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俶不知道大河的名字,，并不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
哪個地質(zhì)人員都做不到谷歌地圖那么精密,，就算可以計算出較為準確的經(jīng)緯度,，但是只憑經(jīng)緯度就報出具體小地名，恐怕沒人有這個本事,。
可以確定的是,，大河是黃河水系的一部分，它最終會在某個地點匯入母親河,。
如果保持部族的擴張與發(fā)展,，楊俶能夠判斷這條河后世的名字，因為探地圖探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把周圍的地形地貌也加入到判斷的要素里面來,，從而推斷具體是哪條河。
從河灣地到灰木部族這一段的河水平緩,，河面較寬,，沒有陡岸，屬于典型的河流中下游平原地貌,，想要渡河,，需要船只。
楊俶帶著大家砍下河岸附近的樺木,，又從灌木中扯了好些藤蔓過來,，花費一天的時間制造了兩艘木筏，順利渡河,。
簡陋的木筏走了這一趟之后幾乎散架,，于是被直接拋棄。
“我們部族有人會造船嗎,？”楊俶問,。
沒有。
“灰木部族呢,？”楊俶問小薛,。
也沒有。
“那你們怎么去往綠巖部族……或者說他們的人怎么過來,?！睏顐m這就納悶了，他知道遠古時期已經(jīng)有強悍的海洋民族已經(jīng)可以憑借簡陋的船只橫渡太平洋，印第安人的祖先,，有一部分就是從亞洲乘船過去的。
不過這些天看下來,，無論是河灣還是灰木,，都沒有制造船只的技術(shù)，那么以往他們是怎么樣交流的,。
大家大眼瞪小眼,，最終給出了統(tǒng)一的答復(fù)。
渡河,？
游,。
好吧，楊俶掏出筆記本,，唰唰唰又在上面寫了一條備忘,。
回河灣地后，在岸邊搭個船塢,，再建造個碼頭,，河運的成本低廉，且速度比陸運要快,，只要今后建造出合適的船只,，整條大河都能處在自己的貿(mào)易區(qū)籠罩之下。
綠巖部族在河流北岸,，處于河灣地與灰木部族連線的中間段位置,，按照虎牙的說法，這個聚落反而離河灣地更近一些,，在天朗氣清的時候登高遠眺,，能從河灣地的山坡上看到綠巖部族的聚落。
綠巖部族所在的那塊高地呈東西走向,，東高西低,，東面是長約三十米的一座懸崖，形成了一小段天限,，是整個聚落中最安全的位置,，也是綠巖首領(lǐng)棚屋的所在地。
懸崖往西,，地勢緩緩降低,，綠巖部族其他居民的房子就分布在這塊緩坡上。
和大部分聚落一樣,，部族的整塊聚居地被木柵欄矮墻環(huán)繞,，用于抵御野獸的侵襲，聚落正中是燃燒的大篝火,。
當然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楊俶一行人從東而來,，正好面對著懸崖前進，懸崖底部的建筑一收眼底,。
懸崖下開了個洞,，洞口搭建了防雨和加固土石結(jié)構(gòu)的木架，架子上面覆蓋了干草,，洞口似乎有人影閃動,，在往里看則是黑黢黢一片，不知深度幾何,。
洞口放著兩個手拉車似的工具,，非常原始簡陋，但下面有木板拼接的輪子,，車斗里面零散放著些石塊,。
再走近一些，那些石塊就能看得更清晰了,，那瞬間楊俶頓時感覺心臟被大手攥緊,，呯呯猛跳幾下，血涌上頭,。
分辨礦石這活兒,，楊俶再拿手不過了，普地那本書還沒教完,，這小子就能把實驗室九成以上石頭一眼認出,，而眼前這些礦石呈現(xiàn)出半透明的玻璃光澤，上面分布著炫目的綠色,，正是典型的孔雀石,，也就是藍銅礦轉(zhuǎn)變后的一種礦石。
