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安”也說不清自己是誰,清平道長,,亦或是楊平安,,或者是兩者的融合體?
如今種種,,還得從三年前說起,。
在陷入沉睡的第一年,清平道長想過很多的辦法想要恢復識海,,但他大部分力量已經結成繭子用來維護楊平安脆弱的意識,,以及壓制識海。
所以用于療傷的力量寥寥無幾,。
最關鍵的就是一個死結出現(xiàn)了,,想養(yǎng)傷,就得封閉識海,;而封閉識海,,身體會陷入假死植物人狀態(tài),,神魂就得不到身體的滋養(yǎng),如無根草木水上浮萍一般,,用一絲少一絲,。
唯一的辦法就是抽取魂繭上的力量。
但楊平安的意識還在,,他太過脆弱,,根本承受不起任何的波動。因為當初清平道長意識出現(xiàn)的太過突然,,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楊平安畢竟不是清平,即使是同出一源,、
所以第一年里,,清平道長一邊維持傷勢,一邊保護楊平安,,幾乎耗盡所有能動用的力量,。
然后在跟簡中行和羋雄兩位大長老探討之后,清平想了個法子——再走一邊記憶長廊,,從起點開始,,用虛擬的時間跨度,彌合兩個意識的隔閡,。
不開天宮,,所見所聞,皆是妄念,。心有所想,,念有所動,都是魔,。
清平的法子就是在魂繭之中將楊平安的意識引入虛妄,,也可以說是魔境,因為不出來的話,,就是意識消散,,魂滅道消。
…………
黃昏,,滄桑落魄的城池,,透著濃厚的歷史沉重感。
忽然間,,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一個衣著怪異的男子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一個小巷子里,,嚇壞了躲在其中的兩個小乞丐,。
然后男子被小乞丐拖了回去,,養(yǎng)傷,學說話,,裝啞巴,,林林總總的許多事一件件地發(fā)生。
男子知道自己叫楊平,,然后,,什么都沒有了。
沒有記憶,,沒有過往,,就像一個人被憑空地生成一樣,只有一個名字,。
楊平沒有感覺到奇怪,,似乎本來就該這樣,。但有時候又會有新的本領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本能,就像天黑要睡覺,,天亮要勞作一樣自然,。
這種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有的時候會看見楊平自言自語,,但是卻沒有聲音傳出,;也有時候他會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字,觀樹枝走向,,應該是方方正正的樣子,,但是樹枝劃過地面卻沒有任何痕跡出現(xiàn)。
似乎,,所有和某種東西相關的都被造物主抹掉一般,,而當事人,沒有絲毫察覺,。
然后轉折出現(xiàn)了,,那是一個老道士,一個面容模糊的老道士出現(xiàn)在楊平面前,,無論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楊平感覺有點奇怪,但隨即這點奇怪的情緒就被抹掉,,事情繼續(xù)發(fā)展著,,如同被排練好的戲劇和舞蹈。
有聲有色,,但就是透著那么一股子別扭勁兒,。
出城,,然后,瞬間出現(xiàn)在一個道庵里,,道庵里兩個道士,,一老一小。
啊,,是源齊住持和小廣成啊,。
楊平心里莫名地想到,真是懷念,,源齊,,緣起。
世界像是被擦洗的沙畫,,抹去一層覆蓋上新的一層,,所有的故事被掩埋在光芒之中,光芒有時是一個山洞,,有時是一條河中行駛的船,,有時是一個客棧,有時是一座神廟,,還有時是一個人,。
有的暗淡,有的溫和,,有的耀眼,。
穿過原始叢林,楊平的氣息就變得愈發(fā)圓潤了,,那種抹之不去的別扭勁悄悄消散一些,。
埋下一座城,點燃一盞燈,。燈光里是無數(shù)的祈禱聲,,“福生無量……”、“塵歸塵,,土歸土……”,。
還有一絲惆悵,可惜沒有見到老廟祝最后一面,。
這樣的情緒,,第一次沒有被抹去,略顯呆板的戲劇變得生動了些,。
再然后,,是一個少女的出現(xiàn),楊平眼前的世界,,活了,,亮麗的色彩都有了生命的氣息,。
小院,石屋,,還有幾乎形同無物的身邊人也都活了一樣,,哦,小五小九,,林伢子,。
云夢大澤,還有那個貴公子,,是項羽,?
楊平第一次有了疑惑的情緒,但隨即被壓下,。
明麗世界更迭著,,不變的是身邊始終都有那么幾個人。也有的人走了,,還會有新的人來,,他們恭恭敬敬地跟隨著楊平,風餐雨露,,雪域寒霜,。
有的時候直入殿堂,有的時候刀劍相加,。
楊平順著一條路線走下去,記憶中似乎把這個叫做“周游列國”,。
他一路講道,,說法,闡述天地運行道理,,有人以為他是大賢,,有人以為他是妄人。
他治病救人,,也會怒而殺人,。
愛他的人,敬為神仙,,恨他的人,,貶為妖鬼。
他說,,天下為一,,不當分離,他說,,世上當有天國,,他是天國的先行者,。
電影一般,一個片段一個片段地過去,,又回到了一切開始的地方,。
那座暗淡的城里有一個很亮很亮的人。
那個人似乎有著自己的意識,,那個人在等他,,等了幾十年,等他走遍諸侯各國,,回到這里,。
當年出走時,惶惶如喪家犬,,歸來時,,車馬成群;當年出走時,,身邊兩個幼童,,如今歸來時,身邊愛妻,,眾多弟子相隨,,當年幼童已是中年。
在他邁入城市的一剎那,,時間,,世界,所有的一切有靜止了,。
那個發(fā)著強光的人出現(xiàn)在楊平面前,,光輝斂去,是當年那個看不清面容的老道士,!
