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赴京科考嚴莊識朋友酒樓即興張奭出狂言
五更報曉酒香悠,，十里長街車馬流,。
萬國衣冠游滿城，百業(yè)興盛擠云裘,。
云和羌笛絲管樂,，詩人踏歌走故丘。
江山似錦豐五谷,，盛世祥和漫九州,。
這首七言詩反映了盛唐時期長安城的繁榮興盛，歌舞升平,，名流匯集,，百姓富足。這個故事就是從民富國強的太平盛世開始的,。話說天寶二年①,，正是中國最強盛的時期之一，當時的在冊人口達到了一億,。京城長安,，長二十里，寬十八里,，長居人口近百萬,，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都市。整座長安城規(guī)模宏偉,，布局嚴謹,，結構對稱，排列整齊,。其豪華程度不亞于任何一座現(xiàn)代化大都市,。各國使者都來京城朝拜，西域的商人都來長安經(jīng)商,，名副其實的當時世界第一大城市,。
大年剛過，長安城異常熱鬧,。車水馬龍,。繁華的朱雀大街上，在靠近皇城旁邊,，五十丈寬的街面上,，幾乎被車馬和游人占滿。
城中到處都是書生學子,。各個州郡的舉子,，都到了京城,，參加三年一度的科舉考試。這是文人的盛會,，很多邊遠州郡的舉子趕了幾個月的路,，才到這里。這樣大的都城,，從來就沒有見過,，感到很新鮮。
雖然說一個百萬人口的大都市,，增加一萬來人,，不應該顯得擁擠。但是由于學子都集中在考試院的周圍,，集中一處,，使得東市的客房十分緊張。
市面上,，波斯人,、胡商到處都是。各種行,、肆內(nèi)擁擠不堪,，洽談生意，買賣貨物,。各種打扮的人,，川流不息，一個個衣著靚麗,，人人喜笑顏開,。
一個學子打扮的中年人,，邁著沉重的步伐,，從明德門進入朱雀大街，低著頭在街面上緩緩而行,。他無心觀看寬闊繁華的街面,，拖著疲憊的腳步，滿懷心事的在大街上走了一個時辰,。在接近皇宮的時候,，向東轉向一條比較偏僻的街道上，抬起頭來東張西望,。
此人中等身材,，長臉尖下巴，細眉小眼,。穿著不倫不類,，頭上的平巾幘②十分顯眼,，雖然有些陳舊，但質(zhì)地高檔,。身上的對襟長袍乃粗布做成,，雖然干凈，但袖襯之上有個補丁,。腳上的布鞋已經(jīng)磨穿,，大腳指露在外面，在這寒冷的早春,，已經(jīng)凍得變色,。他在一家小店門前，抬頭看了一眼店牌,。嘴里念叨：“如歸客棧,，就在這里好了?！?p> 店小二出來,，笑臉相迎。大聲說道：“賓至如歸,，一流服務,，相公就住在這里了?！眮砣苏f道：“河北舉子高尚進京科考,，可有便宜的下等房間?！?p> 店小二看了看他的行頭,，知道是窮出身，收住笑臉說道：“上等房只有兩間了,，下等房還很多,，先生要住，便宜的也有?，F(xiàn)在的時價要五百錢一天,，我家主人對苦讀之人十分尊敬，兩百錢一天,，讓先生入住,。”
高尚站在門外,，一雙眼睛不停的張望,。由于家境貧寒，身上帶的錢幣不多，沿途問了幾個客棧,，沒有入住,。這家客棧的房價是最便宜的了。但是一天兩百錢也使他十分犯難,，舍不得花,。
店小二說道：“這是最便宜的了，為了照顧苦讀之人,，小店已經(jīng)貼本了,。京城中沒有比這更低廉的房價了?！备呱悬c了點頭,，店小二上前接過行禮，就向下等客房的方向走,。
高尚走得勁急,，幾乎與客房中走出一人撞了一個滿懷。高尚剎住身體,，抬頭觀看來人,。此人穿戴華麗，頭戴莊子巾③表現(xiàn)出無拘無束,，身穿深綠色團花長袍,，高級絲綢制成，腳蹬平頭履,，乃錦絲織成,，明顯的有錢人出身。他雖然衣著靚麗,，但長相并不俊美,。七尺半的身材不能算高，面色臘黃,，掃帚眉,，小眼睛，鼻長唇薄,，下巴上掛著的一撮山羊胡須也與臉面不大對稱,。
由于走得很急,，高尚差不多撞到了他的身子,。那人也剎住身子并倒退一步，斜眼一望,，并沒有因為高尚的穿著寒酸而看不起他,，對他友好的笑了笑。
