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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過世了,,三六哥逃走了,,趙宅空了,,兄弟們分崩離析,所謂的靠山說倒就倒……
三十九郎胡桂大獨立院中,,失魂落魄,,想起那條黃狗,,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喪家之犬”。
“連狗都會演戲,。”胡桂大又好氣又好笑,,自己與十六哥之所以會上當,,以為胡桂揚與何氏姐弟早已逃走,就是因為那條嗚嗚咽咽的狗,,怎么也猜不到它是在假裝,。
胡桂大慢慢走回后面的小跨院。
十六郎胡桂奇已經(jīng)醒了,,正在地上奮力掙扎,,可是繩子捆得太緊,任他怎么折騰,,都是徒勞無功,,看到三九弟,他停下來,。
兩人互視片刻,。
“解開?!焙鹌胬淅涞孛畹?。
胡桂大慢慢蹲下,“十六哥,,你說這究竟是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咱們,,趙家義子,,四十個人從小一塊長大,跟親兄弟一樣,,結(jié)果義父一死,,尸骨未寒,咱們就開始了互相殘殺,,已經(jīng)死掉十個了,,剩下的三十個……唉?!?p> 胡桂奇目光越發(fā)冰冷,,“問我沒用,做出決定的人不是我,?!?p> 等了一會,,胡桂奇補充道:“或許因為咱們不是親兄弟,義父也沒拿咱們當親兒子對待,?!?p> “你還嫌義父對咱們不夠好?”
“義父有過一個親生兒子,,如果還活著,,絕不會當絕子校尉,他會讀書博取功名,,或者做點別的營生,,總之不會跟著義父抓捕妖賊,義父帶咱們走的是一條絕路,,永遠得不到朝廷的認可,。”
胡桂大搖頭,,“你說得不對,,你忘了咱們被困在斷藤峽,準備接受閹割時的場景了,?是義父把咱們解救了,,僅憑此一點……”
“你真覺得咱們比被閹割的那些人活得更好?”
胡桂大面露怒容,,“十六哥是要說汪直吧,,他是千里挑一、萬里挑一,,真被凈身,,咱們誰也不會有他的地位,而且——汪直已經(jīng)完蛋了,,又回宮里當小宦去了,,只怕這輩子再沒有翻身之時。記得嗎,?推倒汪直的就是五哥,。你應該記得,你是五哥的人,,對他言聽計從,。”
胡桂奇盯著胡桂大,,希望利用平素的權(quán)威強迫對方屈服,,“你既然知道五哥依重于我……我不是可有可無的趙家義子,我是錦衣衛(wèi),!”
“對啊,,你是錦衣衛(wèi),,真令人羨慕,四十個兄弟,,只有七名錦衣衛(wèi),,這么說起來,義父還真有一點不公平,,就憑咱們的功勞,,至少應該有二十名錦衣衛(wèi)?!?p> “你還有機會,?!焙鹌娌⒉簧瞄L說服別人,,這時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因為胡桂大的目光時不時就往旁邊的腰刀瞄一眼,,讓他心慌意亂,,“錦衣衛(wèi)換了大人,五哥正受器重,,他會給予所有兄弟一個身份,。”
“真的嗎,?”
“五哥親口對我說的,。”
胡桂大慢慢伸手揀起地上的腰刀,,那是胡桂奇的刀,,“你相信五哥的話?”
“五哥沒必要撒謊,,之前殺死那些兄弟是有原因的,,一是迫使妖狐現(xiàn)身,二是給太監(jiān)們制藥,,如今妖狐落網(wǎng),,太監(jiān)受挫,原因都不存在了,,五哥干嘛還要殘殺自家兄弟,?三九弟,仔細想一想吧,,雖然你投靠大哥,,但是大哥已向五哥低頭,咱們就都是五哥的兄弟了,?!?p> 胡桂奇很少說這么多話,,而且又將“兄弟”掛在了嘴上。
胡桂大點點頭,,表示贊同,,刀尖抵在胡桂奇胸前的繩子上,像是要將它割斷,,“還有一個原因你沒說:咱們兄弟都得死,,最后只剩下一個,他就是‘神’,?!?p> “你在胡說什么?”胡桂奇驚訝不已,。
“原來你還不知道,,那你早晚也會是犧牲品,不如我?guī)湍阋粋€忙,?!?p> 刀尖沒有割斷繩子,而是慢慢刺入肌膚,,胡桂奇沒有躲,,他知道,越是躲避,,刀傷越嚴重,,他只能運氣硬抗,與此同時,,盡一切可能說服握刀的兄弟,。
“殺了我,五哥不會放過你,。解開繩子,,我不會報復你,也不會對任何人提起,,這事就算過去了,。至于胡桂揚,他性子古怪,,說逃跑就逃跑,,咱們兩人不必為此負責……”
“十六哥,你相信鬼神嗎,?”胡桂大問,,手中的刀停止前進。
“什么?我……不信,?!焙鹌娼o出趙家義子最為標準的回答。
“我也不信,,可是有人相信,。記得嗎?咱們一塊查過的那些案子,,多少人因為相信鬼神而傾家蕩產(chǎn),,又有多少人為此殘害無辜?甚至用嬰兒煉丹,。義父說,,妖魔背后必是貪婪,有人貪生,,有人貪財,,有人貪色,人人皆有貪念,,所以鬼神不絕,。沒準義父弄錯了,,一直以來,,他踏遍千山萬水尋找妖仙,結(jié)果全是假的,,其實鬼神都在咱們心里,,活在一切貪念當中?!?p> “三九弟……”
