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天啟在后海泛舟落水受驚后身體便一直不好,不但怕水,、怕濕,、怕風,,甚至連水發(fā)出的聲響都害怕,。就這還不夠,,每天還要按時吃藥調(diào)理,,天啟的病情不斷惡化也導致他不但無法處理朝政,,連自己喜愛的木工活兒都沒辦法做了。
每天天啟只能在宮女的攙扶下到花園里走走,,瞧瞧他那些心愛的寶貝家伙什兒,。天啟無法處理朝政,只好把這一重任交托給魏忠賢,,由他替自己處理大小政務,,魏忠賢心里的歡喜溢于言表,,沒想到這一切來的如此突然,讓他頗感意外,。
天啟對魏忠賢無疑是非常信任的,,連下發(fā)的圣旨里都不忘提魏忠賢,經(jīng)常說“朕與廠臣”如何如何,,魏忠賢儼然已經(jīng)和天啟并列了,。這種和皇帝平起平坐的現(xiàn)象可以說是聞所未聞,加上魏忠賢大興黨獄,,誅滅東林黨,,朝野驚悚,外朝文官已經(jīng)無法阻止魏忠賢前進的步伐了,。東林黨倒臺后,,朝堂上那些當年被東林黨圍追堵截的浙黨等黨人看到了魏忠賢炙手可熱的權(quán)勢,紛紛改換門庭,,投入魏忠賢門下,,希望利用魏忠賢的巨大影響力為自己分一杯羹,。
魏忠賢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要利用這些外朝的文官鞏固自己的根基,畢竟如果只靠王體乾,、涂文輔那幫內(nèi)臣,,也很難成大事。
雙方各取所需,,迅速結(jié)成了利益同盟,,這個同盟在民間有一個不怎么好聽的名字,叫“閹黨”,。
不過在京文武官員足有兩千多人,,魏忠賢也分不清哪些人是真心投靠,哪些人是投機分子,,這樣一來他就需要一個檢驗百官忠誠度的方法,,而這個方法他已經(jīng)想到了。
寧遠大捷的捷報進京后,,在高第的阿諛奉承下,,魏忠賢反而成了寧遠大捷的最大功臣,正是由于魏忠賢的英明領(lǐng)導,,加上高第等人前線督戰(zhàn)有方,,最終才取得了這一大捷。這番黑白顛倒的話哄得天啟龍心大悅,,對魏忠賢更加深信不疑,,信任有加,。
而寧遠大捷也使得魏忠賢的威望達到了巔峰。
滿朝文武不管是自愿還是被迫,,都紛紛上賀表歌頌魏忠賢的不世之功,,請求天啟重賞魏忠賢。內(nèi)閣顧秉謙,、魏廣徴,、張瑞圖那幫人更是對魏忠賢惟命是從,只知有魏忠賢,,不知有天啟帝,,魏忠賢已經(jīng)變成了事實上的皇帝。
舉國上下一片阿諛之詞,,魏忠賢就是再謹小慎微,,也難免會志得意滿,沉醉于滿朝的奉承中,,喪失了理智,。
執(zhí)掌吏部的王紹徽更是對魏忠賢忠心耿耿,每次選拔候補官員,,凡是對魏忠賢有所指責不滿的,,一律罷斥不用。外地官員每次進京都要先到魏忠賢府上謝恩,,然后才去吏部報到,。
內(nèi)閣的魏廣徴因為和魏忠賢同姓,便絞盡腦汁和魏忠賢攀上親戚,,每次給魏忠賢送內(nèi)閣公函都要在封面上寫明“內(nèi)閣家報”,,儼然變成了魏忠賢家的內(nèi)閣。
接替高第出任兵部尚書的崔呈秀也是魏忠賢的死黨,,手握兵權(quán)的崔呈秀也是魏忠賢最器重的核心骨干人物之一,。崔呈秀千方百計揣摩魏忠賢的愛好,聽說魏忠賢酷愛養(yǎng)鳥,,崔呈秀便帶領(lǐng)一千兵馬司軍士到西山林場漫山遍野搜尋,,只為尋找魏忠賢最喜歡的畫眉鳥。
兵部尚書親自帶兵進山抓鳥在京城一時傳為笑談,。
隨著魏忠賢六十大壽的日益臨近,,朝野上下都在處心積慮利用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在魏忠賢面前好好表現(xiàn)一次,如果能在壽禮上能讓魏忠賢眼前一亮,,那也就仕途無憂了,。不但京官在緊鑼密鼓的準備,連外地督撫也不甘落后,紛紛加入為魏忠賢賀壽的洪流,。
每個人都在絞盡腦汁想吸引魏忠賢注意的奇招,,整個帝國陷入了如癡如醉的癲狂狀態(tài)。
就在這種背景下,,美麗的杭州西子湖畔一項建筑工程的開工引起了全國上下的關(guān)注,,當然也成功的引起了魏忠賢的注意,甚至最后還驚動了天啟,。
這到底是一個什么工程呢,?
