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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河只是一瞬間,，撈人卻費時頗多,，直到天亮,，才有一艘船在下游找到尸體,，送到客店,，領(lǐng)到一筆賞銀。
朱家人哭哭啼啼,，胡桂揚等人站在店外,，聽圍觀者議論，大多數(shù)人都以為這個官兒不是欠債就是有案在身,。
袁茂的臉色一直沒恢復(fù)正常,，示意兩人走到一邊，小聲道：“不是咱們把他逼死的吧,？”
樊大堅搖頭,，“當然不是，咱們還要救他呢,，可是都不擅長水性,，只能找人幫忙?！?p> 袁茂看向胡桂揚,。
胡桂揚聳聳肩，“等的人沒來,，他才要跳河的,，跟咱們沒關(guān)系?！?p> “我在想,，是不是那人看到了咱們，所以才不肯見朱鎮(zhèn)撫,？”袁茂曾經(jīng)眼睜睜看著朱恒跳河,，沒辦法無動于衷。
“這就難說了,?！焙饟P安慰不了袁茂。
“死個小官兒而已,，你不像這么膽小?。恐霸诨食抢?，滿地都是尸體,，沒見你嚇成這樣?！狈髨砸苫蟮卣f,。
“不一樣，不一樣……”袁茂喃喃道,，“究竟是什么人,，能將一名鎮(zhèn)撫逼到不得不自殺,？”
“咱們正要找的人。走吧,，先回京城,，這里看來沒有線索了?！焙饟P看向遠處,，準備雇輛回城的騾車。
“我去看看他的家人,?！痹€是有點想不開。
“等等,?！焙饟P取出一塊銀子，遞給袁茂,。
袁茂愣了一下,，接到手中。
樊大堅沒辦法,，只好也掏出一小塊銀子,，看著袁茂走開，無奈地說：“真好,，白跑一趟不說,，還送出幾兩銀子，下回再有這種事,，千萬別叫我,。”
“這一趟可不白跑,?！焙饟P笑了一聲，帶著樊大堅去雇車,，然后坐等袁茂,。
袁茂很快跑回來，臉色有點紅,，上車之后一言不發(fā),。
走出一段路之后，胡桂揚問：“有什么不一樣,？”
袁茂困惑地抬起頭,，“啊？”
“朱恒跳河自殺,，與趙家義子在皇城里自相殘殺,，有什么不一樣？”
“呃……我沒有別的意思,?！?p> “沒關(guān)系,，反正我是活下來的那個,。”
“咱們都算是爪牙,，自然免不了有生有死,，朱大人……他是朝廷命官，雖說不是什么大官兒,，可也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
胡桂揚還沒開口,，樊大堅道：“天地廣大,，人如螻蟻，還分什么爪牙和命官,？都是一樣的凡人,，袁茂，你想太多了,。好比牛羊,，凡人食其肉、喝其乳,、敲其骨,，頭頂?shù)纳耢`，對待凡人亦是如此,?！?p> 胡桂揚微笑道：“甚至拿凡人入藥?！?p> “對頭,。”樊大堅攤開手,，“這不是我定的規(guī)矩,，你們看我干嘛？”
進城已是午后,，胡桂揚不想去南司,，于是與袁茂、樊大堅分開,，回史家胡同的家中,，打算好好補一覺,。
結(jié)果還是沒睡好，剛剛進入夢鄉(xiāng),，就被外面的敲門聲驚醒,。
袁茂、樊大堅,、賴望喜三人都來了,，一見到胡桂揚就齊聲問道：“你聽說了嗎？”
“嗯,？”胡桂揚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進屋之后，袁茂開口道：“剛剛的消息,，司禮太監(jiān)黃賜等人被貶往南京和鳳陽,，這才是朱恒昨晚沒等到人的原因吧？”
“看來是這樣,?！?p> 袁茂長出一口氣，終于確信自己與朱恒之死完全沒有關(guān)系,，只是湊巧碰見而已,。
