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上旬的一天,，QX區(qū)人民法院的立案大廳旁邊的法律援助攤位。
金陵師大的法援中心,，每天下午是至少要輪出一個同學(xué),，來這里提供免費法律咨詢的,。
這天正好輪到了史妮可。
不過因為她上學(xué)期刑法課和行政法課成績太差,，田海茉怕她回答相關(guān)問題不專業(yè),，就按上次開會最后討論的決定，讓馮見雄或者虞美琴輪流陪她出班,。
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了大半,，眼看已經(jīng)4點多了。前來咨詢問題的貧苦原告也接待了不少,，史妮可能夠自己回答的都自己答了,，沒把握的就讓馮見雄出馬。
法院5點多就會下班,，他們也能跟著準(zhǔn)點撤攤,。
“這兩次真是幫了我大忙了，跟著你一起,，提高很快呢,。下次就讓美琴姐陪我好了?！笔纺菘呻x開了一會兒,，買了兩杯黑瀧堂的伯爵奶茶回來，遞了一杯給馮見雄,，一邊甜甜地笑著,。
兩人正在聊著天，一個沖沖怒氣都寫臉上的女生沖進立案大廳,，然后急促地原地晃悠了一圈,，目光掃視到法援中心的攤位，就徑直沖了過來,。
“喂,！這里是不是金陵師大的法援?dāng)偽?？?p> “是的,，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你嗎?！笔纺菘膳阒δ槅柫艘痪?。
“我也是金陵師大的學(xué)生！我被學(xué)校開除了,！我不服,！我要起訴學(xué)校！我也沒錢,，請不起律師,，就是要申請法律援助,！”那女生沒等史妮可問完，就直來直去的吼開了,。
聲音之大,，讓大廳里少數(shù)還在排隊的吃瓜群眾紛紛側(cè)目。
馮見雄和史妮可這才看清楚那個女生的面貌,。
要說漂亮么,，也談不上多漂亮，素顏最多六分,，在女生如云的師范類大學(xué)里,，絕對是出挑不了的。不過這個女生很能化妝,，而且有一股濃濃的風(fēng)塵味,，說不定喜歡熟NV少FU的男人會喜歡。
史妮可一陣頭皮發(fā)炸,，心說這人是吃了槍藥故意來挑事兒的吧,？
她來這里提供法律咨詢可是一毛錢沒有的，純粹是為了長見識學(xué)實務(wù)經(jīng)驗,，誰也不欠誰的,。一聽對方這個態(tài)度，史妮可也被激得炸毛了,，想要嘲諷回去,。
倒是馮見雄微微拉了一把史妮可的胳膊，暗示她稍安勿躁,。
“別急,，這人估計是挑事的，就是想讓咱學(xué)校的法援中心當(dāng)中出丑吧,。估計要是鬧出點網(wǎng)上的負面新聞,，田學(xué)姐身上壓力也大?！瘪T見雄的語速很快,，聲音很輕。50個字的話,，七八秒鐘就說完了,。
大學(xué)里，最不好惹的人,，就是已經(jīng)被學(xué)校開除了的,。
因為這些人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一切，破罐子破摔,，光腳不怕穿鞋了,。馮見雄剛剛接觸過“被提前畢業(yè)”的付成才,，所以對于這類人的心態(tài)非常熟悉。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個妹子怎么會知道找學(xué)校的法援中心把事兒鬧大的,？莫非也有一個和他套路一樣的人……
一旦動了這個念頭，馮見雄不可抑制就想到了翁得臣,。
今天是他和史妮可值班,，如果出了事兒，只要上了任何媒體,，田學(xué)姐說不定就得照樣把他們倆開了,。
先穩(wěn)住這個女生吧。
他臉色看不出表情,，淡淡地問：“可以,，如果符合條件的話，我們會幫你寫起訴書的,，不過,，能先說一下學(xué)校為什么開除你么？還有,，登記一下你的姓名,。”