雖然這人長相很差，由于穿著靚麗,，高尚感到很親切,，揍到近前低聲說道：同住一店，同是爭取功名之人,，今后請兄臺多多幫助,。”那人說道：“小弟嚴莊,，也是參加科考的,，他日金榜提名，還請兄臺多多照顧,?！?p> 高尚停下腳步，笑著說道：“嚴兄說得是,，出外靠朋友,，如若不棄，我們結交一回,，將來互相照應,。”雖然高尚穿著寒酸,，粗布長袍上還有一個小補丁,。但是越是苦讀之人，越有才學,。嚴莊一心想進入官場,，也想多交朋友。
他立即笑臉相迎,，很禮貌答話：“高兄說得是,，這客店雖然偏僻，但非常舒適,，而且價格適中,。我房間的旁邊還有一間，高兄就住到那里,，我們作伴如何,？”
“好是甚好，但兄弟囊中羞澀,。高檔房有些不便,，能住到下等房到科考結束就心滿意足了?！备呱信づつ竽蟮牟缓靡馑?。
嚴莊看出高尚的難處，有意擺闊，不經(jīng)意的說道：“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乃是人生大事。參加科考不能委屈了自己,，一定要風風光光,。即使平時在市面上向人伸手，這時候也不能不講究,?！?p> 高尚立馬變了臉色，對嚴莊說道：“高尚二十年寒窗,，積雪素螢為的是一舉成名,。目前雖然蓬戶甕牖，但也是有志之人,，他日袍笏登場也未可知,。兄臺為何將我作一乞丐？如果不能金榜題名,，我寧可舉事而死,，終不能咬草根以求活命。這伸手的勾當,，是萬萬不會做的,。人窮不能沒有骨氣，兄臺不要侮辱我的人格,?！?p> 嚴莊眼睛一亮，心想此人這等自信,，不居禮數(shù),，將來說不定有一番作為。立時對眼前之人刮目相看,，連忙培笑道：“我是說笑的,，高兄如若不棄，就住在我旁邊的房間,。我家雖不是朱門銹戶亦不是白屋寒窗,，尚能飽食暖衣。高兄經(jīng)費不夠,，為兄現(xiàn)在解衣推食,，援助高兄如何？”
高尚本不愿接受,，但見對方穿著華麗,，認定是富貴之人,，便想巴結,，堆起笑臉說道：“今日嚴兄解囊相助,，高尚永銘于心，將來百倍奉還,?！?p> 嚴莊說道:“你我一見如故，不分彼此,，朋友之間不可掂斤播兩,，斤斤計較。他日官場之中,，也相互有個照應,。”兩人相視而笑,。
店小二巴不得這樣,，上前說道：“我現(xiàn)在就將高舉子的行禮搬到嚴先生旁邊的那間上房，這樣是否妥當,，請嚴先生示下,。”嚴莊不耐煩的說道：“快搬過去,，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費用算在我賬上?！?p> 店小二拉開笑臉,，興奮的說道：“有您這句話就行了，我現(xiàn)在就給你們開門,?！蹦弥呱械男卸Y，上樓進了房間,。
小二收拾好房間走后,，嚴高兩人一起放置應用物品，他們一邊清理,，一邊談論世道,。嚴莊說道：“現(xiàn)在的大唐空前強盛，國家興旺發(fā)達,，國強民富,。你看這長安城，繁花似錦,，各國的商人都集中于此,。各種貨物琳瑯滿目,，筆行、鐵行,、肉市,、酒市比比皆是，琵琶名手,、胡琴高手,、雜戲舞臺應有盡有。真正的物華天寶,，百花爭艷,。”
高尚說道：“國家強盛,，社會穩(wěn)定,，靠的是官府公平，執(zhí)法公正,。這得益于科舉考試,，讓我們這些飽讀詩書的人有機會入朝為官。我們這些讀書人與官宦家的紈绔子弟不一樣,，一旦進入官場,，便用圣賢之道管理國家。重名輕利,，尊重禮法,，得到百姓的擁戴?！?p> 嚴莊說道：“高兄所言極是,，大唐的法典已經(jīng)深入人心。漢末大亂,，中原爭斗了三百年,，隋朝再次統(tǒng)一中原之后，雖然短命,，但楊堅創(chuàng)立三省六部體制,，還是很先進的。規(guī)范了朝廷的權力機關,，各個部門相互監(jiān)督,，為公正執(zhí)法創(chuàng)造了基礎。這科舉考試選士方式就是隋朝創(chuàng)建的,，只可惜出了個楊廣,，好大喜功又貪圖享樂，白白將大好江山送到了太宗皇帝的手里,?！?p> 高尚說道：“嚴兄所言就是高人一等,，楊堅很有建樹。他統(tǒng)一中國后,，建立新制度,。