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外戚勛臣家眷進宮問安的日子,一大早各府的家眷便坐著各自的馬車陸續(xù)進宮,,太康伯張國紀也利用這個機會進宮去看望自己的女兒張皇后,。
坤寧宮,。張皇后給張國紀倒?jié)M一杯茶,,問道:“皇上龍體欠安,,女兒不得不朝夕服侍,,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情況,,爹爹從外而來,,可知信王近來如何,?”
張國紀謝道:“信王剛剛納了王妃,,這陣子正在修繕王府,這也是皇上交待工部的事兒,?!睆埢屎笳f道:“皇上臥病在床,內外朝政全部交給魏忠賢打理,,女兒為此憂心忡忡,,卻又無法出宮,不知外面情況,?!?p> 張國紀說:“臣也正要說此事,這魏忠賢竊取大權后,,為非作歹,,惡貫滿盈,結黨營私,,如同叛逆,,違制之舉數(shù)不勝舉,內閣閣臣和六部九卿如同家奴,,各地督撫猶如兒孫,,這堂堂大明天下儼然成了他魏閹的私產(chǎn),臣目睹此情此景,,不勝悲嘆,。”
張皇后嘆道:“想不到這個奴才居然坐大到如此地步,,都是皇上心慈手軟,,養(yǎng)虎遺患吶?!?p> 張國紀說:“現(xiàn)在說這個也沒用了,,當務之急是設法阻止魏閹的忤逆之舉,最終將其繩之以法,?!?p> 張皇后壓低聲音說:“皇上的病不容樂觀,怕是熬不到年底了,,萬一有所不測,,這魏閹絕不會坐以待斃,更何況皇上至今沒有皇嗣,,一旦圣駕違和,,只怕……”
下面的話張皇后不敢再說了,但她的意思張國紀都懂,,他最怕的也是這個,。
張國紀憂慮地說:“所以魏閹處心積慮要謀害信王,,畢竟信王是皇上唯一的弟弟?!睆埢屎笳f:“正因為這樣,,信王才更不能出事,爹爹您回去后一定要想方設法召集忠義之士勤王救駕,,這魏忠賢客氏一伙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我們決不可大意?!?p> 張國紀謝道:“皇上那邊有什么消息,,皇后一定及時派人告知?!?p> 張皇后說:“爹爹放心,,大明社稷就靠您和信王了?!?p> 張國紀心里盤算著在這多事之秋,,皇上龍體有疾,來日無多,,皇后獨處后宮時刻有遭客氏暗算的危險,。而魏忠賢又不斷挑戰(zhàn)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一步步覬覦最高皇權,,遲早有一天會生出禍亂,。
想到這里,張國紀頭上不禁冒出了一層汗珠,,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個普通的鄉(xiāng)紳先是成了國丈,,又緊跟著成了挽救大明江山社稷的重要人物,這種身份的轉換讓他有點難以適應,。但事已至此,,他也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一旦魏忠賢謀朝篡位,,自己勢必將和張皇后一起落難,,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放眼滿朝文武,,不肯屈服于魏忠賢的寥寥無幾,,張國紀能夠依靠的也只有信王了。所以他從皇宮回來后便馬不停蹄地趕往信王府商議,。
信王府,。這座以前惠王的舊宅經(jīng)過一番整修,,煥然一新,朱由檢在客廳里見到了張國紀,,二人寒暄一番后落座,。
朱由檢命侍從端來上好的香茶,給張國紀滿上一杯,,說道:“國老,,這是王妃家人從蘇州送來的新鮮香茶,您嘗嘗,?!?p> 張國紀謝道:“還是信王這里春風撲面呀,茶真是好茶,,只是臣實在是沒心情喝呀,。”
朱由檢問道:“國老煩心所為何事,?”
張國紀將這幾天的情況據(jù)實相告,,朱由檢聽完后默不作聲,只是默默品茶,。張國紀說:“殿下,,所謂旁觀者清,您想必也很清楚魏閹的倒行逆施,,皇上病重,,皇后無子,一旦有所不測,,只怕天崩地裂呀,。”
聽到這里,,朱由檢的手一抖,,茶杯不慎墜地,碎了一地,。
張國紀看到這個細節(jié),,停了一下。
朱由檢趕忙說:“不要緊,,不要緊,,國老請講?!?p> 張國紀繼續(xù)說:“殿下,,您是皇上唯一的弟弟,也是目前皇位的唯一繼承人,皇后告訴臣,,皇上病情不容樂觀,,只怕很難熬到年底了。這種情況下,,殿下不能坐視魏閹謀逆而不聞吶,。”
朱由檢心情很沉重:“國老所說,,本王又何嘗不知呢,,只是這魏閹依仗皇上信賴,為所欲為,,無所顧忌,,有多少人寄希望于皇上鏟除魏閹,可最后結果如何,?都被魏閹一一迫害,,只要皇上恩寵一日不減,魏閹就一日逍遙法外,,無人能治呀,。”
張國紀說:“皇上病情加重,,信王一定要加倍小心,,提防魏閹狗急跳墻,鋌而走險,,對您下毒手呀,。”
朱由檢說:“本王自會當心,,不過此時此刻外朝遍布魏閹黨羽,,要想抗衡魏閹,必須要尋找他的薄弱環(huán)節(jié)呀,?!?p> 張國紀:“薄弱環(huán)節(jié)?”
