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巡自從嚴(yán)老爹處得了斷空,，心情大好,，每逢清晨便背了寶劍，到幽州市上的名樓里尋個(gè)能望見桑和河水的臨窗雅座,，叫店小二去打最好的西域葡萄酒喝,，寶劍美酒臨窗江色,，倒是好生快活。誰料酒價(jià)甚貴,，喝到五七日上,，囊中漸漸羞澀，便不好再出去,，這天早上起來,，翻開包裹里的銀錢已經(jīng)不剩幾吊，也無興致出去閑逛,，便在客棧樓下酒廳里隨便撿了張桌子坐下,。

　　“呦。爺今日不出去啦,？”店小二見張巡幾日來用錢闊綽,，早就改了初時(shí)態(tài)度，忙上來獻(xiàn)殷勤,。

　　“啊,。今日累些，不去了,?！睆堁泊掖艺谘谶^去。

　　“累了便在這里歇著就好,。爺可還要喝酒,？我去備幾道菜來，只是咱這小店的酒水比不了大酒樓,，爺可要多擔(dān)待些,。”店小二嘻嘻哈哈地殷勤說道,。

　　“不忙,。”張巡擺了擺手拒絕道，“上次賣葡萄酒的那個(gè)酒郎,，可還來么,？”

　　“爺是說小安哥啊，前幾日還來過,，只是那時(shí)候爺出去忙了,，剛巧沒遇見。這幾日倒不見他來,，想是回營州去了,。爺要他的酒作甚，說句實(shí)話,，小安哥賣的那都是咱們底下人喝的濁玩意兒,，爺?shù)谝蝗諄碛闹輹r(shí)，不管好壞嘗個(gè)有趣的滋味便是,，如今還要吃,，豈不是曲了自己身份？爺自去酒樓打上好的葡萄酒,，也不委屈了懷中那只價(jià)值連城的夜光杯,。”店小二見縫插針,，遇見機(jī)會(huì)便把張巡吹捧一番,。

　　“他的酒酸是酸些，倒也別有滋味,，大酒樓里的一味香醇,，只是少了些烈氣?！睆堁蚕劝言掍亯|到這,，心想今日賣酒郎再來，也好買他幾盞吃,，省的這店小二眼尖看出破綻,。

　　“哈。爺是少年英雄,，吃酒也要吃有脾氣的烈酒,。不過，怕只怕小安哥今日不能來了,，要不這樣,，爺先在這等著，咱們店里的‘碧云天’最近剛剛釀的熟了,，最適合深秋入冬時(shí)喝了暖身子,，過不上多久,，來店的客人都要點(diǎn)這個(gè)了，酒都是十分烈的,，我給爺拿些來,？”店小二嘰里咕嚕的說著，土音便有些嘈雜,。

　　“也好?！睆堁舶底匝柿艘豢?，心道，“這家伙知道我愛飲,，偏生說這許多話來勾引我,。不過，便是嘗嘗也不妨礙,，能花幾個(gè)錢來,。”想到此,，便點(diǎn)頭同意,，那店小二見張巡答應(yīng)，忙不迭下去搬弄了,。

　　酒菜都熱騰騰的端上來,，張巡先干了一碗碧云天，只覺入口綿軟,，腹內(nèi)酒香飄動(dòng),，并不見酒氣怎樣凜冽，心道,，“這小二又是胡吹大氣,，那里是什么烈酒了？”雖然這樣想著,，但這酒滋味不錯(cuò),，倒也不去為難店小二，張巡素來飲酒很少用杯,，只在得了夜光杯后,，為嘗葡萄酒滋味才斷斷續(xù)續(xù)用得，眼見碧云天味道極淡,，用小杯吃不出滋味,，就趁著興致接連干了三四碗。

　　“爺怎這般吃法,？”店小二端著新菜上來,，見張巡喝的興起,，慌神問道。

　　“哦,？這酒的吃飯,，難道還有什么講究？”

