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分外眼紅
宛言在餐桌旁坐了下來,隔著劉東和吳影,,她眼睛里的余光掃到了何相天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
“何相天”宛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看到他山脊一般高挺的鼻梁凸顯出堅毅的神情,而從鼻梁硬朗的線條里又透出了他骨子里的倔強,,沿著鼻梁向上延伸,,一直觸碰到他那雙深邃如潭的雙眼,仿佛站在了懸崖之巔,,讓人一不心就跌入了那毫無防備的萬丈深淵里去了,。那雙眼睛是那么深邃又極具萬般柔情,夾雜著冷冷的致命誘惑,,讓看到他的人情不由衷地生出一種心甘情愿為之沉淪的念想,。
宛言不得不承認,這雙眼睛讓她的心有些許的凌亂,,就如這夏天里的熱風(fēng)吹的人心里總有些躁動不安,,所幸,她已經(jīng)過了懵懂無知的少女的時代,,無論內(nèi)心里如何洶涌澎湃,,還能硬撐著做出一種鎮(zhèn)定自若的神情,裝出一副若無其事淡淡的模樣,。剛才在門口已經(jīng)因為自己的茫然無措很尷尬難堪了,,她不希望自己再流露出更多的傻氣來。其實她是一個很自我的人,,不論在人群里還是獨處,,無論是說話還是沉默,她都能鎮(zhèn)定自若,、旁若無人地做自己的事,,而絕不會感到拘謹(jǐn)或無所適從。然而,,此時此刻,她便感覺到空氣里有一種氣息束住了她的手腳和思維,,讓她變得收斂起來了,。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詢問劉東最近手頭上的幾個項目進行的可順利,機靈古怪的劉東立刻順?biāo)浦鄣貙⒃掝}引向何廠身上:“宛言,,有何廠在,,那幾個項目又何愁解決不了呢?何況又有你宛言親自指導(dǎo),,我們?nèi)謴S也離不開你的技術(shù)指導(dǎo)呢!”劉東異常靈活地在宛言和何廠之間搭起了一座無形的橋梁,。
盡管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的宛言有點不太精通人情世故,,但基本的寒暄還是略懂一些的,于是接了劉東的話謙卑地說到:“那以后,,我設(shè)計的項目就由何廠費心了,!”說完,自己都覺得虛的一塌糊涂,。
何相天凝視了她一陣,,神情里說不上冷峻,也談不上溫和,,然后淡淡地說:“不必那么客氣,,你的事我的事都是公司里的事,三分廠更需要你的協(xié)助呢,!”他說的是三分廠而不是我,,那不冷不熱的語調(diào)讓宛言生出一種不可逾越的距離。
“不就是裝裝領(lǐng)導(dǎo)架子嗎,?有什么呢,?大領(lǐng)導(dǎo)我見的多了,何況一個小廠長呢,?”宛言在心里唏噓不已,,他的冷峻讓宛言躁動不安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不再像剛才那般躁動不安了,,就仿佛流水一下子裝入了某種容器里有了形狀而不再隨意流動了,,她也淡淡地回到:“何廠說的很對,我盡力而為,!”
平靜下來的宛言一下子恢復(fù)了平日里的談笑自如,,講到興致之處她還有意無意地向何相天示意微笑,而她從若無其事地余光里看到他一直在一言不發(fā)地審視著自己,。
等氣氛漸漸冷卻下來的時候,,他竟淡淡地問到:“宛言,平時不太經(jīng)常出來這樣的場合吧,!”
被看穿了的宛言心里一怔,,但依然佯裝安靜地歪著頭反問到:“何廠怎么看出來?”