那女生一開口就是猛料：“我叫黃潔,，數(shù)科院03級的,！學(xué)校說我懷孕不肯墮胎，要開除我學(xué)籍,，我不服,！我要起訴學(xué)校！我是一個已經(jīng)到了法定婚齡的成年女人,，我有自己的生育權(quán),！學(xué)校的校規(guī)就是不合理！侵犯了公民基本權(quán)利,！我也沒錢,，請不起律師，我要申請法律援助,！”
史妮可聽了,，頓時覺得五體投地，甘拜下風(fēng),。
這么羞恥的事情，居然還能說得這么理直氣壯,，這個女生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人么,？
學(xué)校的校規(guī),，是一旦男女不檢點，懷孕了被發(fā)現(xiàn),，那就直接處分了,，至少是留校察看。
但那些條校規(guī)畢竟是十幾年前定的了,，如今社會風(fēng)氣開放程度和90年代初大不能比,，男女那點事兒，在大學(xué)里誰都心里清楚的,。所以實際上操作的時候,，學(xué)校還是網(wǎng)開一面的，先勸墮胎別出丑聞,，然后再說,，說不定能酌情減輕處分。
誰知竟然還有連讓墮胎都不服的主兒,，非要把事情鬧大求開除,。
“莫非她覺得自己是個咪蒙型的田園女權(quán)斗士？”馮見雄不禁有些好笑,。
“這個問題你勸吧,，我都不好意思說了?！笔纺菘蓪︸T見雄軟語相求地說完這一句,，臉色已經(jīng)紅到了脖子根。
這種法律咨詢的話題,，她連聽都不好意思聽,，怎么能厚著臉皮回答呢。
馮見雄示意對方稍安勿躁,，一句句慢慢引導(dǎo)：“能說下,，你為什么非要留下這個孩子么？如我所知,，學(xué)校是不允許本科生在校結(jié)婚的,，那你肯定是未婚。就算你和目前的男朋友感情很好,，以后來日方長啊,，何必急于一時呢?！?p> 黃潔想也不想地說：“我不管,！我就要這一個！他跟文學(xué)院那個狐貍精跑了,！我就知道他當(dāng)初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先在咱本院物色一個,，再慢慢找機會認識其他院的學(xué)妹！我就是要三個人一起開除,！我咽不下這口氣,！”
得，還是個搶男人的失敗者,，怪不得要魚死網(wǎng)破,。
這種人，只要有人稍微點撥一下,，讓她來法援中心鬧事,，肯定就會被利用了。
“好,，我已經(jīng)了解了,，那我說說法律意見吧，我覺得你的控訴毫無勝算,，因為從法律上看,，學(xué)校根本沒有侵犯你的生育權(quán)，或者說別的‘基本人權(quán)’,。你還未婚,，按現(xiàn)行法律就沒有實踐生育權(quán)的可能性——你連準(zhǔn)S證都拿不到的?！?p> 黃潔歇斯底里地噴開了：“惡法,！你別蒙我！我來之前看過相關(guān)法律書了,，民法婚姻法都沒限制這方面,，是計S條例限制的！這是惡法呀,！這是男女不平等,、欺壓女性啊,！憑什么單身女人不能自己生孩子,！我今天就是要發(fā)起公益訴訟，為民請命,！”
她這么一說,，圍觀的人更多了，連法院的工作人員都有過來,，然后試圖讓大家散開,。
門口甚至還有疑似在等新聞的撲街媒體采料人，蠢蠢欲動地想來窺伺個明白。
馮見雄眉毛一挑,，決定慎重說話,。他的每一句話,，不僅要符合法律,，還得宣貫正面的法益。
不然,，肯定是會激起媒體討論的,。
“這位同學(xué)！請注意不要肆意捏造國家的立法意圖,！不許單身女人生孩子,，怎么就扯到男女不平等上去了？單身男人也一樣不許一個人生孩子的,，這不是很公平么,？”
“廢話，逼長在我們女人身上,，你們男人倒是想,！你有本事長個逼，你也去生??！”
黃潔這句話太粗暴太有殺傷力，卻是惹得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大媽阿姨指指點點,，有唾棄她無恥的,，也有抨擊男權(quán)的，反應(yīng)不一而足,。