朱由檢:“對,,也就是突破口,,閹黨不是鐵板一塊,他們聚到一起完全是因為利益,,而只要掌握了這層關系,,我們就能分而治之,逐漸瓦解分散他們的同盟關系,?!?p> 張國紀問道:“那么這個突破口又在哪里呢,?”
朱由檢笑道:“一文一武”
“一文一武,?”張國紀更糊涂了,。
朱由檢說:“這文呢,就是內閣次輔魏廣徴,?!?p> “他?”張國紀有點驚訝:“他可是東林叛徒呀,?!?p> 朱由檢說:“正因為他曾經(jīng)是東林中人,所以雖然很早就投靠了魏閹,,但始終得不到魏閹信任,,顧秉謙本事不如他,卻得到了首輔之位,,他空有一身本事,,卻長期被顧秉謙踩在腳下,在閹黨里郁郁不得志,,此人良心未泯,,不像顧秉謙那樣死心塌地為魏閹賣命,因此完全有爭取反正的可能性,?!?p> “那武又是何人呢?”張國紀問道,。
朱由檢說:“這武嘛,,就是襄城伯李國楨,這個李國楨是勛臣之后,,雖然被迫投靠了魏閹,,但內心深處還是瞧不起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老太監(jiān),加上李國楨深受兵部尚書崔呈秀的排擠,,一直耿耿于懷,,和崔呈秀結下了深仇大恨,我們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將李國楨拉攏過來,,為我們所用,。”
張國紀贊道:“還是殿下深謀遠慮,,軍隊里一定要有我們的人,,否則將來一旦用到刀兵,我們只怕會吃虧,?!?p> 朱由檢說:“魏閹現(xiàn)在為什么如此倚重崔呈秀,就是因為崔呈秀手握兵權,如果我們能說服李國楨牽制崔呈秀,,那我們的勝算就更大了,。”
張國紀興奮地說:“殿下如此一分析,,臣心里就踏實多了,。”
朱由檢說:“此事務必保密,,不可讓魏閹聽到風聲,。”
張國紀說:“殿下盡可放心,?!?p> 張國紀通過各種關系果然和魏廣徴取得了聯(lián)系,兩人秘密會見了幾次,,魏廣徴聽了張國紀的勸告,,心里肝膽俱裂,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國老,,您今天來是皇后的意思嗎,?”
張國紀嘆道:“魏閣老有所不知,皇上病重,,來日無多,,皇后憂心如焚,無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派老夫奔走相告,,希望召集忠義之士勤王救駕呀?!?p> 魏廣徴畢竟是飽讀詩書之人,,真要他跟著魏忠賢謀逆,他打死也不敢干,。聽了張國紀的話,,魏廣徴心里七上八下,局促不安,。
張國紀勸道:“閣老,,社稷安危在此一舉,你我不能讓皇上皇后的性命,,江山社稷的安危都喪在魏閹手里呀,,那樣的話,我們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高皇帝呀,?!?p> 魏廣徴聽了這話,,大為震動,他說:“國老所言極是,,魏某糊涂,,不該跟著魏忠賢行此危害社稷安危之事?!?p> 張國紀說:“實不相瞞,信王對閣老非常賞識,,多次對老臣說,,閣老以后必將是定國安邦之大才呀?!?p> 魏廣徴眼睛一亮,;“信王也知道魏某?”
張國紀笑道:“是呀,,信王多次提到您的大名呀,。”
魏廣徴頗為感動:“有信王這句話,,魏某愿意為信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好,,閣老爽快,。”張國紀擊掌叫好,。
此時魏廣徴的心理天平已經(jīng)偏向了信王這一邊,,他心中的直覺告訴他跟著魏忠賢走下去非常危險,而且看不到出路,,終究難逃天下人的唾罵,,及早跳船是他最強烈的念頭。正好利用這次機會投入信王的懷抱,,一旦將來皇上百年后,,無子的話,信王必定繼承大統(tǒng),,那他魏廣徴作為從龍功臣自然不必說,。
魏廣徴的小算盤其實也是李國楨的想法,面對崔呈秀的咄咄逼人,,李國楨一退再退,,兵權不斷被削奪,李國楨忍無可忍,,好幾次都忍不住準備和崔呈秀攤牌,,但最終還是忍下這口氣,。
他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能意氣用事,,現(xiàn)在就憑他的實力和崔呈秀攤牌無異于以卵擊石,,他必須保存實力等待時機。直覺告訴他京城這種表面的平靜不會維持太久了,,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他必須為這場暴風雨準備好足夠的本錢。
就在這時,,張國紀找上門了,,當張國紀說明來意后,李國楨眼前一亮,,他確信自己已經(jīng)找到扳倒崔呈秀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