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輿圖(二)
李牧聞聲戛然而止,,回轉(zhuǎn)身擋在武元昊面前,,擰緊眉頭壓低聲音質(zhì)問道“你是不是瘋了,?如今還去找她,?別忘了,,當(dāng)年可是她背叛你,,將太妃的秘密藏身處告訴太后,,導(dǎo)致太妃被逼自盡,!”
“不是你想的那樣,!”武元昊炯然有神的眸子倏然黯淡,,臉色蒼白,唇角微微抖動了幾下“她……也是被逼無奈……”
“你糊涂呀,!前段時間因?yàn)槿②ゅ氖?,太后已?jīng)很不滿,。后來若不是皇后出來周旋,恐怕你已經(jīng)被皇上禁止入宮了,!”李牧忍不住指出好友的處境和危機(jī),。
武元昊抬起頭,盯著他,,臉色愈加難堪“皇后豈會如此好心為本王周旋?。克贿^是借機(jī)想安插眼線在王府,!你難道連這么淺顯的目的都看不出嗎,?”
李牧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玉瑤公主的倩影,心中困惑矛盾,,他當(dāng)然相信好朋友的判斷,,可是,玉瑤公主是他仰望的白月光,,皇后是公主的母親,,作為一個愛慕公主的男人,他無法做到懷疑心愛人的至親,。
武元昊看到李牧面色為難,,也猜出大概,不忍逼迫他,,緩和語氣解釋道“六皇子花生過敏,,昨晚誤食了乳母的糕點(diǎn),一直昏迷不醒,,花蕊夫人不想驚動太醫(yī),,怕被皇上得知后怪罪乳母,所以偷偷派宮人請本王相助……不管她做過什么,,六皇子是無辜的,。”
“你不怕我會將此事告知公主,?”李牧問道,。
武元昊坦然一笑道“好兄弟,如果連這樣的事都懷疑,,我有何資格做你的朋友,?”
“好兄弟!”李牧握住武元昊的臂膀,,臉上的陰云即可消失殆盡,。
清晨的一縷陽光穿破薄霧,射入漪瀾殿東暖閣雕花鏤空朱漆窗欞,,銀紅色的軟煙羅在晨光中如煙似霧,,浮現(xiàn)出朝霞的色澤,。宮女曾柔透過散發(fā)著濃郁藥香的定窯白瓷碗,看著沐浴在晨光朝霞中的東暖閣,,不由輕嘆一口氣,憂心忡忡地捧著剛從小廚房熬好的湯藥,,小心翼翼地拾階而上,,走至廊檐下,她猶豫了,,明知這碗藥與小皇子有害無益,,心地善良地她如何忍心親自送至主子面前?
然而……
“你妹妹的性命就掌握在你手里,,如果,,今日小皇子一命嗚呼,明日你便可以同妹妹拿著一百兩黃金離開皇宮,,到時候,,天高皇帝遠(yuǎn),任你們想去哪里,,都可以用這筆錢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你還猶豫什么呢?”桂嬤嬤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那冷靜的語調(diào)帶著致命的誘惑,。
花蕊夫人此刻尚在養(yǎng)心殿侍寢未歸,不知是否順利取到輿圖,?雖然曾柔并不知道乳娘烏嬤嬤為何如此想得到那副懸掛在養(yǎng)心殿西暖閣的駱駝皮輿圖,,但能被當(dāng)今圣上收藏在日常處理政務(wù)和安歇的養(yǎng)心殿,想來一定是價值連城,。不過,,那與她何干呢?妹妹曾倩才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關(guān)心的人,,其他人的命運(yùn)如何,,與她何干呢?畢竟,,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命如草芥的宮婢。
推門,,一股暖氣撲面而來,,邁過門檻,繞過兩扇紫檀雕刻畫著海棠春試圖的輕紗屏風(fēng),,掀開連珠帳,。陽光灑滿房間,,小皇子正躺在窗下那張臨時設(shè)的臥榻上,稚嫩的臉頰在陽光中顯得愈加蒼白,,瘦小的身體裹在鴨絨錦被里仍瑟瑟發(fā)抖,,曾柔本能地生出幾分憐憫之心。
她輕輕走到塌邊,,輕聲喚道“小皇子,,喝藥了……”
榻上孩子的長睫毛微微抖動了幾下,稚嫩的臉頰毫無血色,,素日透著頑皮和可愛的眼睛緊閉著,,嘴唇發(fā)紫,喉嚨里不時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呼吸聲,。
曾柔啊,,他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從花蕊夫人懷孕時,她便被調(diào)到漪瀾殿侍奉,。七年來,,她勤懇恭順,手腳麻利,,反應(yīng)機(jī)敏,,少言寡語,從而深受花蕊夫人信任,。小皇子也是在她的陪伴下一天天長大,,她沒有什么野心,只盼著二十七歲后可以順利出宮,,與家人團(tuán)聚,。
可是,對于她來說,,宮中生活,,枯燥乏味,森嚴(yán)的規(guī)矩令她常常感到窒息,,至于主子們爭風(fēng)吃醋而做出來的種種事情,,在她看來,都是因?yàn)檫h(yuǎn)離家人造成的,。如果,,能經(jīng)常與家人團(tuán)聚,聊聊宮外的家長里短,,聽聽民間百姓的喜怒哀樂,,想來,也不會如此執(zhí)拗于耍心機(jī),,爭皇寵了,。
她緩緩坐到塌邊,,低頭仔細(xì)端詳著睡榻上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適才生出的幾分憐憫漸漸消釋了,。
六皇子,,長大后的六皇子,會不會成為未來的皇上呢,?
花蕊夫人一直深受皇上寵愛,,自從六皇子出世,皇上對這個據(jù)說龍睛鳳頸的兒子便甚是偏愛,,甚至允許他養(yǎng)在親生母親身邊,這在后宮史上,,只有開國皇帝的嫡長子也是皇太子才享有過的頂級待遇,。
皇上!,?曾柔突然苦笑一聲,,倘若,此刻她將這碗藥灌入六皇子口中,,大秦的歷史上是不是會少了一個皇帝,?
少一皇帝而已,與她何干,?她只是普通老百姓,,只想安守本分地活著,只想與家人團(tuán)聚,。
“曾柔姐姐,,你哭了?”正在這時,,六皇子醒了,,微弱的聲音傳入曾柔耳中,卻如霹靂般驚醒她的所有思緒,。
她將藥碗放在塌邊桌上,,扶著六皇子坐起,斜倚在靠枕上“小皇子,,……喝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