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寒麝沒有想到的是,當(dāng)他先斬后奏,,讓朱雪槿與高品軒調(diào)兵遣將出發(fā)之后才把這件事說與朱烈時,,朱烈并沒有如同他與朱雪槿想象的那般極力反對,或暴跳如雷,;相反的,,他極其平靜的聽完陽寒麝之言,半晌,,才幽幽的嘆了口氣,,搖頭道,“大皇子可知,,臣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陽寒麝不言,,但搖了下頭,;朱烈低垂下眼瞼,堂堂傲名慣五國的大將軍,,此時卻像個頹廢的村夫一般,,開口間,語氣中滿是愧疚與懊悔,,“若當(dāng)時我沒有為立軍威而下重手,,槿兒便不會一病不起;若槿兒一切安好,,便可與我等一起出征,,那樣的話,天瑞也許就不會……”
朱烈用力的搖搖頭,,重重的嘆息著,;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定定望著,,眼圈紅了又紅,;榮耀老年喪子,受不住這個打擊,,盡管已經(jīng)從昏迷中清醒,,卻是一直垂淚至今,一言未發(fā),。
在這令人窒息的氣氛中,,陽寒麝終于再度開了口;他本無心理會這些,,畢竟榮天瑞的死是他一手造成,,也是他的杰作??蓪τ谥炝?,他是始終心存敬意,見朱烈如此,,他心中竟多少生出了幾分愧意,,“朱將軍莫要這般講,世間一切皆有定數(shù),。奮武將軍為國捐軀,,英勇可嘉,日后父王定會重重有賞,?!?p> “大皇子說的自是在理,”朱烈卻并未因此而有絲毫開懷,,人都不在了,,要那些賞賜還有何用,不過是虛名而已,;可對著夏國大皇子,,這些話又如何說得出口,,況且,他也沒有任何立場去說,,“這一次,,槿兒與高侍衛(wèi)一道出征,,臣倒是并無掛牽,。饒是槿兒不去,這一趟,,老臣也是要走的,,怎可讓天瑞賢侄白白犧牲,。”
說到最后,,朱烈死死的咬住牙齒,,臉色憋得鐵青;榮天瑞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就這樣慘死與殷國水兵手下,,又害的老友榮耀如今落魄至此,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這對父女的心思,,竟是一模一樣,看來,,朱雪槿無論是從外在,、還是內(nèi)在,都像極了朱烈,;陽寒麝不禁打起了小心思,,如今他身邊可信之人,除了敬妃,、高品軒之外,,再無其他。敬妃雖有軍事才能,,不過在夏王宮之中,,這才能并不受任何重視;高品軒是自己身邊最便捷的雙眼,,可以讓他將整個夏王宮看的透徹,,卻也僅此而已。如今,,他身邊當(dāng)真就缺少朱雪槿這樣一個助力——她雖來自遼國,,軍事才能與智慧卻都是卓越不凡,又與自己仿佛靈犀相通;父親朱烈是聞名五國的大將軍,,背景雄厚,,如今榮耀喪子,已經(jīng)是半個廢人,,夏國日后定要多多仰仗遼國,,能得朱烈之心,,便會顯得更加重要,。陽寒麝越想,越覺得朱雪槿是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輕易放手的一個人,,就算要付出再多代價,,也絕對要讓朱雪槿完全站在自己這方。
可若朱雪槿最終站在了陽和煦那方,,自己真的能讓高品軒動手殺了她嗎,?陽寒麝這般想著,忽的眉頭一皺,,又對著朱烈道,,“既然朱將軍并無異議,我便先行回營,。榮將軍那方,,有勞朱將軍多多關(guān)照?!?p> “恭送大皇子,。”朱烈拱手打禮,,眼見陽寒麝的身影消失,,這才無力的靠在一旁,好不容易攢起的那股英氣,,在下一瞬間,,崩潰殆盡。
***
高品軒立在一臉慘白的朱雪槿身后,,已是半晌,;艨艟行駛速度極快,在這個角度,,他能看到朱雪槿有些凌亂的發(fā)絲在側(cè)臉上來回飄蕩,。不知為何,這是第一次,,他從朱雪槿身上感受到一種深深的寒意,,這種感覺讓他甚為熟悉——陪伴陽寒麝這十幾年,他在陽寒麝身上感覺到最多的,就是這種徹骨的冰寒,。
朱雪槿耳邊如今回響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榮天瑞最后的那一句“臨死都有你陪伴,真好”,,不知為何,,似乎昨夜眼淚都流光了罷,如今饒是再難過,,眼中卻依舊干澀,,只是心里狠狠的疼。猶記得每每見面時,,她總是要和榮天瑞胡鬧一番,,因為她心中清楚,除朱烈之外,,便只有這個榮府的天瑞哥哥對她最是寵愛,,無限度的承受著她的任性和小脾氣。唯一一次的發(fā)火,,大概就是因為自己想要獨自承擔(dān)危險之事,,而排除了他吧。為什么榮天瑞一直待自己這樣好,,而自己偏偏在他死去之后,,才用來懷念呢?
朱雪槿記得自己顫抖著以手撫住榮天瑞的眼,,不想他死不瞑目時的那種絕望,;已經(jīng)絕望到若不屠一座城,何以來血祭的地步,。高品軒見朱雪槿拳頭緊握,,身子微微顫抖,念起之前陽寒麝要自己無論如何都保護(hù)好朱雪槿,,即使不愿意,,也主動上前幾步,與朱雪槿并肩,,后道,,“雪槿姑娘,按照殷國水兵說法,,此處距離殷國尚有些距離,,不如先回艙內(nèi)調(diào)整休息?!?p> “我不累,,也不困,,我不能休息,休息了便再難起來,?!敝煅╅热缃裆斜徊⊥凑勰ィ舨皇菢s天瑞的這股氣在此頂著,,她早便癱軟下來,;可是如今,榮耀已經(jīng)因此而倒下,,她身上肩負(fù)著這樣的重?fù)?dān),,決不能倒下!
高品軒畢竟才是殺掉榮天瑞的兇手,,此時面對著朱雪槿,,難免有些心虛,,便又低聲道,,“雪槿姑娘何以如此執(zhí)著?!?p> 執(zhí)著,?這是執(zhí)著嗎?朱雪槿本想冷笑一聲,,嘴角卻不自覺的下撇,;她搖頭,道,,“我只是要讓殷國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犯下了如何大的錯誤?!?p> 高品軒念著陽寒麝臨行前的囑咐,,接了朱雪槿的話,蹙著眉頭認(rèn)真道,,“雪槿姑娘,,大皇子吩咐過,我們決計不可動殷國子民一根毫毛,?!?p> “我從不累及無辜,”朱雪槿冷著臉,,左手不經(jīng)意的摩挲著右手之間的疤痕,,忽的,她身上迸發(fā)出一股唯有霸主才會有的氣息,,開口間,,那氣息甚至蓋過了撲面而來的海風(fēng),,“但是我們攻入殷國王宮之后,見到的每一個人,,都決不可留活口,!老人也好,孩童也罷,,一個都不許放過,!我——要在此進(jìn)行屠殺,我要殷國王宮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