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美人如花隔云端(一)
殊不料,,陶嬤嬤向來精打細(xì)算,,一見令狐行讓眾人做了見證,,心下?lián)臎]譜,,況且看另外兩位財(cái)力強(qiáng)大,,就算是趕走了道士,,她也不太可能買下趙小玉,更不想人財(cái)兩空,,眼珠子滴溜一轉(zhuǎn),,心生一計(jì),立即嚷道:“且慢——”遂走近那草席,,伸手輕輕搭上那垂下來的手腕,,半晌,料定這位小玉兒的爺爺?shù)拇_是死了,,這才放下心來,,料定這道士救不了人。
她心下甚安,,笑瞇瞇地樂道:“既然道長做了見證,,那容我陶嬤嬤也做個見證如何?如果道士你救不了這老頭兒,,你攪了咱們這么久,,也不能輕易放你走!除非……”
令狐行正色道:“那你想怎樣,?”
老鴇一副色瞇瞇的模樣,,盯上道士,瞅著他那美如冠玉的臉,,心里樂道:“若是賺不了銀子和小妞,,但好歹有個俊道士相陪,也不是件虧本的買賣,!”
“若是老娘贏了,,可就要麻煩你這道士到天香居一號暖閣內(nèi)小住上一個月了~”
那忸怩做作的神情突然出現(xiàn)在一個老鴇的臉上,是人都可以猜到她打得什么算盤了,,更何況那天香居一號暖閣,,便是老鴇陶嬤嬤的居所,范陽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陶嬤嬤此言一出,即刻惹得眾人哈哈大笑,,連錢胖子和高力士也笑了,。
令狐行聞言,身子不由得為之一震,,拳頭緊了緊,,這戲差點(diǎn)就演不下去了,。
但他一瞄見趙小玉兀自數(shù)著飛錢票子,心中既憤怒又無奈,,莫不是小玉見利忘義,,一心想跟著那位公公跑路?
不行,,決計(jì)不能讓小玉跟著個太監(jiān)跑,,丟下修仙觀和他師叔,這戲不照著之前說好的演完,,豈不自己砸了修仙觀的招牌,?
想到這里,令狐行只好勉力支撐,,因?yàn)槭芰诵呷?,滿面的怒容已經(jīng)無法掩飾,他扯動著唇邊的兩撇胡須,,咬咬牙,,心里籌謀著這筆帳回去如何跟小玉說道說道,便一臉生硬的說:“好,!貧道便依你言,,此時便讓各位做個見證,但若貧道贏了,,你等三人不可再向玉兒姑娘討要銀子,,或是另找玉兒姑娘的麻煩!玉兒姑娘也不用賣身了,?!?p> 三人即刻點(diǎn)頭答應(yīng),誰知一旁數(shù)錢的趙小玉不依了,,心道:“這令狐行怎么這么傻呢,?雖然這戲是有些跟先前的不一樣,但若是我跟這位公公回了宮,,又糊弄了那老皇帝,,隨便御賜那修仙觀為皇家道觀,他還愁沒處吃飯嗎,?”
她沖動的跑過來,,一把拉住令狐行的袖子,急得就快哭了,,道:“不要救了啊,,不用救了,臭道士,我說不救了,,你聽清楚沒有啊……”她不明白原來這個令狐行腦子一根筋,,非要照著事先商量好的演完才消停。
趙小玉一陣哭嚎,,又惹得眾人一陣惋惜哀嘆之聲,。
瘋了?誰發(fā)瘋了,?你們才瘋呢,?
