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的步伐微微停滯,。
艾米自然不會簡單的將剛剛的感覺歸咎于自己的錯覺,事實上從幾年前他就察覺到自己與其他人隱隱有所不同,,并非身體構(gòu)造上的不同,,而是精神方面的異質(zhì)——時常會從口中蹦出誰也聽不懂的詞匯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腦海中總是會浮現(xiàn)自己從未見過的畫面,從未接觸過的知識,。
打一開始,,他以為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
但到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具備死亡先兆后,,才隱隱察覺不對勁——從先民自混沌中點燃火種,,開創(chuàng)秩序,書寫歷史以來,,繼承先民之血的榮光之裔就只能覺醒一種超凡能力,,哪怕是擁有一人成軍偉力的天選之人,也不能例外,,他們豐富的能力體系只是根據(jù)單一根能力衍生而出的分支技能,。
所以,這些記憶必然存在問題,。
不同于秩序血脈的先天傳承,,而是后天植入的某種概念。
再聯(lián)想到幾年前自己害過的一場大病,,以及遺失的記憶,,很容易就能推斷出——在自己的身上存在著秘密,而且是相當(dāng)駭人的秘密,。
不過就算知道又能怎么辦,?
他考慮過告訴父母,但本能的又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也在圖書館查閱過大量的資料,可直到最后也沒找到他這種情況到底有什么解決辦法,;至通過鍛煉自己的能力來使自己變強,,則在第一時間被他否認(rèn)了——直覺告訴他,死亡先兆可不是什么吉利的東西,,不斷的去作死很有可能真的會死在這上面,;最后,他只能將視線投諸于秩序世界之外的黑暗混沌,。
或許在那里,,他才能找到最后的答案。
可是現(xiàn)在還言之過早,,不要說自古便是生命禁區(qū)的混沌疆域,,單是廣袤無垠的至深之夜就足以令現(xiàn)在的他裹足不前——他還太弱太弱,弱到?jīng)]有資格去接觸隱藏在他身上的秘密,。
至于變強,,他又缺乏方法,。
榮光之裔的能力基于血脈的傳承,后天的鍛煉只能深化自身對能力的掌控,,因此大多數(shù)榮光者除了錘煉自身血脈之外,,往往會請專門的劍術(shù)教導(dǎo)對自己進行戰(zhàn)斗技藝上的指導(dǎo),使自身能夠?qū)Ⅲw魄帶來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最大,。
但很遺憾,,無論是錘煉自身能力,還是鍛煉劍技,,艾米都做不到,。
前者因為他能力的特殊性,在鍛煉的過程中很難把握度,,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不是前兆,,而是……真的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而后者請一個專門的劍術(shù)教導(dǎo)所需要花費的金托爾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更關(guān)鍵的是真正一流的劍術(shù)大師幾乎不可能為他這樣無權(quán)無勢的家伙雇傭,。
況且……至深之夜中真正可怕的還不是妖魔,而是黑暗混沌的侵蝕,。
單純的能力或是單純的劍術(shù),,遠遠沒有先天帶來的秩序之血實在——有時候連少年都不得不承認(rèn),榮光者真是一群吃老本的家伙,。
更令人尷尬的是,,秩序之血的濃郁與否,完全與后天無關(guān),。
也就是說……對混沌侵蝕的抗性,,并不是成長屬性,有些東西生來便已注定,。
認(rèn)識到這一點的少年,,不再苛求自身實力的提高,轉(zhuǎn)而專注于增進自己的學(xué)識,,探尋關(guān)于秩序與混沌的奧秘——這些年來倒不至于毫無所獲,,可受限于身份,收獲只能稱得上寥寥,,最大的一次還是與自黑暗歸來的旅者伊格納緹的會面,,自他那里了解到許多不會記錄在紙質(zhì)文書上的知識,極大的寬廣了他的見知——無論那一位是否有別的什么企圖,,必須承認(rèn)他為他提供了非常大的幫助,。
但還不夠。
他沒有任何信心能夠在至深之夜中生還,。
哪怕僅僅是白區(qū),,也充斥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妖魔,,盡管對榮光者而言,普通的妖魔遠遠稱不上難纏的對手,,可人力終有窮盡,,無時無刻處于戰(zhàn)斗之中,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安心合上眼睛的休憩之所,,精神一直保持高度緊繃,,即便是真正的鐵人,也很難撐到三個月——更何況,,在普通的妖魔之間,,還混雜著高等妖魔。
艾米與高等妖魔并未打過照面,,但從移植了高等妖魔血肉的殺人鬼來看,,現(xiàn)在的他還不是高等妖魔的對手,如果真的什么也不準(zhǔn)備就遁入至深之夜,,很有可能連一個禮拜都活不到,,就淪為了妖魔們豐盛的大餐。