“呃,,從你剛進門的時候......”何相天意味深長地指了指門口,。
大家馬上心神領(lǐng)會,想起宛言剛進門時的茫然無措的傻呵呵的表情,,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該死的傻氣!”宛言在心里恨恨地想,,臉上不由地飛來兩片紅暈,,把蒼白的臉涂抹得一片緋紅,。于是自我解嘲地說:“何廠目光‘毒’到呢,我是很少參與這樣熱鬧的場合,?!彼谛睦锇血毜较氤啥镜揭钥隙ㄋ拇_目光獨到。
何相天望著宛言臉上的紅暈,,冷峻的目光突然變得柔和起來,,居然聲調(diào)也放低了說到:“是不是好女孩都喜歡宅在家里呢?“語氣也柔軟的像一團融化了的糖稀,。
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句話被經(jīng)常在外玩耍的吳影聽了去就覺得有些不是味道了,,她的伶牙俐齒哪里饒得過何廠,,于是用隱藏了抗議的撒嬌語氣回敬到:“宛言姐是足不出戶的好女孩,我們這些愛熱鬧的當(dāng)然比不了了,,宛言姐不出門那是因為她‘家教’好,,您不看看宛言姐的老公是誰呢?”吳影撒著嬌的嗓子眼里冒出一股濃郁的醋味,,她的家教當(dāng)然是意有所指地暗示宛言婆家對她的管教甚嚴(yán),。
“吳影,不是吧,,你居然連宛言的老公也知道是誰,?你哪路神仙呢?你是不是喝多了呢,?”劉東看到醋意大發(fā)的吳影,,生怕她再說了不該說的,于是特意阻止到,。
“我哪有喝多,,吳影吳影、捕風(fēng)捉影,,你們背地里這樣說我還當(dāng)我不知道嗎,?其實我哪里捕風(fēng)捉影了,我不過道聽途說的事比你們多了點而已,?!眳怯拔⒙蹲硪狻?p> “吳影,,喝點水,別說了,?!眲|見勢趕忙勸阻到,。
“宛言姐,我姐夫是正揚有限公司的大牌銷售趙鵬,,我說的沒錯吧,?”吳影怔怔地望著宛言,一副得意的模樣,。
“嗯,,是的?!蓖鹧酝硪怆鼥V的吳影,,息事寧人地點頭默許,只好諾諾地回到,,生怕這個無所不知的女孩爆出她和趙鵬之間不為人知的猛料來,,然而宛言還沒從余悸里走出來,她就看到何相天神情嚴(yán)肅地凝望著她一字一句地問到:“你老公是正揚公司的銷售趙鵬,?”
“是的,!”宛言被他凝重冷峻的表情弄得詫異驚恐慌不已。
而當(dāng)“是的”兩個字從宛言嘴里脫口而出的時候,,何相天眼里的柔情瞬間一掃而光,,臉上的表情冷得要凍裂了似的分割開來,一塊一塊地在臉上漂浮著湊不到一塊去了,。
“趙鵬,!”他為這個名字在心里倒抽了一口涼氣,瞬間將他所有的屈辱憤恨點燃起來,,他那被燒著了的沸騰的血一下子沖將上來,,浸紅了他白皙的臉膛。趙鵬,,這個在正揚哄搶自己的地盤又讓自己一落千丈,、掃地出門的混蛋,他早就想要找機會向他開槍為自己報仇雪恨了,,他的怒火一下子從心里燒到臉上,,又從臉上串燒進眼里,他用燒紅了的眼睛盯著趙宛言,,無法相信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溫婉單純的女人竟然是仇人的女人,,她望著宛言,頓時一股邪念在心間油然升起,,然而當(dāng)這股邪念射進宛言純澈的雙眼,,便仿佛碰壁般自動收了回來。他沉浸在自己復(fù)仇的邪念里躊躇不定著。
而吳影的確是喝多了,,她居然口無遮攔地繼續(xù)嚷到:“我吳影有什么不知道的,,何廠不就是從正揚調(diào)過來的嗎?”然后睜著惺忪的眼睛望著何相天問到:“何廠,,你認識正揚公司里大名鼎鼎的趙鵬吧,?”
