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幾個(gè)人?”
“六個(gè)?!?p> “有沒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嗯,,領(lǐng)口與袖口繡著飛天神獸?!毙鹊嘀_尖站在矮案上,,竭力的比劃著飛天神獸的樣子,。
“沒有,隔得太遠(yuǎn),,老奴看不清,。”老奴隸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根本就不知道她比劃的倒底是長著翅膀的狗還是什么別的東西,。
“哦,謝謝你,,忠誠的絡(luò)瞳,,你真是一個(gè)令人尊敬的人?!?p> “可是……”
“別擔(dān)心,,你的領(lǐng)主不會(huì)責(zé)罰你,卻會(huì)因此獎(jiǎng)賞你呢,?!?p> 老奴隸在窗戶外面揉著紅腫的額頭,那是因?yàn)閯偛磐悼磿r(shí),,他一不小心撞上了柱頭,并且他還在輕聲的嘀咕著,,他覺得自己好像違背了領(lǐng)主大人的命令,,但他又無法抗拒那位女貴人的提議,是的,,他這么做都是在幫助他的領(lǐng)主,,并沒有違背忠誠的含義。
“小娘,,燕京七虎來了,,一個(gè)不拉?!?p> 嬌美的小侍女從矮案上跳下來,,她的額頭滿是細(xì)汗,她覺得與老奴隸溝通那可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不過,,她的神情卻是輕松的,至少燕京七虎來了,,那她就應(yīng)該安全了,,再也不用擔(dān)心被那位令人討厭的、厚臉皮的燕止云給霸占了,。在她的心里,,小娘如此美麗,,想嫁誰都可以,當(dāng)然得選個(gè)更好的,,譬如,,齊國的那位世子殿下。
“知道了,?!?p> 蔡宣仍然靜靜的坐在床邊,雙手疊在腿上,,仿佛一動(dòng)也沒動(dòng),,但是,她的目光卻黯下去了,,那美麗的大眼睛里好似攔了一層霧,,比齊國云麓山脈的云霧還要濃,還要憂傷,。
燕京七虎來了,,他卻沒來。
看來,,我真的輸了,,就像他說的,我若是輸了,,就會(huì)輸?shù)靡粺o所有,。而他卻不知,我早已經(jīng)一無所有,。
五年前,,蔡宣游歷到齊國,她迷上了燦爛的東海之濱,,喜愛上了那一片湛藍(lán)無垠的大海,,也喜歡上了齊國那種含蓄的精美,更在齊國的大都即墨遇上了齊格,,她為他彈了一曲《百鳥朝凰》,,齊格卻說,這并不是《百鳥朝凰》,,而是昊天大神的喜悅,。
多么動(dòng)人的稱贊。
因此,,三年前,,蔡宣來到了燕京,誰知,,那位能說出動(dòng)人心扉的話語的人卻對她視而不見,,但是,,蔡宣就是蔡宣,她不會(huì)像普通貴族女子一樣等待,,也并不會(huì)像《詩歌》里唱的那樣婉轉(zhuǎn)而上,,溯回求之。相較于在水一方的伊人,,她更為膽大而直接,,她以自己為賭注。
然而,。
……
高大而寬敞的會(huì)客大廳因?yàn)檠嗑┢呋⒌牡絹矶@得有些擁擠,,燕無痕六人與那飽學(xué)多智的老者見過之后,便自行其事,,有的一屁股坐在虞烈身旁,,大聲嚷嚷著上酒,有人陰陽怪氣的瞅著尷尬的燕止云,,一臉的不屑,,更有人朝那打遍燕京學(xué)宮無敵手的余人煥叫囂著,要來一場公平而公正的決斗,。
總之,,這一群紈绔子弟根本就沒把八侯子燕止云放在眼里,他們個(gè)個(gè)都是大有來頭,,燕氏三兄弟不用說,,他們也是侯族子弟,父親是燕君的胞弟,,燕國的擎天之柱,更是掌管著宗稷節(jié)令,,管落風(fēng)的父親是卿相管離子,,那可是大智如妖的人物,燕國之所強(qiáng)大,,文在管離子,,武在燕卻邪。
至于百里兄弟,,他們的父親是上左大夫百里泉,,真正的三朝元老,而莫論管氏還是百里氏都是古老而淵源流長的宗族,,在武英王分封燕地時(shí),,管氏與百里氏便追隨著第一代燕君開拓北地,他們都是世襲的貴族,,與燕國休憩相關(guān),,簡單的說,,燕國就是他們,他們就是燕國,。
燕京人都知道,,燕京七虎只要聚在一起,那一定是熱鬧非凡,,并且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譬如,某一年,,卿相管離子最是鐘愛的一只百靈鳥突然不見了,,卻出現(xiàn)在了燕京城外的某個(gè)旮旯里,那雪白的羽毛已然被剖了個(gè)精光,,正架在火上翻來復(fù)去的烤,,又譬如,某一年,,燕君贈(zèng)給燕大將軍的明珠不翼而飛,,卻進(jìn)入了燕京城里的酒肆里,而在那偏僻酒肆外面的溝渠里正橫七豎八的躺著燕京七虎,。
“二哥,,上酒!”