他需要力量,,然而力量不會憑空生成,。
死亡先兆這個能力擁有逆轉(zhuǎn)局勢的無限可能,但在正面戰(zhàn)斗中根本無法充分發(fā)揮它的作用——而他的劍藝只能說得上外行,,雖然能靠著與生俱來的戰(zhàn)斗本能能揮舞的像模像樣,,可與真正的高手相比就相形見絀,有非常巨大的提升空間,。
可惜……沒有時間,。
下層區(qū)那有一堆爛事,而且他也很難找到適合他的教導(dǎo),,至于回到上層區(qū)——少年透過間隙看了眼展開搜索的暗殺者們,,微微鄒起眉頭——如果不把幕后黑手抓出來解決掉,恐怕是不太現(xiàn)實的事情——畢竟他可不想隨時隨地被一堆殺手盯著,,指不定什么時候背后就有冷槍射來。
就算有死亡先兆,,他也不想有事沒事就死上這么一次,。
那種血液流盡,生機耗盡,,于永恒寂靜的黑暗中越墜越深的感覺……絕對,、絕對沒有人想體驗,哪怕知道這是他自己的能力,,也不止一次的產(chǎn)生一種錯覺,,一種他馬上就要——不,,是已經(jīng)死了的錯覺。
更讓他畏懼的是,,他分不清哪些是先兆營造的幻覺,,哪些是真實發(fā)生的事情。
他的這項能力詭異到連他自己都害怕,。
搖了搖頭,,沒有放任自己繼續(xù)往下深思,一來是沒有意義,,二來現(xiàn)在也不是適合發(fā)呆的時候——殺手們的耐心越來越不好,,動作也隨之越發(fā)的粗暴急躁,如果不抓緊時間掙出包圍圈,,遲早會被他們發(fā)現(xiàn),,雖然到時候就算引發(fā)一頓亂戰(zhàn)他談不上吃虧,可他也不愿平白無故又來場生死廝殺,。
殺戮在很多時候解決不了問題,,更何況上層區(qū)的殺手就像秋天里的麥子一樣,割了一茬,,來年又會冒出一茬,,根本殺之不盡。
收回望風(fēng)的目光,,榮光者朝著預(yù)定路線行進,。
要快一些才行。
上層區(qū)的綠化做的不錯,,林蔭密集,,可供藏身之處不少,但也只是相對而言,,十來二十人大概三五分鐘就能搜查完畢,,何況他最后藏身的大致方位難說有沒有被暗殺者們看見,如果有的話,,那么他現(xiàn)在的情形無疑會變得更加的危急,,之前因走神而耽擱的幾十秒更是致命。
當(dāng)然,,少年還不至于為此感到焦急,。
精心策劃的伏殺其實在第一輪齊射結(jié)束后便已落下了帷幕,計劃被打亂的殺手們只是一群游兵散勇,,對他的威脅大大降低,,假如他真的有心,甚至可以依靠敵明我暗的優(yōu)勢,,一點點將他們蠶食,。
但他一點也不打算幫躲在幕后的黑手解決掉尚未交付的一半雇傭費,。
一邊沿著既定的逃脫路線行進,艾米一邊注視著殺手們的動向——看上去他還是蠻幸運的,,第一輪火銃齊射營造出的硝煙遮擋住了遠處伏擊者的視線,,而靠近他的那幾個暗殺者則因為隨時提防他暴起傷人,只是圈定了一個相當(dāng)模糊的范圍,,留給他行動的時間還相當(dāng)?shù)膶捜荨?p> 稍稍放松了少許,,年輕的榮光者越發(fā)的從容。
然而——
就在他即將脫離包圍圈時,,卻不由再次變了神色,。
——在不遠處的樹梢之上,有一只血色瞳仁的烏鴉,,正悄然打量著他,。
“使役魔……”少年一字一頓的說道,再也顧不得隱藏身形,,整個人如離弦的利箭一般,,一下子便從林間沖出,但終歸是慢了一步,。
伴隨著一陣烏鴉拍打翅膀的雜亂聲響,,成百上千只烏鴉在他的面前匯聚出一個模糊的人形,,然后一點一點勾勒出成年男性的四肢和五官: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子,有著碧色與血色的異色瞳與灰色的長發(fā),,一身得體的黑色晚禮服配上與高貴氣質(zhì)相稱的典雅手杖,看上去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兒一般,,充滿了不真實的異樣美感,。
但此刻艾米由衷的希望,對方真的是虛幻的存在,,真的是畫中之人,。
“挺會逃的嘛,”拉了拉帽檐,,瞇起時刻散發(fā)著危險意味的血色左眼,,俊秀出塵的年輕男子臉上泛起堪稱少女殺手的溫柔笑容,,“差點還真被你逃走了呢……尤利塞斯家的小老鼠,。”
年輕的榮光者下意識的后退一步,,但很快便收斂了臉上的苦澀神色:“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黑巫師竟然會記住我的名字,,還真有點受寵若驚,。”
他擺出招架的姿態(tài),。
就算對方真有傳聞中那么強大,,擁有死亡先兆能力的他也沒必要膽怯。
尚還有一戰(zhàn)之力,。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全神貫注的等待著攻勢,。
可惜……一無所獲。
“畢竟是尤利塞斯,,有值得銘記的價值?!狈氯糇援嬛凶叱龅哪贻p男子對此只是聳聳肩,,然后伸手給不知何時撲騰著而來的烏鴉一個停歇的地方,側(cè)身看了眼烏鴉長喙上還隱隱在在跳動的鮮活心臟,,轉(zhuǎn)身離去,,“這么一來……尤利塞斯只剩下最后一個了……不過教團可不好下手啊……”
聲音漸漸模糊,,少年捂著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胸口的空洞倒下,目光漸漸失去神采,。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