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彩虹掛在樹梢上,,雍容的桂花樹上飄來清新的香氣。
七八月,,正是桂花盛開的季節(jié),。
刑洛騎在馬背上,穿著一身鐵甲,,甲葉擦得干干凈凈,,胸前的護心甲倒映著濃密的樹葉。那個名叫蒯無垢的白衣士子也騎著一匹雪白的健馬,,走在三等男爵的身旁,,他的嘴里哼著不知名的歌謠,既不是燕地那雄壯而滄桑的曲音,,也不是大雍那般磅礴大氣的腔調(diào),,舌頭壓得很低,那些聲音就像是從鼻子里冒出來的一樣,,詞句有些囫圇不清,,但卻很是好聽。
“這是什么曲子,?”三等男爵扭過頭,,從盔縫里看他。
蒯無垢道:“若是你摘下頭盔來,,我就告訴你,。”
三等男爵扭過頭去,。
白衣士子微微一笑,,嘴唇上的小胡子翹了起來:“與人相交,貴在惺惺相知,,豈可藏尾露尾,?就算是朝歌青騎,也沒必要成天籠在鐵甲里,,你說是也不是,?”
“我可不想與你結(jié)交?!比饶芯粑搪曃虤獾恼f道,。
“至少,我們現(xiàn)在走在同一條路上,,而且還會去同一個地方,。而我,,并不是你的敵人?!?p> “是不是敵人現(xiàn)在看不出來,,大將軍說過,敵人永遠(yuǎn)也不會把兇器暴露在惡意即臨之前,?!?p> “至少,我沒有惡意,?!?p> “看不出來?!?p> 倆人的閑聊到此為止,,三等男爵固執(zhí)的頂著鐵盔,直視著前方,。眉目如畫的白衣士子左手按著腰上的鐵劍,,右手卻多了一把精美的小酒壺,他咬開酒塞,,就著清涼的秋風(fēng)飲起酒來,。
陣陣酒香混和著花香往四下里飄。
在他們的身后,,一百名朝歌青騎押解著糧車,,盡管那些麻袋扎得死死的,卻仍然會有士兵不時的縱馬到糧車旁,,仔細(xì)的檢查一番,,深怕袋口沒扎緊。從出云城到旬日要塞不過一百二十里路程,,刑洛為了等這七車糧食又在出云城多待了兩天,。他的心中焦急萬分,偏生這些糧車還老出問題,,不是軸承壞了,,便是車轅裂了。所以,,他們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卻只不過行了八十余里。好在,,無論如何今天也能趕到旬日要塞。
喝了酒后的蒯無垢眼睛亮若星辰,,他又哼起歌來,。
這回,,三等男爵沒理他,在刑洛的心中,,這廝多半不是個好東西,,周游列國的士子他見得多了,燕京學(xué)宮里更是一抓一大把,,各家各派應(yīng)有盡有,,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鎮(zhèn)定的人。三日前,,當(dāng)他騎著馬,,端著戟沖鋒時,這廝就那么懶洋洋的站在青石道中,,臉上還掛著那令人討厭的笑容,,就算是飛揚的馬蹄擦著他的鼻子落下,他卻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刑洛的父親刑屠曾經(jīng)說過,,武士會為了榮譽而淡漠生死,這家伙并不是武士,,雖然他的腰間也掛著一柄細(xì)劍,,但那只是用來裝飾的,刑洛一手便能將它搬斷,。那他是為了什么,?不得而知。然而,,三等男爵卻就此覺得這廝深不可測,。