“怎么才處置這些太監(jiān)？”胡桂揚半個月前在皇城里“揭發(fā)”了大陰謀,，早已得到賞賜,，卻直到現(xiàn)在才聽說宮里有所舉動。
賴望喜顯得有些興奮過頭,，“宮里就是這樣,，不管多大的事，都得慢慢來,，一步一步進行,，務(wù)求連根拔起，不留后患,。這回被貶的太監(jiān)有十幾名,，地位都不低。還有,，西廠正式重開了,，廠公請胡老爺今天抽空去一趟，天黑前他都在,?！?p> “那就去吧。”胡桂揚走到門口,，“只是貶出京城,？”
三人一塊低頭。
胡桂揚覺得這樣的處罰似乎太輕了些,，正要鎖門,，卻看到大餅正在鉆院墻一角的狗洞，腦袋已經(jīng)進來了,，看到主人,，吠了一聲，鉆得更起勁兒了,。
“我還以為你跑了……什么時候有了這個狗洞,？”
大餅身子小,，很快鉆進來,，跑到胡桂揚身邊搖尾巴。
“不準再出去,，出去就不要你了,。”胡桂揚訓(xùn)道,，然后指著廊下的大盆,，“食物在那里，你往外跑干嘛,？”
大餅尾巴搖得更歡了,。
胡桂揚走出大門，邊鎖門邊說：“若非不信鬼神,，我會以為這是條狗奸,。”
樊大堅馬上道：“我有辦法查出它是不是有妖氣,?！?p> “呵呵，算了吧,?！?p> 四人一塊前往西廠，袁茂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胡校尉,，咱們得加緊了，黃賜一倒,，東西兩廠以及南司都會加緊查案,，誰先抓到何百萬，誰就能先立一功?！?p> 趕到西廠時,，天已經(jīng)黑了，汪直還在,，立刻招見四人,。
汪直站在公案前，抬起左腳,，“瞧,，這是陛下賜給我的新靴子，我說收藏起來,，陛下說靴子就是用來穿的,，放起來豈不可惜，我一想也對,，于是就穿上了,。跟你們說，這靴子的確不一樣,，輕飄飄的,，一點重量沒有，有個詞怎么說來著,？”
“身輕如燕,？”賴望喜提示道。
“對,，我現(xiàn)在就是身輕如燕,，我蹦兩下給你們看看?！?p> 汪直真蹦了兩下,，四人少不了要贊嘆幾聲，尤其是賴望喜,，仿佛見到了即將誕生的武功高手,，搜腸刮肚地尋找溢美之詞。
汪直心情非常好,，多聽了一會,，然后一揮手，表示自己要說正事了,。
“想必你們已經(jīng)聽說了,，宮里大變化，黃賜那一伙徹底完了,，懷恩當上了司禮太監(jiān),，他……還算好吧,。然后就是西廠重張，我得到的費用更多,，像你們這樣的人,，能招一千個！”
滿足地聽了一會奉承話,，汪直繼續(xù)道：“但我不想招那么多人,？為什么？要將銀子省下來,，誰立功就多給誰一些,，誰不做事，自然就要扣掉一些,，賞罰分明,，是這個意思吧？”
胡桂揚一直在笑,，很少開口,，這時道：“既然有賞有罰，銀子已能騰出來,，那就用不著少招人了,，還是按一千來吧,?！?p> 汪直指著胡桂揚，“我就說這一天好像少了點什么,，原來缺你這張破嘴,。說吧，你去做什么了,？找到線索沒有,？”
“去了一趟張家灣，看到前鎮(zhèn)撫朱恒投河自盡,，回家睡覺,，被他們?nèi)齻€叫醒，來西廠,，完了,。”
汪直皺眉,，“就這些,？”
“就這些?！?p> “線索呢,？”汪直冷下臉,。
“暫時沒有?！?p> 樊大堅忍不住插口道：“朱恒不是透露過一些秘密嗎,？”
胡桂揚笑道：“那算什么秘密？廠公肯定早就知道了,?！?p> “他又把《妖書集匯》說了一遍？”汪直猜道,。
樊大堅臉一紅,，縮到袁茂身后。
汪直臉色愈冷,，“胡桂揚,，當初我可挺看好你的，要什么給什么,，你呢,？這么多天了，總該給我一點什么吧,?！?p> “一年期限呢，這才半個月,?！焙饟P臉上的笑容比平時更顯不合時宜。