銅礦是進入青銅時代的決定性物質(zhì),，有了它,，青銅農(nóng)具將被開發(fā)出來，生產(chǎn)力可以甩開木農(nóng)具幾倍十幾倍,，假設(shè)原先一個人能開墾半畝地耕作,，那么現(xiàn)在就能開墾出三畝地甚至更多，這對人口的擴張和社會職業(yè)的分工是很有幫助的,。
同時青銅兵器將完全碾壓石矛石斧,。
現(xiàn)在的黑曜石刀、燧石刀,，只能做到匕首那么長,，是有其無可奈何的原因的，因為石材本身比較脆，長度一上去,，就很容易斷裂,，可能往地上一摔就變成了兩半。
青銅則擁有更強的韌性和更好的硬度,，雖然還無法打造成鐵器長劍的長度,，但制作出來的短劍和矛頭已經(jīng)能夠滿足軍團戰(zhàn)斗的需要。
楊俶伸手撥拉著小推車里的礦石,，如獲至寶。
“你這外鄉(xiāng)人,，在干什么呢,！”礦洞口突然傳來一聲大喝，只見一個中等個頭的絡(luò)腮胡漢子從里面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柄石錘,，沖楊俶吆喝。
好吧,，看來礦石是有主的,，楊俶悻悻放下手中的石塊問道：“是你在這里開礦？這些礦石你們賣不賣,？”
“不賣,！”
楊俶沒想到絡(luò)腮胡拒絕得這么爽快，不由心中忐忑,，心想這個聚落莫不是掌握了銅的冶煉技術(shù),，提前進入到了青銅時代？
但是沒可能啊,，如果青銅器已經(jīng)被他們使用,，那么技術(shù)碾壓之下，周圍幾個小部族哪里還有活路,，多半會被征服或吞并了,。
楊俶猶豫了一下，拿出一個稍微大些的陶碗,，吹去上面的灰塵,，用獸皮把它擦亮，然后在那絡(luò)腮胡漢子面前晃了晃：“如你所見,，我們是河灣部族的商人,，我們這趟過來，既是為了和綠巖部族交好,，還有個原因就是為了貿(mào)易,。”
絡(luò)腮胡嚴肅點頭：“好，山嶺之神庇佑,，綠巖部族歡迎你們,。”
既然都歡迎了,，怎么就不讓交易銅礦石呢,，楊俶一定要問個明白，于是指著小推車說：“這些石頭看上去挺漂亮的,，我愿意用陶器來換,，可以嗎？”
絡(luò)腮胡猶豫了一會兒：“誰不想要陶器呢,，你現(xiàn)在去聚落里面喊一聲,，就算是鹽和種子，大家都會拿出來換,，可是這些石頭,，確實不行?！?p> “為什么,？”楊俶作出十分惋惜的表情，“實不相瞞,，我這個人最喜歡收藏漂亮石塊了,，河灘里的鵝卵石我找了滿滿一屋子，但是像你這里的綠色石頭,，還是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第一眼看到，我就覺得這些石頭有著特殊的魔力,，大兄弟,，你能想象嗎！”
“那當然,，我們把它叫做山脈之心,，別的地方很難找到，”絡(luò)腮胡臉上寫滿了自豪,，“我們的首領(lǐng)用它們來雕琢禮器,，用于祭祀山嶺之神，獻上我們整個綠巖部族的最高敬意,?！?p> 我了個擦，好好的銅礦石被你們拿來祭祀,，真是暴殄天物,！
楊俶心中大罵,，臉上卻洋溢著笑容，尤麗婭這些天相處下來,，哪里還不知道楊俶的心思,，于是在一旁助攻，說不光是我們的商隊頭頭看中了這石頭,，我尤麗婭也喜歡得很呢——山嶺之神至大,！我要石頭！
去去去,，你摻和個什么勁,。
楊俶把毛妹攆到一邊，又小聲和絡(luò)腮胡訴苦,，只說河灣地一直沒有得到山嶺之神青睞,，說不定就是沒有這種石頭的原因，我楊某人這回說什么也要和你換,，哪怕是用陶器一比一，也要換上幾塊回去,。