“上劍,!”
“上美人,!”
會(huì)客廳里亂作一氣,儒雅的老者坐在其中顯得格外突出,,但是他卻絲毫也不尷尬,,反而提著酒壺自斟自飲,神態(tài)是那么的悠然陶然熏熏然,,因?yàn)樗姥嗑┢呋⒁粊?,鬧劇就將結(jié)束,同樣,,另一場鬧劇卻剛剛開始,。
燕止云的臉色陰晴不定,他正在與號稱燕京第一莽夫的燕趾對視,,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擦出一道道火花,。
年輕的女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捧著酒壇走過來,燕武伸手便接了,,嘩啦啦的往碗里倒,,并且大叫:“二哥,威武,,且滿飲此盞,!”
虞烈剛剛接過酒碗,,身旁的燕無痕微笑道:“二弟,美人何在,?”
文質(zhì)彬彬的管落風(fēng)接口道:“大哥,,還是息事寧人吧,沒見二哥都差點(diǎn)拔劍了么,?這要是把美人給請出來啊,,指不定有人心毒眼紅,沒準(zhǔn)就被搶走了,?!闭f著,故作膽怯的瞅了一眼燕止云,。
“我呸,,誰敢搶我二哥的美人?”
百里冰冷冷一笑,,把嘴巴上的酒漬一抹,,扯開了胸口的衣襟,露著毛絨絨的胸瞠,,瞪著那還未退下的余人煥:“你這廝鳥,,上回趁我不在偷襲燕京學(xué)宮,這回可讓我逮著了,,來來來,,你我今日大戰(zhàn)三百回合,不讓你知道何為燕人劍術(shù),,我就不姓百里,。”說著,,大手一揮,,就要扯劍袋上的劍。
余人煥額頭上直冒冷汗,,絡(luò)鷹已經(jīng)退下了,燕止云卻因?yàn)檎谂c燕趾對視而沒能顧得上他,,他待在這里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仿佛被群虎環(huán)視一般。
這時(shí),,眉來眼去的那兩位終于爆發(fā)了,,就見得燕京第一莽夫騰地起身,指著燕止云:“十二哥,,往昔舊怨,,今天你我也該算一算了,!”
燕止云怒道:“你要怎地?”
“還能怎地,?”
燕趾卷著袖子,,橫然道:“前年八月,你的馬車擋了我的道,,你的車夫打了我的人,,去年三月,你仗著有張好面皮,,搶了我看中的小桃花,,大丈夫生而為人,此仇不得不報(bào),,今日一并算了,!”說著,大步一邁,,就要去揪燕止云的領(lǐng)口,。
燕止云大驚失色,叫道:“放肆,!”
“放不放肆,,揍完你再說!”
燕京第一莽夫可非浪得虛名,,但見得燕趾大眼圓瞪,,一把就揪住了燕止云,擰起拳頭便要給他來個(gè)臉上開花,。
“四弟,,住手!”燕無痕叫道,。
“四弟,,不可魯莽!”虞烈想攔,,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四弟,打得好,!”