“長了也不許生,，這不是器官的問題?！毕啾扔邳S潔的火爆,，馮見雄卻是無論對方如何氣急敗壞，他自巋然不動,，一副資深大律師的淡定語氣。
“在目前的計S法規(guī)下,，之所以單身不許拿準(zhǔn)生證，是因為每一個孩子的出生,，都是需要消耗掉一男一女兩個成年、可結(jié)婚公民的生育指標(biāo)的。如果你單身,，卻去申請準(zhǔn)S，那就只用掉了你自己的半個指標(biāo),，男方的那半個指標(biāo)誰來出？
且不論計S本身是不是惡法,，但是在目前的法律下，如果允許單身女人單獨生,，那才會造成最大的男女不平等，并危及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個現(xiàn)代法律的最重要基石,。
因為那么做,，有錢有勢的男人完全可以突破法律上的一夫一妻，讓自甘做妾的女人以法律上單身的名義為他留后,。那么對于有錢有勢的男人而言,，他在得到后代這個問題上，其實是凌駕于大多數(shù)公民之上的,。
而目前的法律,，好歹還可以做到‘只要不移民，也不去香江,，不脫離本國國籍和法律的控制范圍，無論有錢人和窮人都只能生一樣多’,。
你口口聲聲拿男女平等說事兒，原來指的就是男女都可以平等地放棄自己的尊嚴么,？你口口聲聲的女人的基本權(quán)利,，就是女人有自甘做妾的基本權(quán)利么,？”
馮見雄說得義正辭嚴，無數(shù)本來還在那兒罵檔嘛政府的吃瓜群眾,，竟然也啞口無言慚愧起來。
那些想炒個大新聞的采料人,，也放下了半蓋在衣服下的袖珍DV（法院里不好明目張膽地拍）
“做……做那個怎么啦,！這也是女人的自由,！社科院的李研究員還年年建議廢除禁止**的法律條款呢,！”黃潔最后理屈詞窮地掙扎了一下,。
馮見雄好整以暇地說：“這是另一個問題了，和本案無關(guān)吧,？你非要聊，有空再詳細說好了——不過要給咨詢費,。我就簡單說幾句：
第一，禁止賣,，法理上來說確實是限制了個人對自己身體的使用和處分權(quán)利；但是當(dāng)年立國之初這么定,，也是考慮到廣大婦女當(dāng)時經(jīng)濟上確實受壓迫、不獨立,。如果允許賣，只會有男人買女人賣,，不會有女人買男人賣，所以男女不平等,，暫時就一刀切了不許賣,。
第二,，如今女人的就業(yè)權(quán)利確實基本和男人差不多了,，要是真想放開,，也不是不可以。男女平等嘛,，只要雞店鴨店都解禁，沒什么不行的,。無非做好三點：未婚的可以隨便買賣，已婚的要征得配偶原諒才能買賣,；所有買賣做好衛(wèi)生防疫工作——沒什么想問的了吧？”
黃潔瞠目結(jié)舌,，沒想到世上居然還有人把她這種故意來鬧事兒的人,，都說得啞口無言的,。
這嘴炮段數(shù),，也太可怕了吧,。
“行了，都散了吧,，沒什么熱鬧好看的。這位同學(xué)已經(jīng)想明白了,。”馮見雄無視了黃潔,，板著臉對圍觀群眾和狗仔平靜而堅定地呵斥。
“還以為能有大熱鬧能看呢,，沒想到連這么潑辣不要臉的女人,，都能被這個小伙子說得沒話可說?！?p> “散了散了,，不過今天也算學(xué)到了,，回家就找人撩撥他們談這個話題，我就把剛剛學(xué)到的臺詞拿去顯擺,。”
眾人一哄而散,，一場小新聞消弭于無形,。
“是不是有人告訴你這兒今天有出攤的,？”馮見雄冷不丁地問了正在失神的黃潔一句,。
“是……是，啊我就是想撒個氣,，我……”黃潔下意識地吐露,，隨即立刻覺得無比丟人,，剛才罵街時鼓起的勇氣,，也徹底泄了,，灰溜溜地蒙臉跑了。
史妮可終于松了口氣：“你這真是……不管正兒八經(jīng)跟你辯論的,，還是潑婦罵街上門挑事的，都能被你給說回去呢,，這口才……唉，羨慕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