楊平心中詫異,,靜止的世界波動了一下,被老道士揮手壓制,,“清平我徒,,多年不見矣?!?p> 楊平沉默著,,似乎察覺有些不對,但有說不出哪里不對,,如同被卡住的電影,,停下了。
老道士微微一笑,點向楊平眉心,,一個早就消失的東西出現(xiàn)了,,心印,是道門心??!
楊平身形一震,驚呼聲脫口而出,,“師傅,,是你……”
“說不得,說不得,?!崩系朗吭瓉硎呛甑路◣煛?p> “溯本歸源,,返璞歸真,,從哪來還要回哪去,”宏德法師又是一指點出,,顯露出和楊平正在慢慢融合的虛影,,是個孩子。
心印落下,,烙在孩子眉心,。
“你我終會有再見之機?!?p> 宏德法師聲音一停,,光芒散去,身形變得普普通通,,世界也開始流轉,,一切又回到大劇場,楊平臉色掙扎一下,,又恢復平靜,似乎剛才種種都是幻像,。
此后,,楊平有了法號,叫清平,。
場景又跳轉到云夢,,大澤滔滔,終結了世界的色彩,,當年的少女變成老婦,,在相識之地分離,含笑而去。
世界彌漫著灰色的悲痛氣息,。
一轉就是三年,,迷幻而危險的顏色和氣息從道觀里的靜室散發(fā)而出,覆蓋整個世界,。
新出現(xiàn)的清平像是換了一個人,,被壓制幾十余載的東西被放出來,弟子被召集,,信徒被召集,,然后就是血色和戰(zhàn)火。
有了更多自主意識的清平,,像是一個旁觀者,,看完所有舞臺劇。參與其中,,卻又抽離于外,,其中玄妙,難以言表,。
終于,,臨近最后,清平變得蒼老,,在一處靜室,,靜室里是他和楊酒。
時間一跳,,虛空靜止,,一個顯得有些暗淡和虛幻的身影出現(xiàn)在清平面前,是個稍微大一點的孩子,,九歲的樣子,。
“這就是最后了,你明白么?”聲音青稚,,偏偏帶著老氣,。
“自然,但是結束如何,,不結束又如何,,我既然已經明白來歷,自然就曉得開始不是開始,,結束也不是結束,。”
口中又傳來另一段話語,,語氣卻是與剛剛大不相同,。
“哈哈,,你倒是看得透徹?!?p> “什么你啊我啊的,,你就我,但我可不是你,?!?p> “也對,我的緣已經盡了,,你的緣才剛開始,。”
“別,,什么緣不緣的,,有緣沒緣,咱們說了算,,不是老天,,哪來的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感慨,把我都感慨老了,,我才九歲,!”
“嘿嘿,不說了,,推開門出去,,這幻境就結束了!走吧,!”
“等等,,你似乎還瞞著好多事沒有讓我看呢,給我解釋解釋,,師傅是怎么回事,,還有雷雨之夜前的事,還有被抹掉的部分呢,?”
“哪來這么多問題,,想知道啊,自己去探索吧,,世界大著呢,!”
清平鼓起最后一絲力量走到靜室門前,輕輕推開,。
門外是一個沉寂的世界。
黑暗之中,,一個疏漏的巨大的繭,,無聲地存在著,點點的光芒從繭上脫落,如螢火蟲一般在繭內部飛翔,,碰撞,,又回到繭皮上。
楊平安就憑空虛立在魂繭正中,,九歲模樣,,身后是一扇門,化作光芒飄散,,加入到周圍的光芒中,。
“這就是我的識海天宮么,嘖嘖,,真是簡陋的可以,,”看了看充作識海邊界的繭皮,搖搖頭,,這以后可是個大麻煩,。
輕輕落下,抹了抹魂繭的表面,,看似脆弱,,實則堅固,唯一的方式,,估計就是找回被“自己”隱藏的那部分,。
楊平安抹了抹眉心的烙印,本該無形無質的心印化作一個奇特的圖案護著自己,,似乎還有點別的東西,,只是現(xiàn)在看不到。
圖案是三個旋窩,,圍繞一個無形的點在旋轉,,有層層虛影,立體似的疊在一起,。
仔細看,,又像是一個人像,三個漩渦分別在頭頂和雙肩,。
愣了半天,,楊平安自嘲地笑笑,“你講因緣,,我可不講,。有緣沒緣,以后都是我說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