　　“這碧云天最烈不過,，往來的客商點(diǎn)酒時(shí),，也只一人喝個(gè)三兩杯便夠了，縱是如此,，不出半個(gè)時(shí)辰,，酒勁便要上來。這只一轉(zhuǎn)身的功夫,，爺就喝了這許多,，便是一頭牛，也要醉上三天了,?！钡晷《姀堁膊恍牛又f道,，“爺,。這可不是我胡說，常來往的人哪個(gè)不知道,。哎,，要不這樣?！钡晷《f罷,，轉(zhuǎn)身出了點(diǎn)門，牽著一條看門的狗進(jìn)來,，那狗毛色雜亂,，身形甚是長大，進(jìn)了屋子便東嗅西嗅,，終于在張巡的酒桌前蹲下,，哈赤哈赤的吐著舌頭。

　　“爺不嫌棄,，可喂它一口,。看看如何,？”

　　“呵,，咱倒要看看，你說的到底是真的假的,?！睆堁采倌晷男?，把自己喝酒的碗倒?jié)M放在地上，那狗也不叫,，悶頭上來舔了舔碗口,，就喝了起來，那狗喝罷也不走,，叫了兩聲,，張巡大喜道，“小二哥,。你看,，這狗叫的這么歡，哪里是醉了,？不如我再喂它一碗?！闭f著便去拿桌上的酒壺,。

　　“爺。萬萬不可了,。你看,。”店小二指了指地上的狗,，只見那狗匍匐著身子,，嘴半張著，竟然一動(dòng)不動(dòng)了,?！捌饋恚饋??！钡晷《诠范亲由咸吡藘赡_，那狗似是死了一般,，眼睛都閉的死死地,。

　　“醉、醉死了,？”張巡好奇道,。

　　“不會(huì)。這畜生自小在酒窖看門的,，聞的喝的多了,，一星半點(diǎn)兒也不打緊，只是不論多少,，喝了就醉,，這碧云天它撐不住,，所以喝了便睡過去了?！钡晷《忉尩?，“爺，這酒力氣大,，已經(jīng)喝了這許多碗,，剩下這些需要仔細(xì)斟酌些，知道爺是海量,，可也莫傷了身子,。”

　　“嘿,。你不知道,，我自小也是在酒缸里泡大的，別說你這碧云天,，就是長安鳴翠樓的‘一杯而已’,，我也能喝上它幾十碗，什么要緊,，你去再打些來就是,。”張巡說著,，捉起酒壺仰頭全都倒進(jìn)口里,。

　　店小二見勸說不住，咋舌道,，“爺既如此說,，便敞開了喝，醉了時(shí),，我自扶爺去房里休息便是,。”兩人正說間,，門外掀起簾子進(jìn)來兩個(gè)氈帽狐裘的客人,，見了店小二就說，“每人先上二兩碧云天暖暖身子,?！?p>　　“好咧。二位里邊請,！”店小二應(yīng)了一聲,，又轉(zhuǎn)身去了酒柜上。

　　“今年幽州的雪下的晚,，可也下的大啊,?！币粋€(gè)瘦瘦的客人說道，在長凳上把帽檐上掛著的雪敲落了,。

　　“是呀,。這一下雪，路就不好走了,，要不是城北的林子出了虎,，興許還能早回去些?！弊趯γ娴目蜕淌莻€(gè)圓臉,，慢慢解著狐裘上的扣子，言語間倒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忙什么啊,，哎？我猜到了,。老弟,，難不成是想你新娶的二房了?如今幽州正是征兵用糧的時(shí)候，咱們這一遭,，可實(shí)在是來的對了，等糧食全放出,，得了錢我也回去娶上一房妾,，我家里那只母老虎啊，太也無趣了,。倒時(shí)候,，咱哥倆互相切磋切磋那事兒。如何,？哈哈哈,。”說話的瘦子不懷好意的笑著,，引得圓臉的也滿臉堆起褶子來,。

　　店小二提了酒水上來，給兩個(gè)客商分別斟滿,，又回到張巡桌前來,，“爺。這壺燙的熱了,，你先喝著,。我去再弄兩個(gè)菜?！?p>　　“小二哥,，你等等,。”張巡好像突然記起來什么,，抓著店小二的胳膊問道,，“對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店小二一頭霧水，眨了眨眼道,，“今兒是十一月初八,。不是什么要緊的日子啊?！?p>　　“十一月初八了,？！”張巡心頭一驚,，忽地記起來,，這已經(jīng)是刺史府榜文規(guī)定捉虎期限的最后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