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我將手藏在袖子里,,悄悄從角門溜了進(jìn)去。走到房門口我終于松了口氣,,推開門的剎那卻看到二哥正坐在桌旁看著我。
我問道:“二哥找我有事,?”
他卻反問我:“你去哪了,?”
“我去找孤竹了。上次在南滄多虧了他,,回來了我總要去登門道謝的,。”我說,。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說:“你去見宣恪了?你的身上有龍涎香的氣味,?!彼哪樕銎娴仄届o,但我知道,,平時把心情都掛在臉上的他,,只有在極度生氣時才會有這樣的表情。
“我……”我一時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釋發(fā)生的事,。
“以前是宣逸,,如今是宣恪。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和他們走這么近做什么,,你不是喜歡云歸嗎?”他抬高了聲調(diào)。
他的話像利刃一般刺傷了我,,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二哥,,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人,?我和云歸之間的感情在你看來就這樣一文不值嗎,?”
“小妹,二哥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他急忙解釋,,邊說邊伸手來拉我的手腕。
我本能地把手一縮,。
他立刻察覺到了我的動作,,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將我的手掌掰到他的面前,。蠱蟲咬開的傷口愈合得很慢,,此刻包扎的布條早已被鮮血浸透了。
他的臉色由吃驚變成了恐懼:“小妹,,你的手怎么了,?”
我忙解釋:“沒事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p> 他卻似乎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一邊將我的手捧起來查看,,一邊說:“是宣?。克隽耸裁??”
“沒……他……”
二哥放開我的手,,一邊向外走一邊說:“我去找云歸?!?p> 我慌忙拉住他,,他卻甩開我的手,繼續(xù)向外走,。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二哥,,別去,我求你了,。我都告訴你,,你別去?!?p> 我將這三天發(fā)生的事都告訴了他,,他聽完面色變得沉重,眉頭擰成了川字。
我問道:“二哥,,為什么宣恪想要娶我,?如今,秋家和裴家不是最好的選擇嗎,?新舊兩黨水火不容,,他為什么要娶新黨的女人?”
宣恪的外祖父和鄭國公是同胞兄弟,,又親上做親娶了鄭國公的孫女為正妃,,讓鄭家一直保持著姜國三世家之首的地位,只是此次我離開阜都之后,,鄭國公和太子妃先后去世,,而如今鄭宇修一死,鄭家便徹底失勢,,姜國三世家已經(jīng)只剩下了秋家和裴家,。
他解釋道:“秋家、裴家素來不和,,但太子妃只有一個,,選誰都會有一家不服,所以倒不如選你,?!?p> “原來如此??墒?,他完全可以直接把玉交給姜帝,讓姜帝殺了云歸,,斷了長稽公主的左膀右臂,,何苦還要這么迂回?”我問道,。
“我們不死,,對宣恪來說更有利。黨爭禍國,,可若是宣恪用娶你來收服新黨的人心,,到時候就是天下大勢所趨了;你又是云歸的表妹,,娶你也有接納新黨并與宣碧梧和解的意思,。姜帝雖然一直在猶豫不決,卻不會不知道宣恪更適合做太子,。如今,,宣恪贏得了兩黨人心,,安撫了姜帝的愛子之心,就是完勝了,?!?p> 不過一個女人,足夠解決所有的難題,,真是一招好棋啊,。卻是我自己,親手為敵人送上了這招棋,。若不是我舍不得那塊玉,,沒能毀了那樣危險的東西,,就不會有今日之禍了,。
我說:“這些政局謀略,我并不想去管,,我只是擔(dān)心你和云歸的安全,,萬一宣恪突然變卦怎么辦?”
二哥沒有立刻回答我,,似乎有些為難,。
我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擔(dān)心,但我還是知道了能更安心一點,?!?p> 他猶豫著,眉頭皺起來,,過了片刻才終于說:“只要姜帝活著,,云歸就未必會有危險?!?p> 我詫異地道:“這是為何,?楚姜之間的仇恨由來已久,這些年我在姜國,,人人談楚國便是一臉深惡痛絕……”
他問道:“你覺得楚國和姜國將來會如何,?”
我很干脆地回答道:“必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戰(zhàn)爭?!?p> 他道:“二十年前的戰(zhàn)爭中姜國元氣大傷,,如今依舊是楚強姜弱,姜國憑借天水河或許還可以守得一時,,但只要楚國處理好了北方的戎族,,只怕接下來就要對付姜國了。對姜帝來說,,云歸就是對付孟歷最好的棋子,,雖然這顆棋子危險無比,但我相信姜帝并沒有得不到的人才便要殺掉的魄力。況且姜帝素來優(yōu)柔寡斷,,一心要做慈父,,云歸既然是愛女的夫君,姜帝只怕會心軟,。況且,,以云歸如今手中的權(quán)利,以姜帝和那姐弟倆的支持,,只要楚姜開戰(zhàn),,人們就會忘記云歸的身份,只會記得他是抵擋楚國的一柄利劍,?!?p> 因為這樣,宣恪才騙我去東宮,,而不是去要挾云歸或是二哥,。恍然大悟,,卻是后悔莫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從來到姜國,,我一直試圖逃避這些陰謀斗爭,努力不要讓自己去想這些事情,,漸漸地連嗅覺都不再靈敏了,,竟然糊涂大意至此。
我說:“對不起,,是我太笨了,。”
二哥忙搖了搖頭,,安慰我道:“小妹,,不是你的錯,是我們沒有保護(hù)好你,。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多想,相信我和云歸,,我們不會看著你嫁給宣恪的,。”
我心知此時我們已經(jīng)處于劣勢,,扭轉(zhuǎn)局勢根本不像他說的這么輕松,,但還是只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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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日開始,,每到月夜,,被蠱蟲侵入的地方就會疼痛難忍,并且疼痛的范圍從手掌一天天向手臂上延伸,。所以,,整個白天我都躺在床上昏睡,夜晚就用酒來麻醉自己,。這樣過了兩日,,疼痛已經(jīng)蔓延到手肘處了。
那晚,,我依舊搬了張小榻放在廊下,,然后抱著酒壇獨自喝著酒。
月亮漸漸升上來,,滿院清輝如霜,。架上的紫藤含苞未放,一串串的花穗向下垂著,,它們搖曳的影子被月光一點一點拉長,從花圃伸向石階,,再從石階爬到廊上,。
今日才知,詩里說的“月移花影上欄干”,,原來也可以這樣寂寞,。
這時,我聽見有腳步聲傳來,。來的人竟然是云歸,。在月光下,他的身影朦朧得顯得有些不真切,。
“你來了,。”我抱著酒壇子,,笑著向他招手,。
他走過來,皺眉看著我:“深更半夜,,喝得酒氣熏天的,,這是要做什么?”
“你要不要喝,?這是我找孤竹要來的菊花釀,,很不錯哦,。”我指指手里的酒,,對他說,。
他面無表情地走到我面前,劈手奪下我手里的酒壇,,隨手?jǐn)S到了院中,。
酒壇碎裂,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而我大概已經(jīng)有些醉了,,竟然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是仰著頭茫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