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卡
?。ㄒ唬?p> 凡是安卡出鏡的演出,,從來場場爆滿,。
某個周末,,鎂光燈下,光芒四射的舞臺上,。
她光潔的小臉面若桃花,,鑲嵌在柳葉眉下面的兩只大眼睛,隨著樂曲,,時而忘情閉目,,時而深情凝望,長長的睫毛也跟著這一張一合,,撲閃撲閃地,,像極兩只天堂鳳蝶的翅膀。
安卡長發(fā)若瀑,,潔白的連衣裙和著琴聲,,衣袂飄逸,夾在肩胛骨的小提琴的琴音,,一時如高山流水,,一時是策馬奔騰。一時仿佛澄凈的湖面,。
舞臺下面,,黑壓壓的坐滿了兩層觀眾席的人群。
這些從四面八方來趕場的人,,有的迷醉于她悠揚的琴聲,,有的迷醉于她衣袂飄逸的長裙,有的迷戀于她的美艷不可方物,。
人頭攢動,,個個伸長了脖子向前張望,。
此時臺下闃靜無音,,看的人不知不覺入了迷。
有舞臺的地方就有鮮花,。有鮮花就有香車,,美人香車,從來不互缺,。
曲盡人散,,安卡的身后即便有成群的追隨者,她也只能擇一而棲,。
她選的是杜康城,。
畢業(yè)之后安卡在樂團伴奏,兩年前開始獨立出場,。她甫一出道,,便被杜康城相中,。
杜康城年長她六歲,脖子上掛著粗如手指的金項鏈,,上衣永遠是花襯衣,,或黑或白或紅的底,碗口大的玉蘭,,無序的雜紋等等,,一定與他的財大氣粗相得益彰。
他像飛旋在半空中的鷹隼,,盤旋定位,,然后準(zhǔn)確地瞄準(zhǔn)了安卡這只小羔羊。
我對小羔羊安卡的極盡忠心和情有獨鐘,,凌駕于她的美貌和名師教出來的悅耳的琴聲之上,。
安卡從小便是我的伙伴,我依稀記得那年我和爸爸告別垂柳青煙的曲阜,,落腳廣州,,安卡就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們毗鄰而居,,一同上學(xué)一同歸來,,只是她總是要拉那個能發(fā)出嘈雜的破銅音的小提琴,而我,,只好躲進房間里做我的作業(yè)看我的書,,抑或,把媽媽臨走前給我的一條破項鏈拿出來把玩一陣子,。
那條破項鏈?zhǔn)浅部ㄖ馕易钪匾幕锇?,偶爾想念母親,我便拿出來睹物思親一番,。
我和安卡之間的親密,,猶如我借著項鏈,隔空想我的母親,。我再怎么責(zé)怪我的母親,,恨她長時間以來將我遺忘,但一轉(zhuǎn)身,,我便對著項鏈發(fā)久久的呆,,想念她。
安卡練完琴,,一定找我,,與我膩在一起,直到她的爸爸媽媽喊她回去吃飯,。
今天,,安卡在舞臺上翩躚,,我是舞臺下忠實的觀眾。
看她粉藕似的指尖在棕色的琴弦上飛舞,,我艷羨得五體投地,,在舞臺上風(fēng)光一把是很多人的夙愿,特別是讀小學(xué)那會兒,,我常常因為與安卡是閨蜜而驕傲,。許多小同學(xué)一聽說安卡是我的好朋友,都會流露羨慕的神情,。
一曲終了,,舞臺下響起了潮水般的掌鳴聲。
安卡收花,,娉娉點頭致謝,。
她左手挽著我,右手擎著花,,我們朝杜康城的大奔走去,。
今天來接她的是杜康城的司機。
盡管安卡十分挽留,,我還是讓她送我回家,。杜康城住在城郊外的大別墅里,那金碧輝煌的客廳亮瞎我的雙眼,,我很不習(xí)慣,,僅僅去了一次就不想再去了。
聽雨軒的房子是我爸爸在最毗鄰我上班的公司,,還算是市區(qū)的地段給我買的三居室,,里面寬敞明亮,陽臺種著常年開得紅火的三角梅,,我很喜歡,。
霓虹燈閃爍,大街熙熙攘攘,。
與安卡道別,,我回家。
下了掛面,,弄番茄炒蛋,腌小黃瓜,。
美容書上說,,這些東西養(yǎng)顏,我不想我過早老去,。