敢情個個真把她當(dāng)成瘋子了,,那道士的話就這么迷信,?她一臉委屈,除了死命拽令狐行的道袍,,一時卻也沒有辦法,。
令狐行惱怒地一甩袖子,不顧趙小玉的拉扯,,一揮拂塵,,口中念念有詞,手指掐訣,,圍著草席走起了八卦步,,道:“履虎尾,不噬人,,上天下澤,,幽人守歸,得以魂返,,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令狐行拂塵輕掃,暗自舒了一口氣,,眼下按照趙小玉的劇本安排,,應(yīng)該掏出那顆“千年保心丹”假意讓師叔服下,便可作完全套,,那“千年保心丹”還是他們昨夜用餿饅頭的渣皮著了色作成的,。趙小玉說這樣會更加逼真,讓日后上山求仙問道的人多起來,。
他走上前,,正欲掏出那顆假藥,一邊遞給坐在地上耍賴的趙小玉,,一邊道:“玉兒姑娘,,貧道這兒有……”
話音未落,卻聽“砰”的一聲,,好像是什么重物從天香居二樓的窗口摔了下來,。
眾人皆驚,,仔細(xì)一看,原來是那天香居倒茶的小二子,。
他撲騰了兩下,,四肢不斷抽搐著,但見一股黑氣從身體各處飛快游走,,轉(zhuǎn)上靈臺清明,。
頃刻之間,小二子蹬了蹬小腿,,牙齒咬得緊緊的,,眼睛瞪得老大,竟然溢出了血,,順著七竅流了出來,,眼見活不成了,身下一股黑血正汩汩地流出來,。
眾人再也無暇顧忌那出賭局,,個個瞪直了眼,向那天香居二樓的那扇桃粉紅窗上望去,。
二樓這扇窗子正是那天香居的“奇花閣”,。
聽聞半月前,此處剛來了一位大美人,,自命什么“南美人”,。她在此一落腳,便真真吸引了一大批客人,。
天香居本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妓院,,照理都接待不了什么達(dá)官顯貴,如“大茶壺”這般的人倒是不少,。如今生意卻好得不得了,,聽說南美人定下了一個規(guī)矩,只見上得了抬面的人,,半月里下來,,能在她閨閣內(nèi)留宿的,竟是一些權(quán)貴亦或江湖上有名頭的人,。
聽聞這南美人長得天香國色,,就是做皇帝的娘娘也不為過,就是不知如何自賤身份,,來了這天香居,,心甘情愿做一個小小花魁而已。
倒是這天香居的老鴇陶嬤嬤樂得逢人便夸,說是天香居風(fēng)水好,,這兩年風(fēng)生水起,,這不今兒早一開門,便又一個美得掉渣的女子賣身上門了,。
可如今竟有人從“奇花閣”的窗口摔了下來,,官府一查,怕是這南美人便也脫不了干系,。
有人小聲道:“哎呀,,怕是死了,報官了沒有,?”
卻聞一人高聲道:“下官牛仙客在此,,不必驚慌——”
眾人又是一驚,抬眼一看,,窗口出現(xiàn)了三個人影,。
為首的便是這說話的牛仙客,,正是這范陽郡重鎮(zhèn)的縣衙府吏,。
他精精瘦瘦,倒顯得沉穩(wěn)謹(jǐn)慎,,但那彎彎的眉眼,,卻讓他多了一份奴才相。
站在一旁,,有一個出落的艷麗妖嬈的藍(lán)衣女子,,輕腰細(xì)肢,殷殷紅唇,,眼角如彩月金鉤,,微微上揚(yáng),說不出的嫵媚,。想必便是這“奇花閣”的花魁——南美人,。
眾人皆被南美人的美貌吸引,就連令狐行也默不作聲看去那“奇花閣”的窗口,。
但真正吸引趙小玉的,,倒是那南美人身后的一個白衣少年郎,這人與令狐行差不多一般大,,嘴角微微上揚(yáng),,似笑非笑,一雙桃花眼,,寫著曖昧看著她,,魅力十足。
哇,這人比那呆子令狐行強(qiáng)多了,,倒不是說他的相貌比令狐行好出多少,,只是有些男人天生便具有“迷倒眾生”的魅力,這個“眾生”當(dāng)然是指眾女生,。
但見此人一頭烏發(fā)束在一做工精細(xì)的綠翡翠發(fā)冠里,,翡翠上刻著一條蛟龍,龍舌上還銜著一塊灼眼的珍珠,。
珍珠啊~好大的珍珠,!
