還姓不姓趙。
就著光亮又看了看這小身板,,七歲,,還是八歲?就這發(fā)育不良的樣子,,十歲也有可能,。
身下不是床,是土炕,不大的房間里只有幾個凳子,,家徒四壁,。
三兩下喝完糊糊,把碗遞給應該是他娘的這個婦人,,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問道:“娘,什么時候了,,我想下炕,。”
“不再歇會兒了,?志文,,天才亮呢?!敝疚哪镪P切地說,。
“不歇了,骨頭都睡疼了,,起來走走,。”說完志文就掀開被子,,也不要他娘幫忙,,把炕邊那滿是補丁的棉衣棉褲穿好,套上鞋子,,慢慢地跟著出了這間小黑屋,。
外面是稍大一點的堂屋,一張方桌旁坐著一個漢子,,正捧著碗喝糊糊呢,,聽見響聲,,放下碗,,看見志文和他娘走了出來,“怎不再躺會兒,,天冷,,小心著涼?!边呎f邊用手擦了下嘴,。
“沒事了?!敝疚闹肋@面相憨厚的漢子應該就是前身的父親,,只是現在就要叫爹,始終有點開不了口。
旁邊條凳上一個小女孩,,剛把臉從碗里抬起,,“哥哥,你吃飽了嗎,?我碗里還有,,給你?!闭f完把碗朝志文遞過去,。
就著門外透進來的光亮,志文看見那碗里的糊糊不知比他剛才吃的那碗稀薄了多少,,嗯,,算是濃一點的米湯吧,他爹碗里的,,還有他娘要吃的,,應該都是這樣的吧,心里明白自己這是享受了特殊待遇,,雖說是因為生病,,但也生出些許感動來。
看著小女孩面色焦黃的小臉,,尖尖的下巴都趕上后世的網紅了,,一邊伸著舌頭舔著嘴唇上的糊糊,一邊還把碗抬著要遞給他,,志文的心里酥麻酥麻的,。
“不用了,哥吃飽了,?!敝疚牡瓜攵嗾f幾句話,但前身實在沒有給他留下什么記憶,,連父母和小妹的名字都不知道,,生怕多說多錯,說完這兩句就閉口不言,。
不過轉念一想,,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能有些什么記憶,,就算不知道父母的名字,,也是正常的吧,只是不知道平常是怎么稱呼那個看起來四五歲的小妹的,?
正低頭琢磨呢,,旁邊志文娘開口了,,“囡囡長大了,知道關心哥哥了,?!?p> “那當然了,我五歲了嘛,?!编镟镞叧赃呧洁熘?p> “趕快吃,,不然涼了,。志文你走動下也好,咱鄭家男兒身子骨沒那么弱,。想當年我鄭三發(fā)著燒還趕山路呢,。”志文爹把話接過去,。
“嗯,,姓鄭,那我現在應該叫鄭志文了,。小妹叫囡囡,。”志文心里想道,。
“行了,,他爹,老黃歷就少提了,。這都臘月了,,馬上要過年了,你在縣城里幫那個老爺干活的工錢拿到手了嗎,?”志文娘邊吃邊問,。
“要斷糧了?!敝疚哪锞o接著小聲地在鄭三耳邊說了一句,。
“明天我就進縣城結工錢,放心,?!?p> 父母在飯桌旁絮絮叨叨地說話,而志文則慢慢踱到門口,,透過門縫朝外看去。
明顯是寒冬季節(jié),,應該還沒有下過一場大雪,,天空中稀稀拉拉地飄著零碎的雪花,,僅在地面淺淺鋪了一層,從門口的腳印看,,剛蓋過鞋面,。風倒是挺大,呼呼的聲響能讓人起雞皮疙瘩,,不時從地面卷起一團雪粉又吹向天空,。
高高低低的山包,蓋著雪卻依然嶙峋的地面,,光禿禿的山頂,,山腰和山腳有稀稀拉拉的枯樹和荊棘,不遠處的山坳里,,有房屋匯聚在一起,,看樣子是個小村子。
這地形,,應該是陜北,。畢竟從后世穿越過來的,陜北高原雖然沒去過,,但這地形地貌,,志文在網上也是見識過的。
再根據自己的視線高度和門外的環(huán)境,,鄭志文很快明白自家住的應該是窯洞,。
回頭一打量,果然,,室內上下左右都是泥,,剛才忙著說話和想心思,沒注意,。
現在吃飯這兒大點地方,,算是堂屋吧,還有個灶臺,,家里吃飯,、嘮嗑、會客等等應該都在這兒,。
視線所及還有兩道門,,自己剛從其中一道門出來,那兩個洞就是一家四口的臥室了吧,。
陜北呀,。看現在這自然環(huán)境,,肯定不是唐朝了,,唐朝陜北的生態(tài)應該還是不錯的,。
根據自己的發(fā)型和鄭三頭上的發(fā)髻,可以把我大清排除了,,如果不是那幾個綿延上百年的大亂世,,最有可能的是北宋和大明,。
不過志文覺得還是大明的可能性更大,,北宋的時候,陜北可是邊境,,是與西夏交戰(zhàn)的戰(zhàn)場,,應該不會這么平靜,。
就不知道現在是哪個皇帝在位了。
鄭志文不是學歷史的,,明朝的皇帝也就知道朱元璋和朱棣,,還有崇禎皇帝,那個木匠皇帝天啟也知道些,,在崇禎之前,,這得歸功于穿越前在微信上看到的一篇文章,說天啟喜歡做木工,,還有點印象,。
從門縫灌進來的寒風打斷了鄭志文的思緒,激得他打了個寒戰(zhàn),。
連忙轉身向洞內走去,,憂心忡忡地胡思亂想著??汕f別是崇禎皇帝啊,,他倒記得崇禎年間陜北一直鬧旱災,年年顆粒無收,,整個陜西都是流民的大本營,,要不然李自成、張獻忠也不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了,。
想開口向父母打探下,又覺得他們未必知道現在是什么年代,,地點,,村名他們肯定知道,但隸屬哪個縣哪個州府就未必知道了,。
平白無故地亂問,,容易露餡兒,算了,,慢慢來,。
走回飯桌旁,,看見他們吃的那糊糊,,志文頭又大了起來,,以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自己恐怕都得吃這玩意兒了。
還有這身上的棉襖,,又硬又冷的,,真的是難以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