邊吃著自己做的食物,,心安理得地躺沙發(fā)上看美食節(jié)目,。電話不預(yù)期地響了。
里面?zhèn)鱽戆部贝俚目藿新?,我嚇了一大跳,,飯碗重重擱在茶幾上,湯水潑了一大圈,。
“怎么啦,?”我咽下嘴里的面條。
“在地庫,,來接我,。”安卡仿似半醉半醒,。
飛也似的跑到地庫,,她身上穿著睡袍,正抵著墻撐著身子,,手里拿著紅酒,,往嘴里灌。
扶她回屋子里,,心疼地拿來熱毛巾,,擦去滿臉的污穢,因為哭得厲害,,她那張上妝的臉已是污水橫流般了,。
“發(fā)生什么事呢?”我扶她躺好在沙發(fā)上,。
安卡也不回我,,只把酒往嘴里灌,半酣,,冒一句話,,“你知道嗎?他說過來接我的,,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冒了這一句后又灌了一口酒,,自言自語道,,“我跟他理論還兇我,你知道嗎,,他以前從來不這樣的,,從來不這樣的,呃,,從來……”
跟一個酒鬼說人話顯然不理智,,于是我默默端起我的飯碗,,吃碗里剩下的面條,兩只眼睛卻一刻不敢離開她,。
看著她和淚下完了那瓶酒,,我也將碗里的面條扒完。
她起身,,踉踉蹌蹌走幾步,,對著沙發(fā)側(cè)的酒柜里,鏡子上自己的叫,,“安卡,,心肝寶貝,我永遠愛你,。哈哈哈,。”她尖笑,,“康城,,康城,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我聽了臊得臉都紅了,,仿佛杜康城就在眼前跟她說這話一樣,。我從來沒見過發(fā)酒瘋的人是這樣子的,也不懂得要怎么安慰她,,明明心里急的要死,,卻手足無措。
她哭了一會,,又笑了一會,,忽的抓住自己的前襟,哇地一聲吐出一地物什來,,一股酸臭味頓時彌漫開來,。
一陣手忙腳亂,終于幫她退換下睡袍,,整理好她吐出的污穢,,安頓下來,已經(jīng)是十一點多了,。
披頭散發(fā)的安卡終于安靜下來,,沉睡了過去。
我守著她的電話,,一夜安然無恙,。我的心里撥涼撥涼的,這就是安卡的愛,。
?。ǘ?p> 一周之后,鑫安生物醫(yī)藥科技有限公司,。
安卡從安保處打來電話,。
“讓她進來?!蔽覍Π脖T說,,“讓那女孩接電話?!蔽夷芟胂蟀部ń舆^安保員電話時那得意的神情,,從小到大,她都是用臉色說話的家伙,,喜怒哀樂,,只要看一眼她的臉,就能明白,。
“到行政處樓下花園來,。”確認(rèn)她聽明白了我就蓋電話了,。
不消一小會,,安卡就會來見我,她說她有要事要找我,。
自從她和杜康城正式拍拖之后,,就從我的住所里搬出去了,我嘲笑她飛蛾撲火,,她嘲諷我是嫁不出去的剩女,,永不開竅的老古董。
行政處樓下的花園玫瑰吐蕊,,小徑通幽,。此處只允許鑫安生物醫(yī)藥公司高級員工進出,是公司給內(nèi)部高級員工小憩的小天地,。
遠遠地看著她走來,,發(fā)酒瘋那天晚上的絕望的神色換上滿臉春色??粗采厦忌?,我也樂了:這小妮子,一定又跟杜康城好上了。
“活的滋潤啦,?”我笑著揶揄她,。
“你怎么知道的?”
“你告訴我的,?!蔽覔溥暌恍Γ琢怂谎?,“安大小姐,,傻子都看出來你家有喜事啦。好了,,閑話休扯,,快說,什么重要的事情,,我還上班呢,。”
“嗯,?!彼帕税胩欤K于說:“康城的侄子初中畢業(yè)不想讀書了,,找工作呢,。”
“嗤,,你不會連這都管吧,?”我瞪著眼看她,心想她和杜康城八字還沒一撇呢,,這也管得太寬了吧,。果不其然,她撅起小嘴,,勉強一笑,,面有難色道:“好小曼,你就行行好,,幫一下我嘛,。”
“行行行,,打住,,不要叫我小曼,我最討厭人家叫我小曼,,我姓陸,,叫陸維曼,明白嗎?”