趙小玉一下被刺痛了眼,讓她有些魂不守舍,,盡是那男子貌若那綠翡翠般英俊的容貌,,冷冷的劍眉,高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雙唇輕輕抿著,,單就那寫滿笑意的“桃花眼”,就足以迷倒眾生,。
趙小玉憑直覺便知,,這人便是那種天生會討女子歡喜的風(fēng)流男人,不過他的確具有這個資本和天賦,。
她忽然感到渾身一震,,像被超強(qiáng)電力電了一般,打了一個激靈,,不由自主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臉蛋,望著那人,,生怕方才一陣耍皮哭鬧,,弄臟了臉,讓自己在這個“魅力無極限”男子眼前掉分,。
雖然她是個現(xiàn)代人,,但還是沒有練到在極品男子跟前鎮(zhèn)定自若的功力。
殊不知,,她這一舉動,,落在他眼里,頃刻間,,那笑意更加濃了些,。他微笑不語,伸出一個修長,,膚如白玉的手指,,摸摸自己的左臉眼角下,。
趙小玉看那男人的笑,有些傻愣愣的,,她如同照鏡子一般,,摸上左臉眼角,竟然摸下一團(tuán)黑泥般的痕跡,,想自己這般熊貓眼的模樣,,也算丟人丟到家了,臉頓時刷一下更紅了,,像一塊紅炭燒餅,。
眾人紛紛不知所措,忽見這范陽縣衙的牛大人出來說話,,想必這南美人已經(jīng)找了縣衙大人撐腰了,,即便是殺人,也無妨事,。只是不知小二子如何惹了這南美人,,紛紛猜測,眾說紛紜,。
“這二樓奇花閣是這天香居花魁南美人的香閣呢,!怎么小二子從那兒摔下來?”
“是不是偷香不成,,反受其害,?”一個聲音在人群聲嘀咕,。
“嗯嗯,,有可能?”
“不是,,不是,,我聽說,好像是有什么秘密被小二子聽去了,?來了個殺人滅口——”大茶壺錢富貴突然多了一句嘴,,登時齊刷刷的眼睛向他看過來。
窗口忽然飛下一人影,,轉(zhuǎn)瞬之間,,便已掐上錢富貴的喉,只消輕輕用力便可要他小命,。
趙小玉定睛一看,,竟是方才那白衣男子。
他嘴角得意的笑著,,修長的手指通透如白玉玲瓏,,嘴唇薄薄的染上一抹淡淡的桃紅色,,身手敏捷飄過趙小玉身側(cè),帶著一股好聞的檀木香,。
趙小玉又一陣心驚肉跳,,臉發(fā)燙,低著頭有些貪婪的吸吸鼻子,,想和著那香味把那男人吸進(jìn)鼻子里,,不由得暗罵了一句,“媽的,,連殺個人都這么帥——”
她對自己情不自禁地意淫,,暗自驚詫,真希望被那白玉手指掐住脖子的人是她,。這人連指頭都那么好看,。
眾人一聲驚呼,再也不敢多看,,都不由自主的向后移了移步子,,圍觀的圈子也往外散了散。有幾個離得遠(yuǎn)的,,已經(jīng)不動聲色的跑了,。想這人敢當(dāng)著范陽郡府衙的人,當(dāng)街殺人,,還有什么不敢做的,?