“當(dāng)然認得!”何相天望著趙宛言意味深長地說,。
“呵呵,,我說的沒錯吧,我吳影不是捕風(fēng)捉影吧,,而且我還知道我們何嫂就是公司總部的……”吳影沒說完,,劉東就指使著一個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的叫小鄭的短發(fā)女孩拉出去醒酒了。
宛言望著何相天變幻莫測的表情,,甚是費解,,然而,她并沒有想的很深,,男人不都是那樣嗎,?單純又故作高深,她不想花心思琢磨,,然而,,她不得不承認,何相天冷峻怪異的神情影響了她的心情,,她感到心里有一絲隱隱約約的不痛快,,居然默默地端起杯酒一飲而盡,而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喝酒,。
當(dāng)她端起酒杯的那一刻,,當(dāng)那杯啤酒從喉嚨里涌入她的身體,當(dāng)那泛著白色泡沫的黃色液體肆無忌憚地揮發(fā)成氣體侵入她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那個安分守己的女人便被那酒精帶出了她的身體,,她漸漸覺得自己正變得渾身都柔軟無力起來,而意識越來越渙散,,大腦越來越清晰,。就仿佛一杯渾濁不清的液體,靜止了一段時間后,,雜質(zhì)驟然沉了下去,,水便越加的清晰起來,此刻她的身體和精神就猶如沉淀后的渾濁的液體一般,,身體沉下去,,腦袋越發(fā)清晰了,,從渾然一體一下子一分為二地劃清了界限。
不知是否酒精就真的如圣水一般可以洗去人們內(nèi)心的污濁,,凈化人的靈魂,,總之,在酒精的作用下,,她覺得自己拋去了所有的思想上的束縛而越來越真實起來了,她感受著黃色的液體沖刷著她內(nèi)心積郁已久的抑郁苦痛,,將負荷累累的心沖刷的一塵不染,,她感受著自己的心變得真實、真實,、從未有過的真實,,于是,她不再拘謹(jǐn),,不再自縛,,不再無所適從,不再用安分守己的外殼包裹自己,,她就那樣縱容著自己的心無限地松弛開來,,于是前所未有的歡快撞擊著她的身體,她無比地酣暢起來,,事實上,,當(dāng)她剛一感受到放松的好處,便猶如一個裝滿了豆子的袋子被劃破了一個洞一般,,里面的豆子立刻歡呼雀躍地,、爭先恐后地從洞里面擁擠出來,攤的滿地都是,,于是松弛的快感在她的身體里蔓延開來,,一觸即發(fā)而變得一發(fā)不可收起來。
而這種松弛的快意一直把她拖進KTV的包房里,,她依然渾然不覺地暢快淋漓著,。
“這是我第一次放縱自己,這算放蕩嗎,?”在翻滾的音響中,,宛言附在劉東耳邊問到。
“宛言,,你喝多了,,快喝點水醒醒酒吧!”劉東扶著宛言端過一個水杯,,宛言接過水杯,,嘩的一下子將水喝在了衣服上,,劉東趕緊用紙巾幫她擦干了。
是的,,宛言醉了,,不然,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說出放蕩這個詞,,而且還用來羞辱自己,而這是一個多么讓人避之不及的詞語呢,,無論如何,,她挨不上,她一向都是那么安靜,、內(nèi)斂,、沉靜的得一塵不染,放蕩,,那是她與世隔絕的另一個世界,,與她毫無瓜葛,然而,,此刻的她與那個世界也不過一墻之隔,,誰能保證那道墻結(jié)實到堅不可摧不會被推到呢?或者說,,她自己會不會禁不起誘惑兀自破墻而入呢,?誰說的準(zhǔn)呢?誰能保證呢,?