“以前你又不說,,哼,,答應(yīng)了?”她又露出了笑臉,,我喜歡的小酒窩在上面,。
一只麻雀掠過灌木圍籬,,我看了看手表,,10:37,HR經(jīng)常出沒在這四面都是林立的高樓的小花園里面,。
“行了,,這就是你重要的事了?你連班都不上,,就為這事專門跑過來?。俊?p> “這兩天樂隊在A大學(xué)排練,,今天休息,,明天晚上正式演出?!?p> “得,,這是鑰匙,下班再跟你聊,?!蔽胰恿髓€匙給她,快步回了辦公室,。
日頭悄無聲息地滑下,,當(dāng)我拿起最后一份文件——廠區(qū)空氣細(xì)菌菌落總數(shù)監(jiān)測布點報告單落入眼簾,圖紙布點,,位置,,潔凈度,細(xì)菌總數(shù),,采樣面積一一對應(yīng),,標(biāo)準(zhǔn),報告人,,居然是葉小童,,張茜。張茜是蘇小童的入門老師,,才兩周時間葉小童就做報告,,看來張茜是下了血本啊。之前的什么產(chǎn)品表層包裝、粉劑,、水劑,、膠囊等等,一個下午,,幾十份報告,。等批審?fù)戤叄掳鄷r間就到了,。
葉小童是新人,,食品專業(yè)大專畢業(yè),CEO特批,,我的團隊里文憑最低的一個,。這情形,在全國屈指可數(shù)的鑫安醫(yī)藥科技外企里頭,,就是罕見的一個,。所以我特別留心她,生盼嬌生慣養(yǎng)的她勝任不了工作,,然后給我理直的理由向上司交代,,對于這個令我進退兩難的祖宗,我時時刻刻想抓住她的把柄,,好在日后踢出門去,。我不相信大專畢業(yè)、靠走后門的她,,能在我們這群研究生面前生存下去,。
她為什么要來我的部門呢?我心底里想,,公司有的是她唾手可得的職位,,其實她可以去人事部、銷售部,,甚至后勤部,,都比這里強多了。實驗室是專業(yè)性極強的部門,,她來這里,,不是添亂嗎?據(jù)我的上司說,,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貴胄就是貴胄,有的是特權(quán),。我們?nèi)找箠^斗,,擠過獨木橋,,才擠到這踮腳尖的地兒,可人家一張嘴就進來了,。想歸想,,但事實就擺在前面,誰讓她老爸認(rèn)識我們CEO呢,。
審批完所有材料,,我伸了伸懶腰,叫來米娜,,把資料送到總經(jīng)理辦公室去,。而后,給自己倒了杯玫瑰茶,,邊呷邊開窗欣賞著窗外樓下小橋流水,,楊柳扶風(fēng)的美景。
舉步輕盈地去實驗室視察一圈,,剛踏進隔離門,就見到李冬梅和葉小童身著白大衣口蒙大口罩從外面抱著培養(yǎng)皿進來,。她們恭敬地朝我點頭打招呼,,說陸經(jīng)理下午好,然后進去二層隔離室,。透過透明的玻璃隔墻,,我看見我的團隊有條不紊地進行各自的工作。
看見張茜從顯微鏡臺上走下來,,我招手讓她出到玻璃隔墻外,,直到與她走進辦公室,我才開口問她:“張茜,,有個事情我問一下你,,今天早上的報告是不是葉小童做的?“
張茜點了點頭,,有些不安,,“出錯了?”
”你看著呢,,能錯哪兒去,。“我直視著她說,,”葉小童學(xué)的是食品檢驗,,跟我們醫(yī)學(xué)檢驗的雖然有類似,但究竟有區(qū)別,,她的報告是沒瑕疵,,但我還是要說一下,,這放手的太早了,要讓她再歷練長一些時間,?!?p> “我知道了。只是下周,,我媽媽有個小手術(shù)需要請幾天假,,我想讓她早點上手,最近還要搞什么愈傷組織培養(yǎng),,我們科室人手本來就緊張,。”張茜埋怨道,。
“嗯,,這個我知道,公司要研發(fā)新產(chǎn)品,,任務(wù)是重了些,。哎,你放心吧,,你媽媽那兒,,我會向公司申請報告的?!闭f完我頓了頓,,“也沒什么特別的事,就這些,,實驗室里還有事情要做么,?”
“那謝謝您啦,室里還有手尾呢,,我先走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她時常生病的母親,,三歲的兒子,都在我的腦海里一一掠過,,結(jié)婚就是麻煩,,我心里嘀咕,還不如剩下來呢,。
離下班還有5分鐘,,安可就發(fā)了兩次微信給我,一次是問我晚餐吃紫蘇排骨好不好,,第二次她說伍海彥已經(jīng)等在門口了,。
秋日的夕陽無限溫暖,,我的手機也識時宜地響起來了,“我,,伍海彥,,在家門口了?!?p> “剛從BJ過來,?天哪,你怎么老搞突然襲擊,!”我差點背過氣去,,對著電話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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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小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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