唐太宗從李淵手中搶過政權后，歷盡圖治,，不斷完善,。再經(jīng)唐玄宗總結已經(jīng)成熟了,。我們這些布衣,，只要有才能，也能入朝為官了,。這在隋朝之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只是名額太少,，百里挑一,，實在是不容易啊?！?p> 嚴莊說道：“唐玄宗清除太平公主及其黨羽奪回李唐朝廷之后,，進行了一系列重大改革，采取了很多的有效措施,。任用張說,、姚元之、宋璟,、張九齡等德才兼?zhèn)渲俗鲈紫?，主持朝政，各種制度得到了恢復和改進,，使唐高宗之后的混亂的唐王朝恢復元氣,，政治、經(jīng)濟,、文化都有很大的發(fā)展,，開創(chuàng)了中國歷史上強盛繁榮的‘開元盛世’?？山陙?，情勢有些變化，自從張九齡離開首席宰相之后,，朝廷似乎不再著重讀書人了,。”
高尚將一本‘貞觀政要’放在書桌上說道：“解元天寶之后,，情勢越發(fā)的不一樣了,。聽說皇上開始將享樂放到了第一位,，他與一個名叫楊玉環(huán)的女子長其泡在一起，住在離京城六十里的華清宮,，成天唱歌跳舞,，將朝政交給宰相李林甫。現(xiàn)在顯現(xiàn)不出弊端,，長此下去,，不是好事?！?p> 嚴莊拿起書說道：“‘貞觀政要’是當今皇上的一大成就,，張說張九齡以及現(xiàn)在的宰相李林甫都參加了編纂。很不好買到,，高兄確實下了一番功夫,。但是單有才學還不夠，還得有貴人幫助,。如今不比開元時期了,，李林甫的才學不高，僅能秉筆,。他自己不會文章詩詞,，對治理國家沒有信心，迎奉皇上的心意,，獲得上寵,。他不會重視讀書人的，這對我們這些飽讀詩書的人來說,，非常不利,。上次科考的結果，就十分的令人灰心喪氣,?！?p> 高尚說道：“是啊，朝廷如果不再重用讀書人了,，我們雖然文才橫溢,，得不到重視，也就無用武之地了?，F(xiàn)在講究舉薦,，如果能得到大官的賞識，就有望了,。嚴兄出身富貴,，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人推薦了?！?p> 嚴莊說道：“不瞞高兄,，我家最多只能算是殷實之家,，與官家沾不上邊。本人雖然有些才學,，而官家都是兩眼向天,，那會將我們這些人放在眼里了。我的家境也不是很好,，但岳父大人是當?shù)卮筘斨?。得到他的賞識，不但將女兒嫁給我,。還全力資助,，所以經(jīng)費十分充足，但與官家不通,。以后如能進入官場,，就只有依靠朋友了,。我們到外面走走,，會會朋友?！?p> 高尚從行禮中拿出一雙新的小頭云形履,，換在腳上說道：“這雙新鞋是我家娘子下功夫做的，我一直不舍得穿,，準備上考場穿的?，F(xiàn)在出去會朋友，不能太寒磣,，提前換上了,。”
嚴莊說道：“高兄想妻子了,，嫂子一定通情達理,，是絕代佳人吧?！备呱姓f道：“貧寒人家那來的絕代佳人,，只有相依為命的柴米夫妻。我家娘子嫁過來后,，沒享一天福,，整天為生計操勞，真是愧對她了,。嚴兄富貴之家,，金屋藏嬌，嫂夫人一定閉月羞花的絕世美女,?！?p> 嚴莊說道：“我家并不是高兄想象的那樣富貴,，不過我家娘子的確是小姐出身。本是極其富貴之人,，嫁到我家之后,，絕甘分少。與高兄相比,，我欠她的更多,。”二人出了客棧,，到大街上溜達,。
荊州舉子程仕信也下榻在如歸客棧，他是第三次入住這個小店,，前兩次都名落孫山,。按理說他這次應該換一個地方，僻僻悔氣,。但他十分執(zhí)著,，仍然還是住到了這里。這次進京攀蟾折桂,，似乎胸有成竹,。他三十年寒窗，寧可做一名教書先生,，也不愿到衙門當差,。自以為有滿腹經(jīng)綸而且才華出眾，曾經(jīng)與張九齡一起吟詩,，深得這位由宰相貶為荊州長史的朝廷官員的好評,。
雖然張九齡已經(jīng)逝世三年了，他仍然對這位正直無私的宰相佩服得五體投地,，一直以他作為追求的目標,。離開考的日期只有兩天了，他無心看書,。頭戴逍遙巾,，一身儒生打扮，便走出客店到街面上溜踏,。