石狀元胡同魏府。王體乾從門外匆匆而來,,一進門就喊道:“公公,,公公,您快看這個,?!?p> 太師椅上閉目養(yǎng)神的魏忠賢睜開眼睛,問道:“又是什么事兒呀,?”
王體乾神秘兮兮地說:“內(nèi)閣剛剛送來的公函,,浙江巡撫潘汝貞在西子湖畔主持修建的廠公生祠上個月竣工了,香火旺盛呀,?!?p> 魏忠賢猛地坐起來,瞪大了眼睛:“你說什么,?生祠,?”
王體乾眉飛色舞:“是呀,,生祠,,里面供奉公公神像,杭州百姓紛紛上香還愿,,生祠之靈驗,,百姓有目共睹,真是有求必應呀,?!?p> 魏忠賢嘀咕道:“俺魏忠賢雖說大字不識一個,可也知道這祠堂不是用來祭祀死人的嗎,?哪有為活人建祠堂的,,這潘汝貞莫非是咒罵咱家老不死?”
王體乾嚇了一跳:“公公,,小的以為潘巡撫斷不會有此意,,祠堂雖說自古為供奉死人之所,可也是供奉天地神靈之地呀,。潘巡撫的意思想必是認為公公是保佑杭州百姓的神靈,,自當建祠敬拜呀,。”
魏忠賢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不少,。
王體乾繼續(xù)說:“何況建祠后,,杭州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百姓有求必應,,百姓感念生祠恩德,進獻匾額‘民不敢忘’,,潘巡撫也親自書寫匾額‘護佑杭城’,,公公之恩德真是與日月同輝呀?!?p> 這番話說得魏忠賢非常受用,,哈哈大笑:“好哇,聽你這么一說還真是這么個理兒,,難得潘汝貞用心良苦,,告訴內(nèi)閣不能寒了人家的心,賞,?!?p> 王體乾問:“要不要請示皇上呢?”
魏忠賢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此事咱家自會處理,?!?p> 生祠之事畢竟前所未有,魏忠賢思來想去也不敢隱瞞,,只好稟明天啟,,結(jié)果糊涂的天啟不但不震怒,反而對潘汝貞的創(chuàng)舉大加贊賞,,認為這證明魏忠賢辦事確實有能力,。天啟經(jīng)不住魏忠賢的忽悠,欣然提筆為西子湖畔這座魏忠賢生祠題寫了名字“普德”,。
天啟御筆送出后,,天下嘩然。
普德祠作為全國第一座魏忠賢生祠一炮走紅,,它的修建者潘汝貞也青云直上,,飛黃騰達,這次押寶算是押對了,。潘汝貞的成功引起了同僚的極大眼紅,,一個個捶胸頓足,大呼后悔:
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么好的點子呢!他娘的,,被老潘搶先了,。
搶不到原創(chuàng)不要緊,再不跟著學那就是不開竅了,。
天啟為西湖生祠賜名后,,各地官員敏銳的察覺到天啟對這件事兒的支持態(tài)度,這個時候誰下手快誰就賺到了,,等別人都建了,,你遲遲不建,你什么意思,?
在這種背景下,,各地爭先恐后為魏忠賢修建生祠,生怕落在別人后面,,建祠浪潮席卷全國,。一座不足以壓過別人就兩座、三座,、四座…..