絡(luò)腮胡哪里抵擋得住這架勢,，他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眼中飽含感動的淚水,。
“山嶺之神光照四方,，雖然首領(lǐng)嚴禁把山脈之心交易給外人，但是同出于對神靈的敬意,，我列山氏就私底下把這批礦石送給你,！”絡(luò)腮胡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摟著楊俶的肩膀，泣不成聲,。
“老哥,！”
“老弟！”
兩人相顧無言,，沉默半晌,，楊俶突然一把將列山氏的手甩開，凜然道：“兄臺這是什么話,，我楊俶豈是這種貪利忘義之輩,，這礦石，我不能要,?！?p> “不不不，你一定得收下,！”
楊俶重重嘆氣道：“我更想見見你們偉大的首領(lǐng),，向他表達我的傾慕之情……嗯,，他要是能給我開放礦石交換的權(quán)力就更完美了，那么我們可以長久貿(mào)易,，讓山嶺之神的光芒照耀別的土地,。”
絡(luò)腮胡把胸脯拍得呯呯作響：“我一眼就看出老弟是個坦蕩的漢子,，我列山氏挖了半輩子的山脈之心,，好歹也算是在綠巖部族中說得上話的人物，這樣,，跟我來,，我?guī)闳ヒ娋G巖首領(lǐng)！”
綠巖氏名臾,，在他的首領(lǐng)棚屋里接見了眾人,，列山氏親自引薦，為楊俶說明來意,。
臾是個枯瘦的中年人,，赤著上身，脖子上還掛著幾串不知由什么生物骨骼穿孔磨制的項鏈,，往下能垂到他的肚臍,，配合那張胡須稀疏面無表情的棕色臉龐，再加上屋內(nèi)的火光一照,，顯得有些陰仄,。
臾首領(lǐng)的話不多，他聽完列山氏的訴說,，離開座位,，背著手在棚屋里來回踱步，棚屋的角角落落,，擺放滿了雕刻成奇形怪狀野獸樣子的銅礦石,，其中大部分是遠古豬的造型。
臾思索了好一會兒,，招手把列山氏呼喚過去,，貼著耳朵詢問著什么，期間眼光不停在楊俶幾人身上來回掃視,，不過在虎牙身上停留稍多,。
片刻之后，臾喘氣坐下,，他似乎身體不太好,。
列山氏向眾人轉(zhuǎn)述了綠巖首領(lǐng)的意思，他了解到楊俶手中有一對巨大的豬獠牙,，它屬于荒原上有名的弓頜豬鐵鬃,，如果把這對獠牙用于首領(lǐng)棚屋的裝飾,，想必山嶺之神會大為愉悅，所以交換銅礦石,，沒問題,，不過要使用鐵鬃的豬牙。
那感情好啊,，自己如果能拿到一批礦石,，回去成功煉出青銅，豬牙算個球,。
楊俶當下就要點頭答應(yīng),，可突然被薛攔住。
少年問：“如果我們以后再來,，要用什么來換山脈之心呢,？”
小薛雖然有時候意氣十足，但心思卻是活絡(luò),，事實上這年頭在荒原中打拼的獵手,，多半智商不低，當然要排除虎牙這種靠肌肉就能活下去的異類,。
對啊,，這綠巖首領(lǐng)的回答其實表達了兩個意思。
首先,，他還是不接受常規(guī)財貨兌換礦石,；其次,，他只要弓頜豬的巨型獠牙兌換,。
這不就成了一錘子買賣了么，我楊某人要的是細水長流的商路開辟啊,。
不行,，不能答應(yīng)。
可無論楊俶怎么與綠巖首領(lǐng)交涉,，那半死不活的家伙楞是不肯松口,，連列山氏都看不下去，好生相勸,，仍然沒有半分作用,。
列山氏偷偷給楊俶使眼色，意思是我送你些山脈之心就好,，你就別折騰了,。
楊俶深感無力，當遇到了這種被神靈信仰所籠罩的部族,，真正的財貨讓利反而沒有多少殺傷力,，也許自己需要另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