在繁華寬闊的大街上,，程仕信面對長安美景，無心觀賞,，慢悠悠的移動雙腳,，腦子里想著心事，研究即將到來的考試內(nèi)容，總結全兩次落榜的經(jīng)驗教訓,。
六年前科考,，他只注重文學忽視了政治和治國安邦的主張，落榜后向張九齡請教,，他心服口服,。三年前的科考加強了歷史、治國安民的道理,，還將剛剛出版的‘貞觀政要’背得滾瓜爛熟,，但還是落榜了。他很不服氣,，也不明白,。
這次他把重點放在當今的治國策略上。有幸生長在這樣一個大發(fā)展的年代,，經(jīng)歷了社會快速發(fā)展的過程,，他對唐玄宗的作為十分推崇，認為他的功績可以與歷史上的明君李世明相媲美,。
迎面走來兩個參加考試的舉子,，打斷了他的思路，細看之下,，甚是眼熟,。來人正是入住客店后，出來游玩的嚴莊和高尚,，他們的感覺也是一樣。
嚴莊笑著與他打招呼：“兄臺好面熟啊,，這是第二次了吧,。”“荊州程仕信,，不瞞二位,，我這是第三次了?！背淌诵抛詧蠹议T,，而且答話的動作充滿信心。
嚴莊說道：“江南才子,，果然不凡,。在下嚴莊，這位是我的好友高尚,，我們也是第三次了,。唉﹗要想入仕沒有顯赫的家族背景，就只有這一條路了。全國的學子這樣多,，但名額又這樣少,，金榜題名難哪?！?p> 高尚說道：“當朝宰相李林甫就不是讀書人出身,，有傳言他把持考試，現(xiàn)在就有很多的舉子在找關系攀上這根高枝,。聽說上一屆的考試,，只要得到李林甫指導的人，基本上都上了皇榜,。程兄好象很有把握,，是不是攀上了這根高枝呀？”
程仕信說道：“從答話中就能透出高兄是個骨子里都想當官的人,，而且喜歡鉆營,。當官人人都想，但要靠才學,。我輩讀書之人,，就是要為百姓造福，留名青史,?？堪徒Y權貴得到官職，就不能公正廉明,，到時不能自己,，就會危害一方。這不是讀圣賢之書的人所為,，我們還是要憑真功夫說話,。”
嚴莊說道：“讀書人都愿意朝廷量才錄用,，但現(xiàn)在的情勢不同了,，講究舉薦，我等平民百姓,，苦于無門,。所以對這次考試的信心不足?！?p> 程仕信本來是因為對方主動打招呼,，禮節(jié)性的回答，聽到兩人這樣說話,，就想反駁幾句,。他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嚴兄此言欠妥,，朝廷用人是量才錄用，我們參加科考憑的是真才實學,，只能遵守規(guī)矩,，憑本事競爭，怎能走歪門邪道,，做出不合法理的事情,？”
嚴莊微微一笑：“我們和程兄一樣，希望朝廷量才錄用,。但現(xiàn)在不是從前,，自從張九齡離開了宰相府之后，人才就顯得不重要了,。關系比能力更重要,，三年前的科考結果，有關系的都上了,。反正現(xiàn)在是大平盛世,，出幾個沒有才能的庸官無礙大局。從內(nèi)心里說,，我對這次科考不象程兄那樣信心百倍,。說句不好聽的話，只是來走走過場,，要想入仕,，還得想想其他辦法?！?p> 程仕信抬頭看了嚴莊一眼,，又看了看高尚說道：“我以前在荊州時，也聽張九齡說過李林甫的為人,。知道這位宰相為了得到皇上的寵信,，一味的順著皇帝的心意，不大講原則,。張九齡曾經(jīng)斷言，大唐盛世將會毀在他的手上,。而且這些年也聽到一些朝中的事件,，嚴兄說的話也不是空穴來風。三年前我沒有登上皇榜,，內(nèi)心之中也很不服氣,。”
他錯開身位,，低下頭就要走開,。嚴莊說道：“江南才子才與眾不同，我心儀已久，今天碰面也是緣分,，能不能償個臉,，到前面的酒樓坐坐？”
程仕信收回腳步說道：“我也是性情中人,，二位兄臺如此看得起在下,，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彼c嚴莊雖然不是同一路人,，但對他的印象并不惡。現(xiàn)在對方邀請,，便欣然應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