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掌上一舞(二)
俞清箏的父親同華想容的姑丈雖同朝為官、都是將軍,,卻一個(gè)戍守南??ぃ粋€(gè)鎮(zhèn)守東海府,,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然而俞清箏的外祖世居?xùn)|海府,與華想容姑丈家多有走動(dòng),,俞清箏陪著母親回來省親,,自然也就認(rèn)識了。兩個(gè)孩子年齡相仿,,又都活潑好動(dòng),,每日在一處胡鬧玩耍,便更是親近,,時(shí)時(shí)想法子相聚,。也過不得一兩年,華想容被接回京城相府,,俞清箏跟著母親回到南??づc父親匯合,小姐妹兩個(gè)便分開了,,只有青鳥往來,,傳書不斷。
這般經(jīng)歷,,和俞清箏與顧默瀾的友情如出一轍,。同樣是南海郡的兩年相伴,,俞清箏因父親換防調(diào)往駐守西南邊境而再次與顧默瀾分開,。幸而鴻雁傳書,,兩段友誼都得以維系,并借著今日這樣的盛宴重聚,。
華想容活潑,,俞清箏爽直,顧默瀾雖然矜持,,卻是直率的性子,又因?yàn)橛泄餐挠讶讼嗨频那榫?,三人言談幾句,,都覺得投契,很快便相熟起來,。
忽而一聲清冽的笛音乍然響起,,似金戈鐵馬炸破銀瓶,隱有沖破天際之勢,,直沖到人心里去,。三人不由都停止了交談,俞清箏被笛音吸引,,拉了兩個(gè)好友,,朝聲音傳來的太液池邊趕去。
太液池畔,,正中一處高臺,,是明帝所在,兩側(cè)雁翅排開是太后,、皇后以及比較親近一些的皇親子侄,、妃子命婦們的位次,再旁次第展開圍攏著正中高臺的是位份較低的宮嬪,、皇子女們,。高臺下方略矮一處漢白玉石鋪砌的圓形區(qū)域,便是為獻(xiàn)藝的公子貴女預(yù)備的舞臺,。再往底下地勢更低,,便是密密麻麻供官員及家眷安坐的飲宴之處。
回去自己的座位,,三人便得分開,,且那般坐著,定被擋的嚴(yán)實(shí),,看不到獻(xiàn)藝內(nèi)容,。三人都被那笛聲吸引,想要看看是什么樣的舞樂,,竟如此先聲奪人,,自都不愿意回去,。恰好太液池邊樹木繁多,俞清箏便提議像兒時(shí)一般爬到樹上去,,反而看得更清楚,。在好奇心驅(qū)使下,顧默瀾默認(rèn)了這個(gè)如今以三人的身份而言十分離經(jīng)叛道的主意,,兩人不顧侍女的反對勸告,,強(qiáng)令她們?nèi)ネL(fēng),相互幫扶著攀到了樹上去,。
只有華想容,,一個(gè)不慎被枝杈勾破了衣裳,忙不迭地要去換,,匆匆忙忙走了,。俞清箏叫不住她,只能嘆息她沒有眼福,,和顧默瀾選了穩(wěn)妥的位置,,專心觀看了起來。
太液池邊樹木蔥蘢,,雖然距離飲宴之處稍遠(yuǎn),,但樹上視野開闊,即便面容模糊,,動(dòng)作卻是瞧得一清二楚,。
只見一名玄衣男子立在漢白玉圓臺中心,正在吹奏一曲笛音,,他身姿挺拔長身玉立,,猶如一棵傲然矗立的修竹。掌中一管血色玉笛通體鮮紅瑩然有光,,笛聲悠揚(yáng)清越,,嵌在他白皙修長的指尖,像是一團(tuán)紅色的火焰,。面上似乎半覆著什么東西,,燈火折射下金光璀璨,寬闊的額頭如玉白皙,,襯得笛子尤為紅艷,,他的唇色卻更加嫣紅,唇瓣貼合在笛子上,,以往的剛硬變得柔軟,,魅惑心魄。他站在那里,,自有一種“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氣勢,,任憑笛聲隨著自己綿長的氣息繚繞回環(huán),,響徹湖畔。