低沉而韻味悠長的歌聲飄蕩在桂花道中,白衣士子英俊的臉被酒熏得坨紅,。騎隊穿出桂花道,,迎面是廣褒無垠的田野,金黃色的粟田被秋風(fēng)卷起來,,像海浪一樣層次遞向遠(yuǎn)方,,一群群平民與奴隸正在這片海洋里忙碌著。這里是余君的直屬領(lǐng)地,,雖然距離旬日要塞僅僅四十來里,,但卻仿若是兩個世界一般。四十里外,,是殺戮的修羅場,,這里卻是一派祥和。
三等男爵心想,,這些粟田足夠?qū)⑹總兂陨闲“肽炅?,若是我趁其不備,,可是我沒時間收割,若是……,。他不敢再深想,。
翻過這道短斜的山梁便是旬日要塞后面的平原地。
三等男爵背上的大氅被秋風(fēng)揚起來,。
白衣士子酒壺空了,,歌聲也停了。
驚慌逃竄的人群就在這時闖入眼簾,,他們拖家?guī)Э?,踉踉蹌蹌的從平原上奔來,像是一窩一窩的老鼠,。
卑微的背叛者,。
刑洛眼神一冷,,提馬向平原沖去,,背后的風(fēng)氅冽冽作響。
沉重的馬蹄落在荒蕪而貧瘠的土地上,,逃竄的人群見騎兵涌來,,慌不擇路的向四面八方逃竄。刑洛攔住了幾個人,,抬著手中的長戟,,指著一人的咽喉:“你們不覺得羞恥么?我們以生命來守護你們,,你們卻選擇了背叛?!?p> 被三等男爵指著的是一個平民,,或許還是位貴族,他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袍子,,磨損的邊角處繡著模糊不清的家徽,,精氣神卻完全垮了,慘白的臉,,麻木的眼,,就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水鬼一樣,這水鬼吞了一口口水,,沙啞的說道:“這不是戰(zhàn)爭,,這是屠殺。毫無禮儀,毫無人性的屠殺,。我若不走,,就會被砍掉頭顱,,滾落在那骯臟的泥土里,。看看你手中的戟,,你是在守護我們么,?你們和那些強盜一樣,霸占著我們的領(lǐng)地,,主宰著我們的生死,。來吧,插破我的喉嚨,。哈哈哈,。”
水鬼瘋狂的笑起來,,卻沒有忘記抬起雙手正了正頭頂上那歪斜的板冠,,還把臉上的一縷頭發(fā)別到腦后。就此一瞬間,,水鬼變了,,神情凜然不可侵犯。
頭墜不墮冠,,這是一個儒家子弟,。
鋒利的長戟一寸一寸的縮了回來,三等男爵遙遙向旬日要塞望去,,眼里盡是迷茫,,我們在守護什么?我們披上了這代表著榮譽與犧牲的大氅來到這里當(dāng)真是為了守護么,?
燕人從來不畏懼死亡,,卻害怕死得毫無道理。
“這是一場不義之戰(zhàn),?!?p> 老鼠們爬上了山梁,消失在了這片生養(yǎng)他們的土地,,白衣士子騎著馬悠哉游哉的靠近三等男爵,,目光平靜如水,嘴角帶著玩味的笑意:“當(dāng)然,,自從代國之戰(zhàn)后,,當(dāng)今這個天下,就再也沒有任何正義可言,包括五十萬大軍伐楚,?!?p> “若是如此,那忠誠與榮耀何在,?”三等男爵的聲音又低又沉,,仿佛是在問蒯無垢,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忠誠與榮耀,,就是熱血與土地?!?p> 白衣士子的目光深邃如海,,縱馬向依稀可見的旬日要塞奔去。
三等男爵提馬追了上去:“聽說,,你是鬼谷先生的弟子,,鬼谷先生一生收徒無數(shù),無一例外俱是英雄豪杰,。既有兵家子弟,,又有各家夫子,逝者不言,,只言當(dāng)今,譬如,,南楚的大將軍楚宣懷,,南楚北燕并世稱雄。又譬如,,大雍的卿相仲夫離也曾得鬼谷先生授藝,,更如,齊國的卿相布衣襤褸,,拜山得藝,,等等。那么你,,又屬于那一類呢,?”