“別人按天向我報告進展,，你倒好,，不叫不來，來了不說,，說了跟沒說一樣,。”
“呵呵,，我在布網(wǎng),，實在沒什么好說的?！?p> “你怎么布的網(wǎng),，我想聽聽?！蓖糁苯裉旆且獑柍鲆稽c進展不可,，“云丹已經(jīng)被斬首了，他到底給你什么線索,，可以說了吧,？”
胡桂揚曾經(jīng)聲稱云丹的話“大有幫助”,，當時不肯解釋，汪直可沒有忘,。
“好吧,，我說，說完之后請廠公幫我一個忙,?！?p> “你跟我講條件？”
“不是條件,，只是兩件事恰好碰到一塊了,。”
“你先說,?！?p> 胡桂揚想了一會，“云丹說,，接觸過何百萬的人都愿意相信他,，而且每個人眼中的何百萬并不相同?！?p> “嗯,，云丹對誰都這么說，你聽出什么了,？”
“二十年前,，當時的梁鐵公害死了我義父的兒子，可他沒有逃跑,，仍在通州一帶招搖撞騙,，這是為什么？”
“二十年前的事情,，誰在乎？好吧,，你說為什么,。”
“因為不在意,?！?p> “不在意？”
“梁鐵公信奉‘天地為爐萬物為銅’那一套,，根本沒將害死小孩當成大事,，心中毫無愧疚，也沒有恐懼,，所以他不逃,，也根本想不到要逃,。”
袁茂身后的樊大堅咳了兩聲,，想為“天地為爐萬物為銅”辯解兩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不怕胡桂揚,，而是怕汪直,。
“你的意思是何百萬這一次也不會逃？還藏在京城,？”汪直沒有完全接受這番推論,。
“何百萬這個人，對自己信奉的道理特別當真,，刺駕失敗,，他不會承認法術(shù)為假，反而會施展更多的法術(shù),，懲罰相關(guān)者,。”
“你把我說糊涂了,，就說何百萬可能躲在哪吧,。”
“他不在京城,，因為城里已經(jīng)沒有他的多少人,，但也不會離京城太遠，必在百里之內(nèi),。最重要的是,，他現(xiàn)在十有八九不叫何百萬，也不叫梁鐵公,，正如云丹所言,，他有許多身份，這時該用上新身份了,?！?p> 汪直似有所悟，點點頭,，“他的新身份是什么,？”
“讓我猜的話，不是武功高手,，就是擅長法術(shù)的道士,。”
“怎么找,？”
“廠公不會將我的辦法轉(zhuǎn)告給其他人吧,？”胡桂揚笑著問道,。
“當然不會，你的就是你的,，即便有人用了你的辦法,，功勞也有你一份?！?p> “黃賜等人是條線索,，朱恒被嚇得投河自盡，黃賜也有可能遭受刺殺,?！?p> “我已經(jīng)派人一路暗中監(jiān)視了，黃賜死不死沒關(guān)系,，只要能捉到刺客,，就能找出何百萬?！蓖糁辈粫⑦@份功勞算在胡桂揚頭上,。
“百里之內(nèi)的匪幫、地方豪杰都要打聽一下,，有沒有突然出現(xiàn)的奇人異士,？”
“好，我馬上安排……如果找到線索,，算你一份功勞,。”
“還有就是何家姐弟,，何三姐兒與何五瘋子……”
汪直笑問：“你不知道嗎,？”
“什么？”
“何氏姐弟在城外殺死一個人,，很可能是聞氏子弟中的一個,，叫什么聞不見?！?p> 胡桂揚一驚,，在他的記憶中，何三姐兒遠非聞不見的對手,。
“何氏姐弟逃到了野外，西廠校尉已經(jīng)找到蹤跡,，三日之內(nèi),，必能拿下?！?p> “如果真是何氏姐弟殺死了聞不見,，那么廠公派出去的校尉,，只怕是兇多吉少?！焙饟P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