宛言昏昏沉沉地斜靠在柔軟的沙發(fā)里,,享受著從未有過的松弛的快意。壓抑,、壓抑,、壓抑,長久以來的壓抑在這一刻盡情的釋放出來了,,它們爭先恐后地從她封鎖凍結(jié)了許久的身體里逃離出來,,追著包房里的音響和燈光,在包房的各個角落里歡呼雀躍起來,,宛言無力地警告著自己不可以不可以,,然而,她卻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勢不可擋地泡在混雜的空氣里,,縱情歡唱著,。那晚,她也許真的醉了,,也許是借著酒精的掩護釋放著自己,,畢竟她心里那些壓抑了太久的苦悶早已如螞蟻噬心般在她的心里咬噬出一個洞口,,于是她心里的苦悶就順著這個微小的洞口一觸即發(fā),一瀉千里了,。
而進入包房里的整個晚上,,何相天一直手握著一瓶啤酒靠在包房的角落里默默地凝視著宛言,他像似在探尋什么一般,,聚精會神又裝作若無其事地盯著她,,偶爾仰頭灌一口啤酒,然后望著宛言意味深長地吞下喉嚨,,像是吞下一種莫名地隱痛,,眼前的這個女人,這個讓他一落千丈的男人的女人,,她看起來干凈的一塵不染,單純地一無所知,,他無法想象,,這個一塵不染的女人是如何和一個詭計多端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的,她是不是被他耍的團團轉(zhuǎn)呢,?當(dāng)她被問趙鵬是不是她的老公,,而她脫口而出說出是的這個詞語時,他內(nèi)心里第一時間里閃現(xiàn)出一種報復(fù)的邪惡念頭,,若是讓眼前的女人為自己動了心,,那豈不是對仇人最大的報復(fù)嗎?還有什么比一個女人的背板更讓人屈辱的呢,?然而,,想到她走進飯店時那種茫然無措的神情,她是那么單純無助,,他的心第一次被什么東西揪住了,。
然而,當(dāng)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一腳踹倒踐踏在腳下時,,那便是一種不能原諒的屈辱,,而還有什么比喪失尊嚴(yán)更令一個男人憤怒的呢?當(dāng)邪惡與柔情在這個面色冷峻的男人心里相互搏斗的時候,,他終于確定:沒有什么比維護一個男人的尊嚴(yán)更重要的事情,,而眼前這個弱不禁風(fēng)的女人便是老天呈現(xiàn)在他面前的用于報仇雪恨的一枚棋子吧,他又怎么能辜負了老天的美意呢,?望著眼前微醉的女人,,他胸有成竹地想,這樣一個單純善良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于自己而言簡直不廢吹灰之力呢,,然而他卻生出了潛移默化循循善誘的長期作戰(zhàn)模式,,這倒讓他不得不費一點心思了。
宛言正握著話筒唱一首傷感的歌,,對于何相天腦洞里曲折離奇的思維自然毫無戒備,,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唱著張雨生的那首《天天想你》,不禁浮現(xiàn)起那些難忘的往事,,自從十五年前在渤海讀書的時候認識的讓她一見傾心的杰哥哥杳無音信后,,她便深深地愛上了這首歌,然而由于她當(dāng)初自以為是的善解人意,,為了同樣愛上杰哥哥而痛哭流涕的閨蜜云兒,,她徹底地失去了他直到他杳無音信,她才悔恨不已起來,,然而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于是她便喜歡上了這首歌。這首歌的每一句歌詞都袒露無疑地晾曬著她的心聲,,她一下子傷感起來,,竟陷入了悲傷的情緒里不能自拔了,大滴大滴的淚珠滑過那張哭笑不得的臉龐,,砸到黑夜里去了,。燈光依然閃爍不止,音樂依然躁動不安,,所有人都醉意朦朧,,沒人注意到她擋不住的傷感和布滿淚水的笑臉,她竟也不知道她正一步一步被人盯上設(shè)入圈套之中了,。有那么一刻,,閃爍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何相天看到她臉上流淌著的晶瑩的淚水,,他濃眉緊鎖,,拿紙巾走過去,遞到她手上,,然后拿著話筒陪她一起唱著,。
那一刻,包廂里依然躁動,,里面的人繼續(xù)像午夜般沉陷了下去,,沒有人顧及包廂里發(fā)生著什么。
宛言從何相天手上接過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而眼底的淚再次涌了出來,而在她淚水模糊的臉上,,卻依然掛著倔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