“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原來老師的弟子竟然有這么多。你說得很對,,他們都是縱橫天下的英雄人物,,蒯無垢卻只不過是一介布衣士子,,哪能與他們相提并論?師兄們都是人杰,,蒯無垢替他們丟臉了,,年已三十,仍在蹉跎,。唉,?!?p> 白衣士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好似很感概,,可是刑洛從卻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頹廢,,反而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不屑。
刑洛道:“你既是鬼谷先生的弟子,,為何不去江北觀風(fēng)云變幻,,卻來這里做了個押糧的糧夫?”
“唉,,我已經(jīng)說過了,,歲月蹉跎,蒯無垢無才無志,,能得余君看重,,給朝歌青騎押糧,已是三生有幸了,?!?p> 白衣士子提著空空無也的酒壺對了下嘴巴,酒雖沒有一滴,,但那濃濃的酒氣卻貫進了他的喉嚨里,,他的眼睛亮起來,勝過天上的星辰,。
三等男爵不再說話了,,這廝總是這樣憊懶,,不論刑洛怎么套他的話,,他都會用這樣明顯是推辭的話語來搪塞刑洛,而此,,讓三等男爵暗怒于心,,真不是個好東西。
走了兩個時辰,,一路都是逃難的人群,,三等男爵再也沒有攔下他們,,他懶得去問了,這是一群失去了信仰的人,,都是行尸走肉,,與死人無異,他這樣想著,,抵擋著內(nèi)心的惶恐,。
太陽掛在西方,旬日要塞卻在東方,。
那蒙蒙朧朧的要塞孤獨的佇立在山梁上,,三等男爵打起了精神,命令全軍從速,。
“旬日要塞陷落啦,!”
馬蹄正要落下,從那一堆腐爛的雜草里突然冒出個頭,,那人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死盯馬背上的刑洛,,裂著稀黃的牙齒瘋狂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老鐵匠?”
三等男爵心頭一震,,從馬背上翻下來,,一把將他提出了雜草堆:“你說什么?”
“來啦,,來啦,,一劍又一劍,頭顱,,滿地都是頭顱,。都死光啦,都死光啦,。哈哈哈,。”
老鐵匠已經(jīng)徹底瘋了,,他在刑洛的手底下掙扎著,,大叫著。
三等男爵猛地一個趔趄,,把老鐵匠重重的摜入雜草堆里,,爬上了馬,斜拖著長戟,,高聲叫道:“眾將士,,人與城同在!”
“人與城同在??!”一百名士兵面色大變,,但卻齊聲回應(yīng)了他。
“慢著,,你們不要糧食了嗎,?”
“要塞都沒了,要糧食何用,?”
三等男爵從牙齒縫里逼出這句話,,率著一百名士兵風(fēng)一般卷向那泛著血光的旬日要塞。白衣士子凝望著他們遠(yuǎn)去,,又回頭看了看那無人管束的七輛糧車,,跳下馬來,把昏迷的老鐵匠從雜草堆里拖出來,,拍了拍他的臉,。
老鐵匠悠悠醒來,又開始大叫:“死啦,,全死光啦,。哈哈哈?!?p> “看來你真的瘋了。我不應(yīng)該相信一個瘋子的話,?!?p> 白衣士子凝視著老鐵匠的瞳孔,過了一會,,從馬腹下扯出一個布囊,,里面裝著厚實的大肉餅,,他把布囊扔在老鐵匠的懷里,,爬上了馬背,趕著七輛糧車,,慢騰騰的向旬日要塞而去,。
……
……
新一輪的停電斷網(wǎng)風(fēng)波又來了,江山現(xiàn)居家鄉(xiāng)小城,,真是驗證了那句話,,有其利必有其弊,小城生活散漫,,寧靜,,但同時辦事效率也極差,,家門口的一道街道整修了兩個月,,還是沒有完全修好,。不知道什么還會停電,斷網(wǎng),。我也是被折騰得快瘋了,。更新也極度不穩(wěn)定。喜歡看的書友們慢慢看,,江山一有機會就會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