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手腕處因為被段相爺攥住了,,不知何時換上的中衣袖口滑了上去,,腕上的通紅的皰疹尤為醒目。
我曾聽聞天花與水痘這兩大病癥最不容易痊愈,,也最容易傳染給別人,。
段相爺此時離我這般近,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千萬別傳染給他才好,,于是無力地推了推他道:“我不撓了,,你別離我這么近,,會傳染給你的?!?p> 他松開我的手腕,,將手中的碗遞與一旁的侍女,輕輕地扶著我躺下,,說道:“我年少時便已經(jīng)出過水痘了,,你且放心,不會傳染,。只是水痘不能見風(fēng),,你又發(fā)著燒,近些時日是不能出門了,?!?p> 我得天花那年,應(yīng)神醫(yī)的要求,,阿爹足足將我關(guān)在屋內(nèi)一個月,,不準(zhǔn)我出門。
此時,,段相爺坐在榻前同我說著這般話,,與那年阿爹的話何其相似。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如今榻上病臥,,卻再也不能見阿爹焦慮的身影擔(dān)憂的神色了。
“你莫哭,只是近些時日不能出門罷了,,等你好了,,我便帶你逛遍長安城,賞盡長安花,,喝盡長安的美酒,,可好?”
段相爺眼尖,,在我想悄悄地把眼淚憋回去之前,,他便已經(jīng)伸出了手將我眼角的淚水悉數(shù)拭去。他大概是以為我在因為不能出門而難過,,于是像哄小孩子一樣跟我承諾著,。
我從來都看不懂段相爺,初見時他是我驚為天人的翩翩公子,,后來只覺得此人閃爍著一雙桃花眼城府極高,,再后來他是名動天下的權(quán)臣,而我進(jìn)了他的門下,。
但是此時,,我是躺在榻上的病人,他是這府上的相爺,,對我照顧周到,。
我望著他,鼻子忽然一酸,,抓著他的手:“段相爺,,你好像我阿爹?!?p> 段相爺應(yīng)該是被我的胡話嚇到了,,嘴角抽了抽,桃花眼也不閃了,,而是摸了摸我的額頭:“別亂認(rèn)親,,我可沒你這么大的傻孩子?!?p> 阿爹曾說人生病的時候最是脆弱,,最是感性。
在歡喜鎮(zhèn)的時候,,我除了得過一場天花之外,,平時都健壯的跟頭豬一樣。雖然剛到長安便得了水痘,,但是此時望著坐在榻前的段相爺,,不知怎的我卻覺得安心不少,。
即使他上一刻還在抽著嘴角忍著笑意嬉笑我傻。
我不禁望著那雙桃花眼傻笑,。
直至我再次睡著前,,抓著段相爺?shù)哪侵皇侄紱]有松開。
段相爺是權(quán)臣,,是大忙人,,雖然共住在一個屋檐下,卻不能時時守著我,,看著我,。事實上,我一連好幾日都不曾再見過他,。
之后的日子,,我沒再踏出過門檻,一日三餐地在榻前喝著苦的冒泡的藥,,卻一直在反反復(fù)復(fù)的發(fā)燒,,臉上的皰疹也一直不見好,終日病怏怏的躺在榻上,,哪還有一點(diǎn)昔日歡喜鎮(zhèn)小混子的影子,。
就這樣持續(xù)拖了幾日,張伯見不是辦法,,又去稟報了段相爺,。
那天,,段相爺發(fā)了很大的火,。
喚來大夫給我重新診了脈,大夫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出水痘發(fā)燒本無大礙,,服藥后退了燒,,等水痘結(jié)痂自然脫落便可。只是公子初來乍到,,可能會水土不服,,再加上病中思念故鄉(xiāng),心中郁結(jié),,這才反反復(fù)復(fù)不見好,。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yī),,公子在病中,,還需放寬心才行?!?p> 我躺在榻上,,將大夫的話一字一句都聽了去,原來是心病。我握著段相爺?shù)氖?,望著他皺起的眉,,說道:“你都聽見了,莫要再為難人家了,?!?p> 段相爺揮了揮手示意大夫退下,一如第一次那樣替我拭去眼角的淚水,,桃花眼里再沒了笑意:“你那日說我像你阿爹,,其實是想你阿爹了對不對?你阿爹是君子,,高風(fēng)亮節(jié),,泉下有知想也不愿看到你如今這般模樣。日后的事等你好了再說罷,,如今你便什么都不要想,,安心養(yǎng)病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