胡桂大再不猶豫,,手上用力,將刀刺進去,,看著鮮血涌出,,看著十六哥臉色暗淡,他的心越發(fā)堅定,,“別擔心,,殺死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三六哥,,我們都沒這個本事,,是何家姐弟,何三姐兒將你擊暈,,何五瘋子將你捆綁,,你清醒之后出言不遜,何五瘋子一怒之下將你殺死。三六弟為我求情,,所以我僥幸逃過一劫,,但是也被擊暈?!?p> 話沒說一半,,胡桂奇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生氣,只剩一雙眼睛依舊圓睜,。
“你能被殺死,,所以你不是神仙?!焙鸫笏砷_刀柄,,站起身,一咬牙,,用盡全力撞向桌子,,可是沒有昏倒,只是額頭出血,,很快腫起來,。
他覺得這樣夠了,躺在地上發(fā)了會呆,,回憶在趙宅的點點滴滴,,約摸著三六哥已經(jīng)走遠,踉踉蹌蹌跑到街上,,聲嘶力竭地發(fā)出一聲嚎叫,。
胡桂揚沒有出城。
一個瘸子,,一個全身捂得嚴嚴實實的女子,,再加一個“聲名顯赫”的除妖者,想要一路隱瞞行跡逃出京城,,幾無可能,。
胡桂揚雇來騾車,直接回到北邊的家中,。
這里緊挨著京城最著名的幾條春院胡同,,金銀暢通無阻,無論是人還是物,,都能定出價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于是,,穿著打扮與胡桂揚、何氏姐弟一模一樣的三個人,雇車從朝陽門出城,,一路不停,,直奔通州,在那里,,他們將花錢雇船,,順流南下一二百里,然后恢復本來模樣,,拿著銀子愛干嘛干嘛,。
雖然要求有些古怪,給的銀子卻不少,,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蔣二皮和鄭三渾迫不及待地接下,再不愿撒手,,很快找來一名風塵女子,,樂顛顛地出城,全當這是一次旅行,。
在這兩人眼里,,胡桂揚很快就會進入錦衣衛(wèi)當大官兒,無論多么奇怪的要求都很合理,,一點也不懷疑別有內(nèi)情,,蔣二皮還將自家的屋子借給胡大人使用。
胡桂揚不知道行蹤能隱瞞多久,,可能是兩三天,,也可能等不到天黑,,但他沒有更多的選擇,。
蔣家破舊狹小,稍微值點錢的東西都被賣掉了,,鍋碗瓢盆又臟又破,,賭徒們留下一地的破爛兒,幾乎無處下腳,。
何三姐兒先進屋,,將長袍、帽子都交出來,,何五瘋子一直守在門口,,負責傳遞,不讓任何人入內(nèi),。
冒充者走了,,何五瘋子仍然守在門口,面朝天井,惱怒地說:“胡桂揚,,這算怎么回事?。看笳永锏钠腿嗽絹碓缴僖簿退懔?,如今竟然搬到這種地方來,,比你原來的家還小還破?!?p> 胡桂揚站在院門口,,透過門縫向外窺望,“只是暫住,,待會咱們就搬走,。”
“可別再搬到狗窩一樣的地方,?!?p> “我出去一趟,待會來接你們,,除了我,,別給任何人開門,就說蔣二皮去南城了,?!?p> “快去快回?!?p> 胡桂揚扭頭笑了一下,,“看住大餅,別讓它亂跑,?!?p> 大餅正在到處嗅聞,對滿地的垃圾很感興趣,。
胡桂揚不在意屋子大小,,但是蔣家常有賭徒登門,實在太不安全,,必須另尋落腳之處,。
蔣二皮之前還買來幾套衣服,胡桂揚穿上一身,,扮成財主模樣,,帶著銀子出門,七扭八拐,,找到本司胡同的一戶人家,。
這家被選中只有一個理由,,足夠大,而且有座花園,。
本司胡同里住的都是樂戶,,沒有不好客的,胡桂揚敲門,,很快有人出來相迎,,三言兩語就談妥了一筆生意,等他告辭的時候,,已經(jīng)是這家的“姐夫”了,。
在本司胡同,這是一樁極其尋常的生意,,三百兩銀子,,租住花園里的小樓一個月,價格高得能嚇死人,,但是隨樓“贈送”佳人一名,,外帶一日三餐,基本上,,所有住過的客人,,最后的花費都會遠遠超出三百兩。
胡桂揚回到蔣家,,向何五瘋子道:“得麻煩你們姐弟扮成仆人,。”
“???又來一次?十天早過去了,,又沒有打賭,,我干嘛做你的仆人,我姐姐更不行,?!?p> “現(xiàn)在沒工夫解釋,去問問你姐姐,,她若是不同意,我再想別的辦法,?!?p> 何五瘋子也知道事情不對勁兒,猶豫片刻,,“我去問姐姐,?!?p> 屋里傳來一個聲音,“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門,。”
房門打開,,走出一個人來,,何五瘋子來不及阻擋,驚訝地叫了一聲“姐姐”,。
何三姐兒竟然提前換好了衣服,,她現(xiàn)在的模樣完全是一名清秀俊美的小廝。
“咦,,姐姐,,你怎么知道要扮仆人?”
何三姐兒微微一笑,,向胡桂揚道:“這樣可以嗎,?”
胡桂揚目瞪口呆,雖然腦子多次出現(xiàn)何三姐的形象,,這時還是感到意外與莫名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