唯恐天下不亂的百里冰磨拳擦掌,,而他的弟弟百里源則悄悄的拽起了一把青銅酒壺,并且瞄了瞄那仍然跪在地上的余人煥的脖子,,準(zhǔn)備稍后給他來一記陰狠的,,先把他給放倒。
管落風(fēng)是斯文人,他舉著酒杯,,輕聲道:“四哥,,威武?!?p> 就在這時(shí),,卻見人影一晃,一道人影硬生生的插入燕趾與燕止云之間,,信手一翻,,扣住燕趾打出去的拳頭,再伸掌一推,,將燕止云推得一個(gè)趔趄,,脫離了燕趾的掌控,同時(shí),,反手一拳與虞烈的拳頭對上,。
“碰?!?p> 一聲悶響,,虞烈倒退幾步,臉上滾起一團(tuán)潮紅,,他深怕燕趾吃虧,,搶上去與那人對了一拳,拳頭輕輕顫抖,,一陣刺痛隨心傳來,,心下一驚。
而此時(shí),,那人已經(jīng)站了燕趾與燕止云的中間,,不是別人,正是那仿佛風(fēng)吹即倒,,溫文儒雅的老者,,燕國的上右大夫,智謀過人的殷庸,。
全場震驚,。
燕趾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老者,,燕無痕嘴巴大張,,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燕武說不出話來,,嘴里包著一大口酒,百里冰眼睛一閃閃,里面盡是稀奇,,百里源又悄悄的把酒壺放下,,并且縮了縮腦袋,至于管落風(fēng),,他一口酒咽在喉頭,,漲得一張臉通紅。
誰敢相信,,神態(tài)儒雅的上右大夫竟有如此身手,?
虞烈揉了揉拳頭,瞇起了眼睛,,不想?yún)s因方才那一記對拳將他的袖囊震開了,,一個(gè)物事“啪”的一聲,掉下來了,。
此刻,,廳內(nèi)極靜,靜的讓人毛骨悚然,,而這輕微的聲響反倒使眾人渾身打了個(gè)激淋,,不由自住的向那地上的物事看去,青石板上臥著一個(gè)黑不溜湫的東西,,樣子像是玉,,正在石柱上的懸燈照耀之下泛著微弱的光芒,這么硬碰硬之下,,它居然沒碎,。
虞烈低下頭去,把它拾起來,,瞅了瞅,,卻自嘲的笑了笑。這東西不是別物,,正是昔年燕十八贈(zèng)給他的那枚玄鳥黑玉,,說是可以替他打開燕國的門,然而,,事實(shí)并非如此,。今天,要不是它突然掉出來,,他都已經(jīng)快將它忘記了,。
廳中眾人見是這么一個(gè)不起眼的物事,都回過了頭,,又看向那位深藏不露的上右大夫,,而上右大夫的眼光卻落在虞烈手中的那枚玉上,他的眼里閃過一絲銳利,雖然僅僅是一閃而逝,,卻讓人不敢直視,,不過,轉(zhuǎn)眼間,,他又回復(fù)了儒雅的常態(tài),,溫和的打量了下虞烈,把握著燕趾拳頭的手掌松開,,朝著眾人笑道:“君子不器不利,,器因仁而貴,利因仁而和,。你們都是燕國的棟梁之材,,怎么可以習(xí)那市井武夫?此事就此作罷吧,?!?p> 說著,他把跌倒在地的燕止云扶起來,,淡然道:“八侯子,,你我已看過絡(luò)邑的桃花,春桃果酒也已飲了,,這就走吧,。”
燕止云的樣子無比狼狽,,領(lǐng)口被燕趾撕爛了,,嘴角也因老者方才的那一推,擦上了案角,,腫得老高,,一絲血跡從牙齒里溢出來,他狠狠的看著燕趾,。燕趾滿不在乎的挑了挑眉,,莫說是一個(gè)失勢的侯子,就是燕國世子,,他也不怵,。燕止云又向虞烈看去,目光陰狠如鳩,。虞烈把那玉揣在懷里,,驟然之間與他的目光對上,奴隸領(lǐng)主眼里閃過一絲狠戾,。
“走,!”
將每個(gè)在場之人都深深看了一眼之后,,燕止云一聲大喝,掙脫了殷庸的手,,氣急敗壞的向領(lǐng)主府外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