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的氣氛一開始是興奮而熱烈的,。
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來到了黃河邊（孫大夫已經(jīng)確認(rèn)這是黃河了）。
盡管目前還不知道該怎么過河,，白天見到的入黃口這一帶沒有一艘船,，也沒人認(rèn)為自己可以直接從水里游過去,，陸續(xù)到達(dá)的難民們還是很高興，氣氛一如當(dāng)時初到無定河畔那樣,，帶著歡喜和希望,。
志文很湊趣地抽空“抓”了兩條黃河大鯉魚給大家打牙祭，這次用來燉湯,，雪白的魚湯一點土腥氣都沒有,，反而帶著鮮甜，就著野菜餅,，加上魚肉,，大家都吃得口滑。
馬二也聞著味道來來,，他給志文提供了一條信息,，最近的一個渡口他去過了，沒人，沒船,。
“嗝,！......”大柱最先吃飽，滿意地打了個嗝,。
“志文,，要不你教教我怎么抓魚?！奔热灰呀?jīng)在黃河邊上了，河是不愁的,，要是自己會這一招,，那什么時候想吃就自己去抓，這是大柱的想法,。
“行啊,。”志文很爽快,，前提是大柱能找得到魚,。
“小林，狗肉你們吃過沒,？”大柱吃得舒坦,，但似乎還不滿足，一時忘了志文的告誡,，又惦記上了狗肉,。
小林搖搖頭，開玩笑,，按他們以前的情況,，不被野狗吃就不錯了。
“野狗最好別吃,?！睂O大夫喝了口湯，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知道,，孫伯?！贝笾恢疚暮莺莸闪艘谎?，瞬間清醒，“吃過死人的嘛,，不吃,，不吃?！?p> “白天我們還趕跑了兩只想吃死尸的野狗呢,?！贝笾?qū)O大夫表功，“還發(fā)現(xiàn)了一副被吃剩的小孩骨頭,?！?p> 話音剛落，熱鬧溫馨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小英娘白天沒有和志文他們在一起,，不知道情況，起初以為大柱口中的那小孩是被狗吃的,，雖不落忍,，但也并不驚訝，畢竟見識過,。
不過很快她察覺到氣氛不對,，就連大柱也悻悻地低下頭不再言語。
“到底什么事兒,？”小英娘問,，見無人搭理她，語氣有點嚴(yán)厲,，“小捷,！”
“那小孩不是被狗吃的，是被......人吃的,?！毙〗莶坏貌换卮鹱约依夏锏膯栴}。
“這......”,，小英娘手一抖,，碗里的湯晃了一下，好懸沒有潑出來,。
孫大夫白天給人看病去了,，也不在現(xiàn)場，不過神色不變,，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湯,，說道：“易子而食，其實......在我們燒石灰之前,，就有人家這樣做了,。”
易子,？而食,？
字面意思志文聽明白了，不過，真是這樣理解嗎,？
孫大夫看著大家不可思議的神色,，知道大家難以相信，“孩子多的早這樣做了,，不然咋辦,？”
“野菜沒了吃蓬草，蓬草沒了吃觀音土,，可觀音土就是騙肚子的,，吃了多半還是得死，如果不想死,，那就只能......”
“那......,，賣了不行嗎？我弟弟去年就賣了,，多少換了些糧呢?！贝笾脖粚O大夫說出來的真相嚇住了,，他一直以為這小孩是被偷來或者搶來的。
“賣了,，誰買,？誰還有糧買？誰有糧還愿意買,？”孫大夫放下碗,，幽幽說道。
說到這孫大夫多少有點疑惑,，志文一家這找野菜的本事的確厲害得有點離譜,。
“他們......，忍心吃嗎,？”小英娘已經(jīng)從小英嘴里聽了事情的經(jīng)過,，知道沒有找到囡囡送給花花的石頭，那具骸骨應(yīng)該不是花花只后,，不再那么緊張,，但仍然被這殘酷的事實所震驚。
“所以,，要‘易子'咯,。”孫大夫的聲音仿佛不帶一絲感情色彩,，語氣平靜地繼續(xù)揭露真相,，“你家的小孩給我，我家的小孩就給你，相互交換一下,，硬著頭皮吃唄,。”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耳炫目染,，孫大夫說的話不再那么文縐縐的了,，可志文寧愿聽他之乎者也地背背書，也不愿意聽他用白話如此冷靜地說這么殘酷的事實,。
“而且,，只要吃過第一次，以后就沒這么為難了,?！睂O大夫每說一句話，就像又剝了一層洋蔥,，給大家?guī)硪淮伪纫淮螐?qiáng)烈的沖擊,。
“好了，孫伯,！”志文臉色鐵青,，忍不住開口制止了孫大夫的話。
雖然他早從他那有限的歷史常識里知道,，嚴(yán)重的饑荒中,，中外這樣的事情很多，理智也告訴他這是為了生存不得已而為之,。
可身體里的靈魂是從后世文明社會穿越而來的,，感情上還是不能接受這赤裸裸、血淋淋的殘酷現(xiàn)實,。
孫大夫知道常人初次聽到這種事兒的反應(yīng),，識趣地閉上了嘴，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們的反應(yīng)就沒有這么激烈了吧,，就像曾經(jīng)的自己。
“孫伯,，這樣說來,，”短暫地沉默之后，志文覺察出孫大夫話里隱含的意思,，又開口問道：“你和八千燒石灰前就見過這種事兒了,？”
孫大夫點點頭，表示肯定,。
“那我們第一次遇見你們,，幫你倆攆走野狗那次,，有沒有這種事兒發(fā)生？
“有,?！边@次卻是八千替他父親回答，“早有了,?！?p> “那我們也早就在官道兩邊替人殮尸了，怎么之前一直沒有遇上這種小孩的遺骨呢,？”沒道理孫氏父子能碰上,，他們卻遇不到這種情況啊。
孫大夫嘆口氣,，“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p> “這些人雖然沒有讀過四書五經(jīng),，不知禮義廉恥，但這件事兒始終有違人倫之道,，一旦易了子,，都是遠(yuǎn)遠(yuǎn)的躲著，誰愿意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事兒,？多少還得顧及下臉面吧?！?p> 聽到這兒,，志文惡意地認(rèn)為，不在人多的地方易子而食,，恐怕是因為怕被人盯上吧,。
“你們啊，”孫大夫用手指了指志文,，“以前收殮的范圍小了,，有山也不上去找找，所以就見不到咯,?！?p> 志文點點頭，原因恐怕真是如此了,。
“好了,，”良久，志文收拾了下心情寬慰大家,，“如果白天那具小孩的骨頭真是孫伯說的這種情況,，那對我們來說還是個好消息,。”
眾人面露疑惑,，都不解地看向志文,。
只有小英最先反應(yīng)過來，搶著說道：“花花的爹娘為了二十畝地和宅院,，送花花去做童養(yǎng)媳,，所以就算他們沒吃的了，也不會把花花換出去,，不然那二十畝地就沒指望了,，對吧？小志哥,?！?p> 正確！志文看著小英笑了,，他想說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