順天巡撫閻鳴泰一口氣在轄區(qū)內(nèi)修建了七座生祠,,每一座都用料講究,富麗堂皇,,極為奢華,。魏忠賢神像造好后,閻鳴泰都要親自迎奉到祠中供養(yǎng),,畢恭畢敬之態(tài)如同拜祭自己的家廟一般,。
延綏巡撫朱童蒙在轄區(qū)內(nèi)為修建生祠不惜大肆搶占良田,生祠竣工后,,朱童蒙帶領(lǐng)一幫大小官員率先上香,,并施以三跪九叩之禮這樣嚴重違制的舉動。
南京孝陵衛(wèi)指揮使李之才甚至將生祠修到了明孝陵旁邊,,在大明開國皇帝太祖孝陵旁邊修建一個太監(jiān)的生祠,,不知道九泉之下的朱元璋有何感想?這種驚世駭俗的嚴重違制之舉也引起了許多不肯依附魏忠賢的言官的極大憤慨,,他們紛紛上疏彈劾李之才的違制舉動,但都受到魏忠賢的打擊,,久而久之,,言官也就沒人再敢彈劾魏忠賢了。
不但各地督撫熱衷于為魏忠賢建生祠,,就連一些處于政壇邊緣的勛臣,、宗室藩王也投入了這場全民造神運動,希望能從魏忠賢那里討到一些好處。
就藩開封的周王為了修建生祠不惜拆毀兩千多間民房,,建成后的生祠雕梁畫棟,、精美絕倫,一點都不遜色于周王府,,周王甚至在生祠屋頂使用了皇室專用的黃色琉璃瓦,,開封官員在周王帶領(lǐng)下對魏忠賢神像頂禮膜拜。
各地督撫如火如荼地大修魏忠賢生祠,,這股浪潮自然也席卷遼東,。作為魏忠賢心腹親信的遼東經(jīng)略高第怎么可能甘心落于人后,他當即下令要求遼東各鎮(zhèn)衛(wèi)都要修建魏忠賢生祠,,至少一座,,多者不限。
迫于高第淫威,,各鎮(zhèn)衛(wèi)陸續(xù)開建,,但遼東巡撫袁崇煥轄區(qū)內(nèi)的寧遠、前屯衛(wèi)等鎮(zhèn)衛(wèi)一直沒有動靜,。高第沉不住氣,,多次催促袁崇煥迅速修建生祠,袁崇煥都不予理睬,。袁崇煥的態(tài)度激怒了高第,,他認為這分明就是袁崇煥故意讓他在魏忠賢那里丟臉。
兩人的矛盾幾乎到了爆發(fā)的臨界點,,此時高第對袁崇煥的恨也到了極限,。
山海關(guān)經(jīng)略府。燈下,,高第和監(jiān)軍太監(jiān)劉朝相對而坐,,兩人沉默不語。
劉朝悠悠地說:“經(jīng)略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還能怎么辦,此人不除,,難平本官心中之恨,。”高第恨恨地說,。
劉朝看了他一眼:“你決定了,?”
高第看看地圖上的寧遠標記,說:“此人桀驁不馴,,頑固不化,,根本不會為我們所用,,留著他遲早生出禍端。各鎮(zhèn)衛(wèi)都修生祠,,準備廠公壽禮,,只有他拒不執(zhí)行。再不下手,,只怕你我都要被他拖累了,。”
劉朝站起來問:“經(jīng)略打算如何下手,?”
高第計算道:“他手里只有一萬五千人馬,,經(jīng)過上次大戰(zhàn),又折了三千,,前屯衛(wèi)的祖大壽不一定會跟他走,,我們只要把祖大壽拉過來就斷了他的一條胳膊,剩下的就好辦了,?!?p> “你要動刀兵解決?”劉朝問,。
高第看看他:“不行嗎,?”
“什么理由?”
“勾結(jié)建虜,,圖謀叛逆,,還不夠嗎?”
“他剛剛在寧遠城下打傷了虜酋八子皇太極,,打了個大勝仗,,你現(xiàn)在說他通敵,不怕自相矛盾嗎,?”劉朝笑著說,。
高第遲疑了一下:“那依你之見,該怎么辦,?”
劉朝說:“區(qū)區(qū)袁崇煥,,不足勞煩經(jīng)略大動干戈,只需略施小計便可除之,?!?p> “愿聞其詳”
劉朝壓低聲音:“想要他命的,不止經(jīng)略一人吧,?”
高第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劉朝冷笑道:“借刀殺人,,經(jīng)略的刀還是不沾血為好呀,萬一弄臟了經(jīng)略的衣服,,可就不好洗嘍,。”
高第擊掌叫好:“還是公公技高一籌呀,,妙,,妙呀?!?p> “那我們該如何聯(lián)系那邊呢,?”高第又問。
劉朝說:“經(jīng)略還記得一個人吧,?”
“誰,?”
“孫得功,此人上次被袁崇煥大炮炸成重傷,,對袁崇煥恨之入骨,,殺袁必靠此人?!?p> 高第贊許的點點頭,,心里有了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