但聞牛仙客朗聲道:“各位不需驚慌,這小二子原是我大唐南詔的細(xì)作,,被下官查實(shí),,就地正法,以儆效尤,。我大唐律令圣明,,倘若當(dāng)街再有人談?wù)摯巳舜耸拢宦砂赐〝迟u國罪論處——”
眾人一聽,,皆驚,,哪里還敢淌這渾水,紛紛悄無聲息的四下散去,,生怕說錯一句話,,便被當(dāng)成了細(xì)作奸細(xì),小命兒嗚呼,,白白去陪了那小二子,。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小二子,明明就是中毒,,就是不知道,,通常官府抓到細(xì)作奸細(xì)不是殺頭的嗎,?怎么還有毒藥伺候的?
都不敢多問,,逃的逃,,散的散,走得差不多了,。連司空見慣鶯鶯燕燕的陶嬤嬤,,也被這陣仗嚇得縮了身子,悄悄溜進(jìn)了天香居,,碰的一聲關(guān)緊了房門,。
高力士畢竟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心里其實(shí)也是有些害怕的,,正所謂“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也不知方才那牛仙客在樓上有沒有聽見他自報的身份。
盡管諒他們也不敢拿他怎樣,,但為皇上秘密選妃一事,,又不能讓旁人知道,這朝里朝外,,指不定一拉一牽,,一個小小的官吏,御史便可是哪個婕妤,,或是哪個尚宮,、淑媛的眼線,故而此事還不能招搖,,遂低聲對趙小玉暗道:“咱家忽然想起,,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行一步,,玉兒姑娘,后悔有期,!”
言畢便轉(zhuǎn)身顛顛地縮著頸項(xiàng),一陣疾走,,很快便消失在了范陽郡街口處,。
牛仙客站在樓上,望著那低頭疾走的背影,,覺得有些熟悉,,看他那身大紅袍子,這朝里還沒有幾個人能穿的,,本想讓底下的人叫住,,也好一番招待,,但無奈此時身陷美人坑,自身難保,,也顧忌不了那些了,。
高力士身后跟著個小太監(jiān),跟著跑了兩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退了回來,一把拽下了趙小玉手里那一沓一千兩飛錢票子,,跟在后面屁顛屁顛地跑了,。
趙小玉氣得眼都紅了,看著那臭小太監(jiān)興高采烈遠(yuǎn)走的背影,,望著那留在手里還沒被拽走的一角銀票紙,,欲哭無淚,喃喃道:“我的票子——”
轉(zhuǎn)瞬,,街面上,,兀自剩下令狐行,趙小玉,,白衣人,,以及那個被他掐著脖子的“大茶壺”——錢富貴。
此時,,范陽郡街道上,,已經(jīng)寂靜一片,有風(fēng)襲來,,刮起街道盡頭橋邊老樹上的片片枯葉,,一路無礙地飛了過來,直直地打在趙小玉的臉上,,有些生冷得疼,。
趙小玉定了定神,一陣恐懼將她從“失錢之痛”中拉了回來,,她有些不明白,,怎么方才還“吸引眾生”的白衣男人,臉上驟然便一片寒冷,,讓人發(fā)怵,?
時間彷佛一瞬凝滯了一般,她有些傻了,,愣愣地看看地上那面色發(fā)黑的死人,,又看了看令狐行微微蒼白的臉,再看那求饒發(fā)抖的錢富貴,。
那肥胖的身子宛如一大塊肉,,在一招之內(nèi)便可讓那塊肉變成一個沒有生命力的東西,,生與死,便在那好看的白玉手指的操縱下,,這出招人到底有多么厲害,,可想而知!
她不太愿意把錢胖子和地上那逐漸發(fā)黑的渾濁物聯(lián)系在一起,,一陣惡心,,也不知道那小二子中了什么毒,怎么轉(zhuǎn)瞬之間,,那尸身便骨肉腐爛,,變成一堆黑泥一般的血水?
趙小玉不由想起了那金大爺杜撰的“化尸水”,,沒想到,,這古代還真有如此怪異的毒藥!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她心里更覺害怕,方才對那白衣男人的好奇與美好幻想,,便如飛花柳絮般轉(zhuǎn)瞬即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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