隨著他的笛聲,,他身畔一直跪伏的女子緩緩站起,,動(dòng)作起來。那女子身著廣袖紅衫,,鬢邊一朵粉紅的芙蓉花,,襯得烏發(fā)如緞。明明那般醒目的顏色,,不動(dòng)之際卻沉斂無物,,她隨著笛聲抽出一柄通體玄黑的烏木長劍,輕靈跳躍,,舞動(dòng)起來。乍然綻放的氣勢,,如烈烈火焰,,如瀲滟紅蓮,如暗夜煙花,,如海潮澎湃,,雖只一人揮舞,卻聲勢浩大,,瞬時(shí)奪去所有人的目光呼吸,。看不清面目,,只見得她粉潤如櫻花的唇瓣是輕輕抿著的,,隱約瞧見白皙的額頭著了一點(diǎn)紅,卻是貼著一枚火紅的蓮花花鈿,。
女子身姿飄逸柔美,,圍繞男子周身舞劍,端的翩若驚鴻,,矯若游龍,。那劍招本來是最為普通基本的,卻奇特地讓她舞出一種大氣磅礴來,,她游走的每一步都合著男子的笛聲韻律,,融合得天衣無縫,令人神為之奪,,魄為之獲,。
漢白玉圓臺四周燃著無數(shù)盞巨大的宮燈,燈火耀目,,將圓臺照得亮如白晝,。在場的人,,無論是高臺上的皇族抑或官員席的貴眷,更包括樹上的兩名女子,,此時(shí)都屏住呼吸,,目不轉(zhuǎn)睛地觀看。
舞至泰半,,笛聲漸弱,,早在一旁準(zhǔn)備的琴師奏起鐵琴,春雨瀟瀟驟然變成秋雨不歇,,便有些邊塞朔風(fēng)的金戈鐵馬之聲愈見清晰,,場中的兩人也隨之有了變化。
男子將笛子收在懷中,,一聲清嘯,,驟然從腰間抽出一柄紅木長劍,同那女子一同甩袖,,身形拔地而起,,挽出一模一樣的劍花來。
那女子舞劍,,輕靈如風(fēng),,翩躚成蝶;這男子舞劍,,氣勢如虹,,日月失色。
雄壯之美與柔媚之美時(shí)而相合時(shí)而相對,,忽聽鐵琴諍然有聲,,男子驀然折身揮劍,那木劍挾著勁力激射而出,,正釘進(jìn)圓臺前方的猩紅地毯上,,而那女子同時(shí)手持劍柄縱身躍起,被男子拉著腳踝,,在半空繞了一周,,劍氣澎湃飛擲而出,亦釘于紅木劍之畔,。
這一幕頗為刺激,,眾人本驚疑莫名,卻見那女子被男子高高拋向頭頂,,同時(shí)男子向前急沖,,將地下的紅木劍拔起,反手?jǐn)S向女子,,再次閃身折回,。女子于空中接劍,,如一朵紅云般翻了個(gè)跟頭,落下時(shí)不偏不倚,,竟然立在了男子向天伸出的手掌之上,。
她就這樣在他掌心,舞起更為絢麗的劍花來,!
其時(shí)掌聲叫好聲震入耳,,吳聿珩的全部心思,卻在自己的手上——莫晴跳到他的掌心,,他才發(fā)覺,,她竟然是光著腳的,沒有穿繡鞋和羅襪,。
秋夜涼意沁膚,,莫晴的赤足也是涼的,吳聿珩便覺得像是握了一塊寒玉,,觸手冰涼柔軟,。她的足極小,遠(yuǎn)不及他的手大,,不知是因她身子太輕還是用了輕功的關(guān)系,不僅纖足不盈一握,,纖腰不堪一折,,竟然輕若無物,像是沒有重量的,。
忽然伴著琴音,,響起了清脆悅耳的鈴聲,卻是從莫晴足上傳來的,。吳聿珩這才發(fā)現(xiàn),,她腳腕上串著一串細(xì)小的金鈴鐺。她雖然沒穿繡鞋,,腳上卻覆著金絲纏繞而成,、寶石點(diǎn)綴的孔雀,遮擋得恰到好處,,讓人難以窺探,,更顧及了禮俗。也只有他離得近了,,才能看見她腳趾圓潤纖長,,透著肉粉色的甲蓋像是在白玉上撒了一排小貝殼,小巧可愛,。
原來是華想容的繡鞋大了,,衣服可以匆忙改得,,鞋子卻難辦,莫晴自不能穿自己的茜粉繡鞋,,羅襪又滑,,她便只有將華想容鞋子上的金絲嵌寶孔雀和金鈴鐺拆下來綁在赤足上,既可不令人瞧見雙足,,又巧妙得體別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